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准备了一肚子的风凉话,恨不得将阮蓁骂的狗血淋头。
本来欢欢喜喜以为能看阮蓁的笑话,谁知道自己就被盛挽劈头盖脸的一顿侮辱。
这就是无妄之灾
许氏甚至觉着,她和阮蓁没准犯冲
她嘴角抽搐,正要骂过去。就被阮蓁甜腻是嗓音打断。
阮蓁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生怕没忍住笑出声。她努力拉平嘴角不上扬。佯似不知“嫂嫂可有体己话要同我说。”
许氏的脸更臭了。气的浑身都在颤。
我要骂你啊谁和你体己话
你也配
偏生阮蓁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无辜的望着自己。
“嫂嫂的口脂都抹过头了。”说着,她上前,亲昵的捏着帕子在许氏嘴角蹭了两下。将多余的口脂擦去。
许氏当下掏出小铜镜。
阮蓁没戏弄她,的确涂的不精致
她就顶着这么一张嘴,见了盛挽还在府内四处走动
窒息
“你怎么不早说你故意的”
看够笑话的阮蓁眨了眨眼。而后抬起手腕上带有许氏口脂的手帕摇了摇。
“嫂嫂误会了。”
也是,阮蓁若有意为之,怎会提出来
许氏当下冷脸,转头就给了夸她妆容不错的王妈妈一巴掌
“废物”
阮蓁静静的看着,却生不出丝毫愧疚感。
告别许氏后,她浑身轻松的踩着小步往回走。檀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捂着嘴道“老夫人憋屈的模样实在少见。”
葛妈妈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额间的皱纹显得格外慈祥。
天气依旧严寒,阳光撒在身上格外的暖。阮蓁不由舒朗的眯了眯眼。
这侯府上下,单看女眷,范老夫人手里怎会没沾上几条人命就连好糊弄,蠢笨的许氏,也不干净。
她很清楚,深宅内院,妇人间的勾心斗角比比皆是。
可多次与盛挽接触,她才知道,有些事情,无法以一概全。
她泥足深陷,举步维艰。被人维护的感觉实在让人贪恋。
阮蓁抬起皓腕,五指纤细,柔软白嫩。对着光线,那涂着淡粉色的蔻丹的手指仿若散着光。
芙蓉面染上了一抹笑意,明媚灵动。
“姑母还在时,就多次夸我绣工好。每逢她生辰,我总送上一份绣品。”
葛妈妈当下道“姑娘何不给国公夫人也绣上一副。这生辰礼,讲究的是心意,国公夫人要什么没有外面买的反倒失了诚心。”
主仆三人往回走。
檀云冷的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犯难的想着院子里那十几箱物件不知往哪儿买。
正要寻问,张嘴却成了一句。
“今儿国公夫人来,奴婢瞧那仗势,险些以为她是来下聘的。”
阮蓁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没摔了去,却一扭头瞧见了那黑黝黝的眸子。
对方趴在地上,晃着尾巴。悠闲自在。
阮蓁
她失声喊了一句“小灰”
它怎么没同盛挽一起走
小灰高贵的头颅往地上一趴。倒是十分给面子。
汪了一声,以作回应。
阮蓁天雷滚滚
气温琢磨不透,晌午过后温度骤然下降,屋内燃着的碳火算不上好碳,熏的有些呛人。
阮蓁倚在窗前,支下窗子留下一道细缝通风。
檀云捂住鼻子“这些陈年旧碳都是今儿一早奴婢从管事手里领来的。”
阮蓁轻笑一声,没在意。
一个管事的,哪有这个胆子。
无非是上面下的令。
范老夫人犯不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即便再恼,她也要做足了疼爱小辈的样子。
想来是许氏。
“又不是不能用,同她置气做什么。”
檀云嘟嚷一声“姑娘脾气忒好了些。”
阮蓁抱着暖壶,琢磨着绣什么花色,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在她身上花心思罢了。”
许氏这种人,可恨也可悲。
从她嫁入范府,就注定以悲剧收场。这样的人,蠢笨愚昧,作茧自缚是迟早的事。
“国公夫人送来的那些,可有安置妥当”
檀云忙不殊道“姑娘放心,全都抬进了西边那间屋子。”
阮蓁抬眸,看了眼鸠占鹊巢雄赳赳气昂昂趴在兔子窝上的小灰。
眸光一转,落在小灰边上可怜兮兮的呆兔子身上。
一阵头疼。
檀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疼的抱住那傻了吧唧的兔子。
“奴婢没法,怕他饿着,特地去厨房要了饭菜,它却连闻都不闻,就喝了些水。”
阮蓁实在没想到对汪栋紧追不舍,凶神恶煞又时常咬人的小灰,有朝一日会趴在她屋子里悠闲地摇着尾巴,赶也赶不走。
许是知道两人谈论的是它,小灰黑黝黝的眼睛瞅了阮蓁一眼,龇牙咧嘴。
阮蓁起身,将一叠糕点端了过去。
小灰凑近闻了闻,而后一扭脑袋。
“且由着他吧,饿了自然会吃。”
檀云忧心忡忡,连忙上前将阮蓁拉开“我听说它咬过不少人,往前走在街上,就连马车都得让道。不说旁的,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它都敢咬,咬了还一点事都没有。姑娘莫靠近。”
阮蓁素手轻拍檀云手背,安抚道“到底是世子爷的爱犬,也不足为奇。”
说着,她垂下眸子。
“定国公府世子爷至今不曾任职,可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留几分薄面,百官惶恐,敬而远之,你可知是何缘由”
她清浅一笑,摄人心神。
“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旁的我不知,可明徽年间,并无先例。”
“每年附属小国上贡,都有君子六艺进行切磋,若输的难看,便是脸面尽失,可只要他在,皇上便能心安。”
“三年前,成远侯离奇断了气,这桩案子顺天府,大理寺,刑部一月下来都束手无策,天子震怒。顺天府府尹无法,恰巧同定国公有些交情,便求到他那儿,他心不甘情不愿花了五天的功夫就给破了。”
因此,
“莫说他放狗咬人,只要咬的不是皇上,宫里那位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阮蓁顿了顿,随后面无表情道。
“所以,你以为咱们屋里的趴着的只是条犬”
她叹了口气“这分明是祖宗。”
国公府书房
咏太医入府给顾淮之上药。
他仔细的探其脉象,低声道“这次世子受伤的事到底让皇上受了惊,昨儿夜里歇在婉嫔娘娘那儿梦魇又受了凉,整个太医院的连夜守着。”
“这段日子,吃的那些丹药也比寻常多了一倍。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不少,可实则底子越吃越垮。”
顾淮之坐姿慵懒,空出的那只手玩着腰间的玉“且由他折腾。”
咏太医“池家那险些废了的腿的大公子如今能下床走动了。”
顾淮之眉目疏朗,听后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池御史大人精于算计,周焕平庸,太子党一派的官员大多都是臣服于池御史,然其嫡子池兴勋却愚蠢至极,构不成隐患。
自顾淮之出事后,临安这片天染上的惶恐阴霾至今未褪,原先定在这几日嫁娶的人家也仓促改了婚期。
盛挽下令他留在府上养伤,这样的日子实在乏味无趣。
是时候将池兴勋提出来玩玩了。
咏太医把好脉,恭敬道“世子这几日身子恢复的极为不错,主子那边也遣人问了几次,他若知晓,也能安心了。”
顾淮之听罢却是眉心一蹙。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当真无碍”
“我的医术,世子有何不放心的”
想到这几日无厘头险些让他崩溃的梦,顾淮之面上不显,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理了理袖摆。
他将茶几上的盒子推过去“你瞧瞧,这匕首上可有毒”
一听这话,咏太医当下正色,连忙打开。
失声道“这不是”
顾淮之淡淡道“没错,是庆功宴当晚的那把。”
咏太医取出银针,没变色。
他又花了一炷香,检查。
而后,得出结论。
“这匕首无毒,世子可是身子有不适”
咏太医不敢松懈。
顾淮之可不能出事,他若有一个不妥,主子也能从千里之外跑回来。
听到无毒二字,顾淮之当下斜睨咏太医一眼。
开始怀疑他这个太医院院首是怎么当上的。
男子淡淡道“自那日受伤起,我便总做一个梦。”
咏太医茫然。
顾淮之继续淡淡道“若不是中毒,可是中了边疆那边的蛊不若你再把把脉”
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即便谨慎,中蛊也不无可能。
天天都来把脉的咏太医
“世子的脉象的确无碍。”
“臣常读医术,边疆那边的蛊虫也略知一二,从不曾听说能让人夜夜做相似梦。”
顾淮之当下面色难看。
这太医自己见识短浅,还质疑他
他冷下脸,一字一字道“你是觉得我闲的,故意给你找茬”
“臣不敢。”
咏太医看了眼他的脸色,惶惶道“臣觉着应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淮之的脸黑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先他也是这般认为,可让长风找了姑娘,临到头也让他轰了出去。
咏太医小心翼翼“不若世子同我讲讲,是何梦”
顾淮之眸色漆黑,光线撒在他一半的侧脸上,一明一暗。却透着诡异和刺骨的寒。
他压制住不耐。
轻启唇畔。
相当优雅矜贵的说了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