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柳剑楠下了班,请柳倩楠和阿毛吃饭,设的家宴,嫂子早早回来,忙活了一桌子。
柳剑楠在劝酒,阿毛说“我不会喝酒。”
柳剑楠斜握着酒瓶“毛哥,不给面子嘛”
那瓶子口,跟枪口差不多模样,阿毛心头一凛。
嫂子说“你哥晚上经常被叫走办案,他就不喝了,我陪你喝两杯。”
拿过酒瓶就倒,阿毛刚要说什么,柳倩楠说“我们家都是实在人,你会喝酒,就不要装了。”
阿毛连躲避喝酒的理由也没了。
大家年龄相仿,气氛也轻松,喝酒也喝的愉快。
直到十点多,嫂子拉着柳倩楠去卧室说悄悄话去了。
阿毛觉得差不多了“我先告辞了,不早了,明天柳所长还得上班。”
柳剑楠搓着手“那好,不耽误毛哥休息了。”
阿毛说“我去跟嫂子告个别。”
走了两步,觉得擅入卧室不礼貌,在门口喊了句“嫂子,我要回去了。”
嫂子隔着门应了句“不再坐会儿”
阿毛说“不早了,柳所长该休息了。”
柳倩楠说“你走吧,我跟嫂子聊聊天,让我哥带你出去住。”
嫂子就喊道“剑楠,你带着毛哥找个地方住下。”
柳剑楠起身,带着歉意“毛哥,你和倩楠既没定婚、也没结婚,暂时不方便留你在家里住,您看,委屈下”
阿毛说“这个道理我懂。我自己找个地方住下,你个倩楠好久没见了,一起聊聊天吧。”
柳剑楠说“这可不行,外面的旅馆,万一有登记不严、消杀力度不够的,让你得了病毒,倩楠得掐死我。得,跟我去警队宿舍吧,我们单位防疫措施都是挂墙上考核的。”
阿毛迟疑了下“这不大好吧”
柳剑楠说“有啥不好警队里来家属了,都是安排在那里住,你也算我半个妹夫了吧。”
阿毛虽然不想去,但还是被拖着出了门,他一个头重脚轻的醉汉,怎么能争过一个孔武有力的派出所所长
派出所离着不远,俩人干脆在路上走,顺便醒酒。
路过一家小超市,阿毛说“柳所长,我去买瓶水喝。”
柳剑楠“哦”了一声“怪我,招待不周,我们去找个茶馆,好好喝杯茶,矿泉水冰凉冰凉的,你又刚喝完酒,喝了伤胃。”
阿毛不想再麻烦,但还是被拖着进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一家茶馆。
茶馆老板迎出来“哎呦,柳所长,穿着便装出来暗访啊”
柳所长显然很老板很熟“我这兄弟口渴了,来要杯水喝。”
“哪里,哪里,既然是警队的兄弟,茶水我请,快,小王,吆喝声,上个雅间儿。”回过头来“柳所长,抽根烟。”
阿毛急的嗓子冒烟“先进去吧,去饮水机接杯水润润喉咙也好。”
“小王,快接杯水出来给这位警官喝,”老板吆喝一声,“要温的。”
回过头来,递过一颗烟“柳所长,给个面子”
柳剑楠夹了烟“我不会抽烟,就陪着你唠一会儿吧。”
点上烟,夹在手里冒烟。
烟头尽了,柳所长说“毛哥,我们去喝茶。”
阿毛喝了两杯大桶水,不觉得渴了“我不渴了,我们走吧。”
柳剑楠哪里肯“在家里忘了招待茶水,我不能失了礼节。”
去了一个小间,伙计端来茶水。
阿毛跟柳剑楠慢慢的喝。
阿毛多问了句“这老板很有意思,让我们在大堂等这么久。”
柳剑楠说“我们来早了,听见推牌九的,我抓还是不抓”
阿毛说“赌博不就得抓吗”
柳剑楠说“是啊,遇见在茶馆赌博的肯定要抓,我们一路进来,各个包间里面都是喝茶的,没有异常,我们何必扰民呢”
阿毛说“谁家十点多了出来喝茶”
柳剑楠说“难道我们是来赌博的吗”
阿毛不说话了。
柳剑楠说“你觉得我没事儿就该带人来查一遍对吧查来查去,拘留几天放了,茶馆生意就没法做了。即便没有赌博的,派出所老来查,也能把人家查倒闭了。”
阿毛说“我不懂这个,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柳剑楠说“民可使,道之以政;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
阿毛吐了下舌头“改天你跟左小磊亲近亲近,我听不懂你说的怎么意思。”
柳剑楠笑了笑“不是我卖弄啊,基层治安工作,如果搞成非黑即白的模样,那叫酷吏,早晚把基层搞得一地鸡毛。”
阿毛有点不懂“违法就抓,不违法就不管,怎么会一地鸡毛”
柳剑楠说“追求相对正义就好。就我处置的一些纠纷,按照公认的公平正义准则来讲,有些调解结果是偏颇的,但当事人双方没有异议,你不也得照样给结案吗我给你举个例子,两年前,我们辖区有个村子,有个人贩子偷小孩,把孩子的奶奶一脚踹倒,抱着就跑,被一个村子几十号青壮年堵住打死了,你应该怎么处理”
阿毛想了想“滥用私刑,总是不对。”
柳剑楠说“一审的结果是,既然分不清哪一拳哪一脚是谁造成的致命伤,先动手的有挑唆、煽动过错,判了五年;其他人罚款赔偿人贩子家属。”
阿毛说“这就有些不对了,人贩子伤天害理,死一百次都不够。”
柳剑楠说“这是人贩子家属希望看到的正义。”
阿毛顿时傻了眼“这就是相对正义”
柳剑楠说“这是片面正义。二审改判了,那个律师牛啊为保护村集体的财产村民自发制止违法犯罪行为,按照已有的判例来看,属于集体行使正当防卫权;难道一个孩子比不上村集体的财产重要请问公诉人,以你身为国家法务工作人员的价值观,财产权和人权哪个才是更重要的呢检察院代表国家,肯定说人权更重要啊。然后法官觉得有道理,就判了无罪。”
阿毛说“人贩子就白死了”
柳剑楠说“宣判书中还提到一句邻居有难,相互帮助,属于公序良俗的范畴,所以参与殴打的任何人都无罪。因为孩子是奶奶的,不是那些青壮年的,就差发个证书奖励打死人的青壮年们一个见义勇为的称号了。”
阿毛听得头大,说“丁美玲,你也认识,她贿赂、逃税,孙静雯自愿给她顶包,现在还是无罪之身。我觉得这就是不正义。”
柳剑楠说“除非有办法证明顶包的人是顶包的,或者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进行了巨额贿赂,就可以判了她。”
阿毛叹了口气“她们总是一起去行贿,行贿肯定在没人的地方授受,现场就他们三个人。后来,有贪官举报说是丁美玲给的钱,丁美玲不认;而孙静雯咬定是自己擅自做主给的,证据链闭合不起来;最后贪官为了让举报有效线索成立获取轻判,也改口说是孙静雯给送的钱,法院没办法证明丁美玲授意,而孙静雯本身就有职务侵占的罪名,最后认定了职务侵占所得财产,部分用于行贿,部分用于男友挥霍,丁美玲、孙静雯、贪官都没有异议,案子就结了,皆大欢喜。”
柳剑楠喝了口茶“这就是相对正义。对了,孙静雯在江城服刑,你要不要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