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贺兰瑕看到床上盘腿坐着个人影。
“夫人”贺兰瑕轻轻喊了声。
那团人影毫无反应。
贺兰瑕点燃烛火,举着烛台靠近,看到云慕遥额头冷汗遍布,青竹已经化为了利剑,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她无意识地胡乱挥舞手中的问心剑,口中无声地喃喃着什么。
贺兰瑕一看她这副模样,便猜到她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心下大惊。
他将烛台放到桌角,立刻转动轮椅上前,匆忙间差点碰翻了地上的炭盆。
云慕遥在此时挥剑过来,贺兰瑕只好抬起左臂抵挡。
剑刃轻而易举地刺破他的衣衫,粘稠殷红的血迹流出,洇透了衣裳。
趁着云慕遥还未挥来第二剑,贺兰瑕眼疾手快地点下她背后的几处穴位。
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软软地倒下去,摔进贺兰瑕的臂弯。
他扶她在床上平躺,退出房间还不忘关上门。
之后贺兰瑕去了西偏房,拿出嗅盐放在归齐鼻下,将他唤醒。
归齐终于苏醒过来,看到面前的贺兰瑕,一个激灵坐起来,“少爷,您怎么过来了不对,您过来我怎么完全没发现”
平时他睡得很浅,贺兰瑕稍微喊一声,他就能听见。
今天怎么连贺兰瑕进屋,他都没有发现
贺兰瑕冷静地吩咐“有人躲在暗处下毒,我去煎药,你去保护夫人。”
归齐拿起了一旁的剑,“少爷,归齐须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贺兰瑕收敛起平日的温润,语气带上不容置疑的意味,快速命令道“是冲着她来的,我不会有事,你快去。”
归齐犹豫了下,还是点头应下“好。有什么事您就喊我。”
之后贺兰瑕去煎药,归齐持剑去了正房,守着云慕遥。
约莫寅时,贺兰瑕才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看见归齐便问道“可有什么情况”
“少爷放心,没有异常。云夫人一直没有醒。”
只有他和少爷两个人的院子,突然多了个夫人,归齐一时间很不习惯。
“少爷,我来帮夫人喂药吧”
贺兰瑕避开归齐伸过来的手,“我来。”
归齐只好推着他来到床边,贺兰瑕细心地吹凉药汁,一勺勺喂给云慕遥。
昏迷过去的她,不像之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倒是很乖地喝下了全部的药。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秀气的眉心依旧蹙紧。几根发丝被冷汗黏在侧脸,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几无血色,就连唇色都比寻常人浅淡。
即便是昏迷过去,她也依然攥着手里的问心剑不放。
贺兰瑕用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她拭去唇边药汁,将脏帕子收进袖子。
“少爷,夫人她是中毒了么”归齐问道。
贺兰瑕微微颔首,“嗯,她中了灵罗幻草。”
“什么是灵罗幻草”
“是一味珍稀药材,燃烧时会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对凡人无用,但会影响修仙者的心境,动摇其道心。若在修炼时闻到这种香气,很容易陷入执念织就的幻境中,走火入魔。”
贺兰瑕就是闻到了那股甜香,才会察觉出不对,连忙赶过来。
灵罗幻草因太过阴毒狠辣,而被名门正派视为禁药。而且灵罗幻草生长在极寒极阴之地,数量极其稀少,又难以获得,常人难以辨识,更别说用药解毒了。
她今日才刚嫁给他,就遭到了如此歹毒的偷袭,到底是什么人想害她
归齐了然地点头,“怪不得我今日睡得这么沉,还做了噩梦,想来也是这灵罗幻草的功劳。”幸好他没有在修炼,不然说不定就被引上歧路了。
等等。
归齐忽然想起一件事,“少爷,我闻到香气只是昏睡,为什么夫人却中毒了难道夫人刚刚在修炼”
贺兰瑕眼睫颤了颤,很轻地“嗯”了一声。
“可是夫人不是”早已灵根碎裂,无法再修炼了吗
后半句话,归齐没忍心说出口。
曾经名动五大门派,举世瞩目的剑修天才,一夕从云端坠落,不仅碎了灵根无法再继续修炼,还成了看不见的眼盲之人。
也怪不得,性情会变得如此古怪。
贺兰瑕没有接话,将云慕遥露在外面的手掖进被子。
归齐早已习惯了他的寡言,自己分析道“暗中之人对夫人似乎很是了解,连夫人仍在修炼都知道。”
在常人眼里,云慕遥明知自己无法修炼,怎会再继续做无用功若是不了解她的人,要害她也不会选择灵罗幻草这种方式。
贺兰瑕在心里补充了句恐怕不止如此。
那人不仅了解云慕遥的心性,知道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也知道她何等心高气傲,当她得知自己要嫁的人是他时,心中定然充斥着不甘和屈辱。
带着诸多不好的情绪修炼,本就容易心境不稳,再加以灵罗幻草的迷幻之效,便能将她逼至走火入魔。
贺兰瑕心思深,紧接着便开始怀疑,自己和云慕遥的婚事,也是有人暗中操纵。
父亲跟他说,这桩婚事是云慕遥点头的。可云慕遥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嫁给谁,所以才有了今日对他说的那番冷言冷语。
归齐动了动鼻子,忽然惊道“哪来的血腥味”
空气中的药味渐渐散去,浓郁的血腥味尤为明显。
顺着味道,归齐很快看到了贺兰瑕被鲜血染红的衣衫。
因他穿的衣服是黑色的,屋里烛火又暗,所以刚才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归齐大惊失色,“少爷,您受伤了”
贺兰瑕的思绪被中断,这才想起自己左臂被云慕遥砍了一剑,不甚在意地说道“无碍。”
归齐撩开他的衣袖,看见一道血肉翻飞,深可见骨的剑伤,急得变了声调,“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是谁伤的您”
贺兰瑕神情淡淡,避开了他的问题。
归齐看他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除了床上躺着那位,还有谁能让少爷如此相护
“夫人怎么能这样呢”这么深的伤口,再稍微用些力气可就会伤到骨头了,到时候就算治好了也容易留后遗症。
贺兰瑕语气带着不赞同,“她被人下了毒,此事不能怪她。去帮我拿药包扎吧。”
归齐担心贺兰瑕的身体出问题,顾不得再抱怨,连忙风风火火地跑出正房。
他很快拿来热水帮贺兰瑕擦洗伤口,细心地给他上药,“可能会很疼,少爷您忍着点。”
“嗯。”
贺兰瑕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发出声音。
包扎完伤口,已是晨初破晓时分。
后来贺兰瑕又给云慕遥煎了一碗药,算着时间差不多,让归齐去厨房把药端过来。
云慕遥醒来,发现房中有人,立刻提起警惕,声音冷肃道“什么人”
贺兰瑕低声道“是我。”
云慕遥持剑坐起身,态度十分不客气,“谁让你进来的”
贺兰瑕并未表现出不满,好脾气地解释“你遭人暗算,我来给你解毒。”
云慕遥闭目回忆,想起自己当时的异常。
她明明早已看不见了,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尸山血海,仿佛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浓烈的杀意涌上心头,让她没办法思考,满心只剩杀戮。
在出现幻觉前,她记得自己似乎闻到了淡淡的甜味。
云慕遥神色一凛,“灵罗幻草”
贺兰瑕没想到她居然能认出这味药,“正是。”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多管闲事。”
刚进门的归齐听见这句话,差点被气昏过去。
明明是自家少爷救了她,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这种态度。
归齐心直口快“灵罗幻草可不是一般的药,若不是我们少爷及时过来给你解毒,你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
本以为云慕遥听了会改变态度,没想到她不屑地道“一株灵罗幻草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大话谁都会说,不知道是谁心境不稳,挥着剑乱砍,还砍伤了”
“归齐。”贺兰瑕略带警告地出声。
归齐噤声,不再言语。
云慕遥不喜跟外人接触,敛眉冷声道“废话说完了吗说完就赶紧滚出去。”
贺兰瑕从归齐手中接过药碗,转动轮椅走上前,“你只喝了一碗解药,药效怕是不够,待会儿容易头疼,把这一碗药也喝了吧。”
苦涩的药味侵入鼻尖,让云慕遥回想起三年前她刚受伤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浑身是血的她被送回千山剑派,每日几乎泡在药罐子里,尝遍了各种药材。
可最终,没有一味药能修复她的灵根。
她还是成了废人。
云慕遥绷紧了唇,握着问心剑,冷声道“不用你管,出去。”
贺兰瑕担心她的身体,“喝了这碗药就不会头疼了。”
“我让你出去”云慕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抬手,用青竹将他手中的药碗打翻。
贺兰瑕如玉的手腕立刻被打青了,滚热的乌黑汤药洒了他一身,有一些还洒到了左臂的伤口上。
贺兰瑕的手背被烫得发红,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少爷”归齐惊叫出声,怒意冲冲地拔剑指向云慕遥,“你别太过分了”
刚才他心里对云慕遥升起的那点同情和理解,顿时烟消云散。
中毒无意识的状态下砍了少爷一剑就算了,现在她明明是清醒的,居然故意打翻药碗,洒在少爷身上。
她不知道碗里的药是滚烫的么
贺兰瑕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强忍着疼喊了声“归齐,收剑。”
归齐知道现在不是找云慕遥麻烦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少爷的伤。
“少爷,您忍着点儿,我马上给您上药。”
怕云慕遥对贺兰瑕不利,他推着贺兰瑕离开了正房,片刻也不敢耽搁地去寻凉水和烫伤药。
房间内总算清静下来。
云慕遥“看”向门口的方向,心下升起几分不解。
只是被汤水泼了一下而已,怎么还要上药
凡人的身体这么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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