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皇上见林汝行瘪着一张脸回去的,心中有些不忍。
随后派人送了些赏赐到了齐宣侯府。
除了些玉器簪环,还有一只绣眼鸟。
这只鸟翠绿颜色,眼睛上一圈白目眶,精致可爱,煞是别致。
可惜林汝行跟古代人不一样,她不喜欢狎鸟,也没有多欢喜。
可是送赏的小内监却反复叮嘱这绣眼鸟可是皇上之前最喜欢的鸟,当时殿下问皇上讨去赏玩,皇上都没舍得,换了只脆莺给他。
好么,这哪是送赏,这是送了个祖宗来。
林汝行哪敢抱怨,既然说了是皇上的上上荣宠,就命人挂在厅下最显眼的檐下。
陈士杰闲着没事,就想撺掇祝耽跟他去齐宣侯府找小四玩儿。
祝耽上朝打盹儿,在家倒是精力旺盛。
陈士杰去的时候,看到祝耽又在院子练剑。
“难怪你能出将,我只能卖话,你这也太拼了。”
祝耽不理他,史进一脸愁容“拼什么拼,陈大人还是劝劝殿下别练了。”
陈士杰倒是不明白,反过来劝史进“你家殿下被叶二打败过一次,心里头不服,所以见天儿练剑,这是好事儿啊,能争天下第一,谁想当天下第二”
史进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事儿个屁,要真是为了赢叶二就好了。
还不是他每次跟郡主怄气,都拿练剑来撒火儿吗
好容易等祝耽累得动弹不了,陈士杰才上前讪讪着问“你真不去侯府”
祝耽气喘吁吁,瞪着一双幽怨眼神“不去。”
陈士杰揣揣手“哦。”
“那我自己去就是,听说皇上将那只绣眼鸟赏给小四了,我必定得去瞧瞧。”
祝耽神色一凛,咬着唇问道“皇兄何时给她的绣眼鸟”
“就是她进宫回去的第二日啊,要说还是皇上爱民如子,懂得怜惜体恤,既不能替小四摆平事端,就送个玩意儿安抚也是个意思,不像有的人,理不直嘛气还壮”
祝耽睚眦欲裂地站起身,提起剑吼一声“去,马上就去,史进备车”
他这个样子把陈士杰吓了一跳,当场就想反悔。
祝耽如果这样拎着剑去了,那不得跟小四打起来
史进也气得一直拿手指点他,行,你就气殿下,你就挑唆他,出了事儿你顶着啊。
“你气我有什么用,还不拦着殿下”
史进白他一眼“陈大人讲话了,谁能拦得住天下第二呢”
他们站在侯府门前,祝耽迟疑不绝。
他脸上的戾气从下了马车就渐渐消失,甚至还想把剑找个地方藏起来。
陈士杰这才松口气。
侯府大门被一个小厮扯开,看到祝耽在门前,赶紧又关上。
祝耽只好拍了两下门说道“本王要见你们郡主,速去通报。”
小厮在门里回话“殿下勿怪,郡主病了,暂不见客。”
祝耽生气,更加大力拍门,嘴里叫着“宋管家,宋管家,给本王开门”
半晌,宋管家才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一脸为难地说“殿下恕老奴死罪了,郡主叮嘱她病中不见客,殿下请回吧。”
说完又把门合上了。
门内,那小厮浑身抖索着跟宋管家哭诉“咱们什么时候当过这样的差事给武召王吃闭门羹还能活到吃晚膳吗”
宋管家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你、你怕什么没、没出息的东西武召王也不能私闯家宅啊,律法上也没有这么一条放、放心,没事儿的。”
小厮仿佛不太信任他“那您抖得比我还狠。”
“哈哈”
陈士杰在门外突然笑出声来。
祝耽正一肚子的气没处撒,抬起脚来就要踹他,陈士杰摆手止住“我说怎么叫你来侯府你都不肯呢,合着这是知道自己会吃闭门羹啊”
祝耽已经动手拔剑了。
陈士杰眼尖,嘻嘻笑一声“你要是欺负我,今天可真要白跑一趟了。”
祝耽把剑收了,挑眉看他“你有办法”
陈士杰颇为得意,径自上去叫门。
宋管家又把门打开,陈士杰还没等他开口,就先说一句“去通报,殿下和本官要见三小姐。”
宋管家沉吟了片刻,好像没有不妥,郡主说她病中不见客,可是三小姐又没病,也没说不见客啊。
于是大门敞开,笑脸相迎。
祝耽看着陈士杰,满是惊奇。
陈士杰拿扇子轻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不用吃惊,殿下是正人君子,不通这种旁门左道才是正常的。”
林颂合听说祝耽跟陈士杰要见她,匆匆忙忙从自己的院里赶来。
主人没到场,祝耽跟陈士杰也没有进客厅,一直在厅下候着。
陈士杰指了指檐下挂着的鸟笼,跟祝耽说“殿下,这便是皇上赏赐的绣眼鸟了。”
祝耽眯着眼远远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士杰走到鸟笼前,在食盒里捏了一把粟米盯在指尖上,朝绣眼鸟伸过去。
那小精灵不怕生,就着他的指尖一下下啄着粟米。
“殿下,你不过来看看这小东西果然可爱”
祝耽摇摇头“你自己看吧。”
陈士杰笑得一脸慈悲,手里却趁人不注意,偷偷拨开了鸟笼的铁销子。
绣眼鸟试探地蹦了两下,“扑拉”一声飞了出来。
刚走到主院的林颂合差点叫出来,这可是御赐之物,才一天就弄丢了,岂不是罪过。
那绣眼鸟飞到院中的海棠树尖上呆了一会,几个下人拿着吃食诱着。
一个小厮好像颇懂这些,他嘴里“啾啾”吹着哨子,那鸟儿好像听懂了似的,便开始向下低飞。
正徘徊在祝耽头顶,然后一个俯冲就飞向小厮身边。
祝耽突然拔出剑,在空中一挥。
钱汝在一旁摇头加摆手“不是,大人,我家老爷是半夜被人掳走的。”
祝耽让他来到正厅,几人落座后听他把昨天半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去孙府的一共有两拨人,先前去的是要杀人灭口,因为孙守礼刚被祝耽软禁数日,十分警醒,他在隔壁室内的屏风后又安了一个小塌,夜里就睡着塌上。
夜半有黑衣人闯进他先前的卧室,在他床上乱砍了几刀,发现上当,又在屋内翻找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孙守礼。
黑衣人又去隔壁房间找人,孙守礼大喊府上的家丁抓人,几个家丁跟黑衣人打了几个回合,全部落败。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又来一个黑衣人,孙守礼和他的家丁都以为是第一个黑衣人的同伙,不料两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史进在旁边笑出一声“你家老爷还是个香饽饽。”
钱汝垂着头一脸沮丧“怪我们技不如人,老爷最后还是被人劫走了。”
祝耽马上问道“那是被第一个欲杀人灭口的黑衣人劫走的,还是第二个黑衣人劫走的”
钱汝想了下说“是第二个黑衣人劫走的,他好像比头前来的那个人体型略瘦些,所以草民分得清。”
祝耽转头问史进“你觉得呢”
史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属下认为,这个孙守礼身上肯定大有文章,不然怎会有人要杀他,有人又要保他呢”
祝耽一瞬不瞬地看着史进“可是昨日将孙守礼送回府这件事,是我临时决定的,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史进也一头雾水“除非,有人一直在侍郎府盯梢呢。”
见祝耽没说话,史进又说了一句“上次叶沾衣将孙守礼送来时,不是说当晚大人刚离开孙府,就有人半路截杀么”
祝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钱汝道“你家老爷在本官府上,你如何知道的如今他失踪,你为何不去报官,要来本官府上求助”
钱汝有点难为,踟蹰半天不敢回话。
史进提高嗓门吓他“不说实话,还指望大人救你家老爷”
“是,是杏花公子有天来过,说老爷就在大人府上,让我们不要担心,他还说只要在大人府上老爷就是安全的。”
祝耽自言自语叶沾衣还真是个大嘴巴。
史进紧张地看着祝耽“大人,会不会是叶沾衣又把人劫走了他之前不就是想带走孙守礼么”
祝耽反问“所以呢”
“我觉得该去找他问问。”
祝耽对钱汝说道“你且先回去,既然黑衣人目的是掳走他,目前来看肯定是安全的。”
打发走了钱汝,祝耽让侍女泡了茶,然后优哉游哉地品茗看花。
史进忍不住提醒他“大人,该去宫里给太后吊唁了,不好耽搁太久。”
祝耽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轻声问道“史大人,你跟随本官多久了”
史进吓得愣了一下,随后答道“属下是大人去浙东筹饷时奉皇上之命,跟随大人已经七个多月了。”
“大人从未这样称呼过属下,属下惶恐。”
祝耽不为所动“浙东回来也几月有余了,史大人去皇上身边述职吧。”
史进脸色瞬间大变“大人皇上说过让属下一直跟随大人的”
祝耽喝口茶“可我却不需要一个探子跟随。”
史进眼神微动,嘴上说着“大人何意,属下实在”
话没说完,祝耽迅速抽走他的佩剑,只一转瞬的功夫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史进大惊“大人,你”
祝耽又将剑逼近他喉间几分“你知道为什么叶沾衣时常来我府上盯梢吗”
史进回说“可可能是盯着大人看大人跟哪些官员往来”
“不,他不是盯我的,他是盯你的,因为他怕你杀掉孙守礼。”
史进咽了口唾沫“大人此话怎讲,孙守礼是对大人有用的人,我怎么会杀他,再、再说了我要杀他,机会有的是,叶沾衣盯梢也没用的。”
祝耽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哼笑一声“那昨天半夜,你不在府中,去了哪里”
说完轻轻捏了下他的左肩,史进立刻疼得弯下身子,最后双膝缓缓跪地,他忍痛说道“原来,昨天的黑衣人就是大人。”
“你错了,昨天跟你对峙的黑衣人是叶沾衣,他的招数我见过,他伤到你哪里我也能猜个差不多。”
史进额头沁出颗颗汗珠“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属下的”
祝耽收回佩剑,正色说道“从林府捐输那日开始”
史进压着肩膀,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捐输那日,属下忙前忙后,话都没说几句,大人因为何事疑我”
“只有你知我喜食山药和酒炖热锅,而且你将此事告诉了三小姐,所以三小姐才照样做来,山药樱桃也罢了,彼时天气转热,已经不是食热锅的时节了,三小姐一出手就端了热锅上来,不可能只是巧合。”
祝耽见史进陷入沉思,继续说道“可我叫你用膳时,你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四小姐看人下菜碟,只给你吃酱肉却为我单独设宴。”
史进慢慢抬头看向祝耽“大人怀疑我将这些告诉了三小姐,为什么不觉得我也告诉了四小姐”
“因为我无意间知道四小姐碰不得山药,所以必不是她做的,你也觉得这两道菜只靠巧合为由说不过去,所以你一进门就抱怨四小姐,假意误会她区别对待,目的只有一个掩饰你跟三小姐的关系。”
“属下觉得,只凭这些不足为证。”
“当然,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细细想来全都不对。你一边让三小姐讨好我,一边在我面前假装爱慕三小姐,实际就是一边获取三小姐的信任,一边让我放松戒备。”
“大人自己说三小姐有殊色,属下不能贪恋美色喜欢三小姐吗取得三小姐的信任与我有何益处”
“你若真心喜欢三小姐,怎么可能暗地里配合她来迎合我四小姐聪慧,她只消一次就看出三小姐对我的心思,但却从未跟我提及你对三小姐有爱慕之意,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你的爱慕,除了你自己嘴上在说,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
“至于你为何要取得三小姐的信任,无非是想日后她能在某些事上不露痕迹地助你一臂之力。比如,杀了王蕊华。”
史进抿嘴笑了笑“叶沾衣亲口承认是他杀了人将尸体抛到九龙湖的。”
祝耽面露厉色“连你亲口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为什么偏信叶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