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参观完三魂七魄阵,茅山派与三清派对通天教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裂变,鬼谷派的门人才终于察觉出了什么。
其实从三清提议恢复道法交流开始,这一切就已经不对劲。
暮蝉也是这几日前去英魄阵发现的这件事。
这一日大早,他刚出了落英村,见着村民在推一满斗的粮食。
暮蝉只知道山脚有一家姓王的村民,几十年过去,当初襁褓中的婴孩已经长大成人。
他见着那人辛苦推车,便上前问“为何不使用木牛流马”
王大顺见穿着枣红道袍的暮蝉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回这位神仙,那东西不推自动,我家娘子害怕是妖物。”
“胡说”暮蝉想要解释,可刚说出两个字,自己也觉得太凶神恶煞了一些。
他唯恐吓坏了这些凡人,缓和了半天的情绪才道“这些都是我鬼谷派研究的机关兽,怎么会是妖物。你们放心使用,若有问题便遣人来道法坛寻我。”
王大顺唯唯诺诺地回道“我倒是不怕,我们从小生活在这里,见过很多神仙的法术的。
只是这样没有生命却能动的,倒是少见。特别是前几日,通天教有弟子过来巡查,又问了很多,我们才格外小心起来。”
“他们问什么了”暮蝉有些担心,难道是他吸取英魄力量被发现了
不当如此的,他只是用了很小一部分,改造了几个机关兽而已。巨大的能量相比下,他吸取的那一星半点,根本无法察觉。
王大顺期期艾艾半天也不愿意说,毕竟他是土生土长的摩云山人,肯定是站在通天教这边的。
通天教疑心仙派,那仙派下的鬼谷派不也是一样的有嫌疑了嘛。
王大顺也怪自己多嘴,只能随口糊弄,“反正只要你们行得端,怕什么啊。”
其实王大顺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通天教在找什么,他猜测是掉了东西。
大约是通天教掉了什么心法仙术罢,不过,神仙的事情,怎么能算偷呢
暮蝉也不想为难一个凡人,“机关兽都是温顺之物,你们只管使用。”
王大顺拱着手拜了又拜,害怕这个黑面神要继续教训自己,结果暮蝉右手一挥,远处的木牛流马便开动了过来。
这人远看纤细高挑,像谪仙一般,近了却是个黑面煞,身长近八尺,在这样的普通农户面前像是巨人。
王大顺哪里还敢多说,只能将粮食都抬上了木流牛马。
暮蝉听闻通天教这几日过来映月林,也就不好再前往英魄阵,便独自又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散心的断水。
鬼谷派此次来,感知到危机的暮蝉和凝神一个弟子都没带,百谷带了断水,九天带了清风和千秋。
其他的那些门徒也是能少则少,这是鬼谷真人出发前要求的。
断水这几日情绪不佳,也就没去打扰清风和千秋,她看着落英村满地的嫣红却也提不起兴趣。
一切原本是很简单的,断水不知道为何好像到了自己身上就这么难。
走着走着,断水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暮蝉,“师叔。”
断水心虚的声音,虽然远,暮蝉也听见了。
暮蝉只是轻轻点头就要离开,却被断水叫住了,“师叔,可以陪我走走吗”
暮蝉停在当下,他的本能是要答应的,可他告诉自己不行,“敏于事而慎于言”,闲聊不是好事。
“我觉得我在门派里好像格格不入。”断水已经转身说起话来。
已经走到断水侧后方的暮蝉只得停了下来,半晌后他问“可是门派中人说什么了”
断水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是我自己这样觉得,或许因为我是女子”
“那是你心中对自己没有信心,你将这样的不自信感投射到你是个女子上,越这样想越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断水看着说话的暮蝉,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我这几日觉得,我像是一个异类。”
“你在云梦山时可有觉得自己是异类”暮蝉负着手站在一旁,“你是到了这里,觉得道法坛就你一个女子所以有感。
那你去问问凝神,道法坛里就住了他一个树精,他可有觉得自己是异类”
断水立刻结印拜下,“凝神师叔是灵族长老,和普通妖邪是不同的。”
暮蝉踩在掉落的樱花瓣上,想起了很多往事,京城镇妖塔的樱花不知道还开着吗
他也叹了一口气,“世间多的是植物、动物修炼成人,妖还是灵,取决于他是否害人罢了。
你住在道法坛,是否是异类,取决于你是否认为你与他们不同。同是修道者,你认为你和观中弟子又有哪些不一样之处”
断水怔怔看着暮蝉,暮蝉背对着她,只是露出一小块侧脸,可他如同被刀斧凿成的坚毅脸庞就像在发光。
“其实”断水告知了暮蝉实情,“那日和茅山派与三清派的争执,他们说
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回尘世,结婚生子,做个贤妻良母,我一时不知怎么回,才会说出许多不好听的话。
师叔,是不是女子真的不适合修道我觉得我一下就被击破了心房,是否是我仙缘太浅”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暮蝉问。
断水收起伤心的表情,一脸严肃,“我从未想过要回尘世,从我进云梦山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将这条路走下去”
暮蝉看着前方,在云层下是映月林,“那不就对了,你自己都决定了要做的事情,何必理会他人说什么。
茅山派与三清派有时候话说得不好听,不是针对你,他们就是在找机会,让大家都闹起来。
这其中可能误伤很多人,可这都不是目的,你无需往自己身上套。
就我所知,我仙派中修道的坤道不比男子少,是我鬼谷派避世不出,才少见多怪,而尘世中的她们都能一路向前,你有何不可”
听到“避世不出”这四个字,断水还是好奇的,鬼谷派就暮蝉是从不离开云梦山,至少她在云梦山谷三十几年,暮蝉一次都没离开过。
放下这些好奇,她还是感动的,带着哭腔说“有时候我也后悔,当初如果努力做师叔的徒弟,会不会比现在好。”
暮蝉还是看着前方,“自能成羽翼,何必仰云梯成为谁的徒弟有什么不同,只要你肯努力,做谁的徒弟都是一样的。
虽然我和你师尊表面关系并非那么和谐,可你若有不懂,一样可以问我。我也相信,若是育灵有事寻到你师尊,他一样会帮忙。
何况,你师尊在教学你们四个师兄妹时,从来不曾偏心,这点我清楚。”
断水听得很认真,就像讲话的暮蝉也很认真一样。
只是远处跑来的清风不断挥手,有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