对峙了这么久,她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胜利感弥漫上战北枭的心头,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他挑了挑眉,挑衅般地道“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自己已经服软了,自己已经答应他,愿意去西市的隔离区了。
他已经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把自己逼入这种境界了。他还想怎样
林云卿目眦欲裂地仰头直视着战北枭,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白兔,又像是一株渺小的花朵,听闻着、恭候着命运对她的发落与安排。
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事情的转变似乎发生在那一刹那,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那瞬间。
林骏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狱卒对他的控制,然后猛烈地冲向了战北枭手中的剑刃。
血液,殷红的血液,像某种攀援而上的花朵,绽放在冰冷如坟墓般的空气之中。然后一滴又一滴地坠落在地面,溅起了点点的尘埃。
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林伯伯的咽喉与嘴角流下,就像是一条潺潺流淌、没有尽头的小溪。
那源源不断的血液,仅仅是顷刻之间,便染红了囚衣与地板,
战北枭神色复杂地皱了皱眉,他缓缓地放下了他手中的利剑,那削铁如泥的剑锋上,此时也满是猩红,妖异得可怕。
世界在那瞬间,仿佛是静止无声的。
伴随这鲜血的喷涌而出,林云卿声嘶力竭地喊了很久,可她仿佛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周围的人和物件,仿佛都失去了生命力,化作了一尊尊石制的雕像,一动不动。
只有眼前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在奔跑那是林伯伯的身影啊
明明他已经被割断了气管,血流不止,且无法呼吸。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向前奔跑
林云卿反应不过来,她茫然而震惊地瞪大了杏眸,看向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林骏伟满身是血地冲出了囚牢,冲出了这个关了他数月的囚牢,冲出了这个让他饱受无尽酷刑与折磨的囚牢。
然后,他奔向天牢的石阶梯。他轻轻一跃,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片刻之后,或许只有须臾。一声又沉又闷的撞击声从天牢的底层传来。接着,底层传来了狱卒们纷纷乱乱的吵嚷声。
“有囚犯跳下来了啊”
“这人是谁怎么摔成这般面目全非了啊”
“这个是胤朝的旧臣,林骏伟。哎好像在他跳下来之前,他就已经气绝了,真是奇怪”
“别管了,先把尸体处理了吧”
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从天牢的底层传来,那漆黑的天牢底端,就像是幽幽的井底,又像是幽冥地狱的最深处。
林云卿的余光落在了那空荡荡的石阶梯旁,那里已经没有了林伯伯的身影。可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仿佛仍发生在林云卿的眼前。
林云卿的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倚靠着栏杆,缓缓地跌坐在地上,双目空洞而无神地凝视着地板上的那摊血迹。
是恨意,疯狂如洪水般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为什么要打着道貌岸然、为国为民的幌子逼迫她为何又要将自己珍视的人逼死在自己面前做得这么过分,这么丧尽天良,他的心不会痛吗
难道,战北枭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她缓缓地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手持利剑的男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手刃了战北枭然后,将他的尸首千刀万剐
朱眺和朱望痛苦的悲恸与劝慰传进了林云卿的耳朵里。
“卿卿,你要冷静啊。莫要犯糊涂事啊”
“林兄逝去,但是卿卿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啊。我们终究是苟延残喘之躯,余生已经了无希望,我们已经无所谓了。你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卿卿,卿卿,你要冷静啊”
林云卿仿佛是一个被抽去了引线的玩偶,目光空洞,呆呆地坐在囚牢的角落。
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蹿入了她的耳朵,可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答,亦没有半点反应。
良久,林云卿感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轻轻地挨在了她的脸上,她缓缓地回过神,发现那竟然是战北枭的手
林云卿吓了一跳,赶忙往后缩了一下。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就像是炼狱里的幽冥之火,可以燃烧尽人世间的一切。
“别碰我”冷冷的话音从她干涸的嘴中吐出。
林云卿扶着囚牢的铁栏杆,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咬牙切齿,一向澄澈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恨意。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此时,战北枭定是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体无完肤了。
然而,林云卿满是恨意的模样并没有对战北枭有任何影响,他漫不经心地抽出了袖中的帕子,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剑身。
“脏。”他忽然吐出了这个词。
然后,他随手便将沾满了血污的帕子丢到了地上。
脏,他说脏他好意思说脏林云卿陡然间瞪大了眼睛,她目眦欲裂地看向地上那沾满血污的帕子,再将目光缓缓地转向战北枭。
“这是无辜之人的血液你无缘无故将他杀害,你还说它脏”林云卿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句话。
与盛怒的林云卿截然相反的,是战北枭满脸的淡漠与无所谓。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帕子,说道“这帕子被贱命的血液所沾染了,自然是肮脏的”
“呵贱民摄政王,你不内疚吗你扪心自问过吗”林云卿大笑了一声,她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玩笑。
这世上的人哪分那么多三六九等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所以才有无数无辜可怜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愤怒与疼痛,像条巨蟒,吞噬了林云卿仅存不多的理智。
林云卿扬起手的那瞬间,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到了林云卿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