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孟君缓缓下车,从车辕上取下一柄长剑提在手中,一把甩下斗篷直面数十铁甲。
见状,刘东升瞳孔一缩,“竟然使剑看来我那短命的弟弟果然是你所杀”
杨孟君嗤笑道“废话真多想报仇来啊。”
刘东升咬牙切齿的冷冷看了他一眼,挥手道“给我杀死活不论”
数十骑呼啸而来,转瞬便围住了马车,杨孟君环视一周,皱眉暗道“清怡还在车里,不能让他们靠近。”
就在杨孟君准备率先攻伐之时,后方出现一黑衣人,同样手提长剑,黑巾覆面。
来人双目通红,充满仇恨之意,悄无声息的一剑从一个甲士后方穿胸而过。继而身影横转,大开大合的杀将而来。
杨孟君眯眼望了眼黑衣人,嘀咕道“这身影怎么
如此熟悉”
不容多想,少年也从马车周遭大开杀戒。
这数十个私兵并不像边疆那些百战老卒一般凶悍骁勇,被两人从里到外一阵冲杀,只余下寥寥数人。
这时,后来的黑衣人才看清楚了杨孟君面貌,目光大惊。
刘东升瘫坐在地上,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
杨孟君再次皱眉盯着黑衣人看了看,拱手道“想必兄台便是手刃刘府公子的好汉吧这刘家大公子你杀还是我杀”
黑衣人朗声一笑,一把取下染血的面巾,“孟君,咱哥俩客气什么这什么公子的,我来就好,本就是我的事。”
杨孟君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随即笑道“原来是韩大哥,我说呢。”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韩边关
韩边关继而脱下夜行黑衣,随意的一剑了结刘府大公子的性命道“你怎么会在此地这刘府”
杨孟君不似韩边关这般全身鲜血,除了长剑之外全身上下一尘不染。
“说来话长啊咱们边走边谈”
“也好。”
杨孟君这才了解到,原来韩边关这些年来一只昼伏夜出为临安城周遭子民除害,白天的时候披上二品官服在金銮殿是连三省主官都敢恶辞相向的兵部尚书,夜幕穿上黑衣,行走于人世间惩奸除恶。
近日来,韩边关听闻法华寺周遭有如此惨案,再一次持剑而来,待了解到情况以后才发现,原来那已经死了的韩老头却是他祖父而被逼婚的韩家姑娘正是他亲妹妹当年韩边关负笈游学,离乡奔波,却不料远在北方的家人惨遭大唐山河破碎之浩劫。全家老小也只剩下这两个可怜人,韩边关这些年来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不料这次行侠仗义之时
唉,世事无常,人心岂能揣度。
杨孟君听后久久无言,韩边关神色痛苦道“如果
我能早些发现爷爷或许也就不用死了。”
杨孟君拍了拍这位大哥般的汉子,安慰道“最少妹妹还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韩边关重重点头,“为了她我也得好好活着,我韩边关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韩边关。”
杨孟君嗯了一声,道“她现在在哪里”
“昨晚我连夜救她出来了,就安顿在法华寺,想着今日灭了刘府满门再带她回临安的,不想却遇上了你们。”
洛清怡一直在旁静听,这才开口道“这里的事情迟早会被发,韩大哥又是兵部尚书,光天化日之下屠戳数十平民,被传出去了也是麻烦事,王太师和徐太尉不会放过这个能剔除你的机会。”
韩边关冷哼道“这个仇必须得报哪怕是丢了官帽子也无所谓。”
洛清怡叹道“前天的时候玉儿给我说,陛下有将她赐婚给你的意思最少,在你没成为驸马爷之
前千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韩边关神情一滞,“真的”
洛清怡认真道“真的以后你不仅有妹妹要照顾,还有玉儿要负责。”
韩边关重重出口浊气,“行你们说怎么办”
杨孟君接话道“这样吧,这些人就当是我杀的,暗杀大唐郡主这个罪名也够刘府受的了。到法华寺接到小妹后就传信给朝廷,派御林军过来剿贼”
韩边关思量一番,“也好,不仅暗杀大唐郡主,还暗杀同行的兵部尚书刘府不灭我心不安,愧对死去的祖父。”
“嗯,事不宜迟,咱们先去法华寺吧。”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国难当头,吴冲等人在边境浴血奋战,死伤数十万儿郎才为江南换得这几年太平,可那些不思报国之辈却借机鱼肉乡里,作威作福。这般人物,别说杀一个两个,全族灭了都丝毫不为过。
南唐数十万大好儿郎用生命捍卫的东西,岂容别人
践踏亏得这次是杨孟君碰上这种事,如果是吴冲,这位辅国大将军必定会直接提刀屠尽刘府满门什么天下议论,什么口诛笔伐,吴冲何时在意过
西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太湖便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清丽秀佳人。沙鸥翔集于滩上,岸芷汀兰,才发新芽的奇珍异植郁郁青青。远处青山连成一线,长江吞吐之间壮气雄发,气象万千。
法华寺下行人稀,这次杨孟君洛清怡没有再巾纱遮面,直接以大唐郡主的身份造访这座千年古刹。
借着太湖水,韩边关也洗去一身杀孽,再次恢复到二品大员该有的气态。
法华寺内有佛堂百座,大小雕像千余,洛清怡于大雄宝殿内三拜九叩地藏王菩萨。
一生不信鬼神,不敬仙魔的杨孟君神色严肃的站在一旁。
一个须眉尺长洁白如玉,身披功德袈裟的老僧笑道“琼珠郡主殿下身具佛心佛性,难得啊。”
杨孟君眉头一挑,对此言不以为意。
倒是韩边关急急的问道“方丈,家妹可还安好”
静海老僧点头道“尚好,早晨醒时见你不在身边,哭了一会儿,现在又安稳睡下了。”
韩边关这才放心道“多谢方丈照料。”
静海轻摇头表示无妨,淡淡道“老僧见二位施主血气环身,可是来此之前”
点到即止。
韩边关面露难色,佛门清净之地,妄言杀伐之事实属大不敬。
杨孟君直言不讳道“回方丈,来之前的确杀了些恶人。”
静海反问道“何为恶又何为善施主可否给老僧解惑”
杨孟君不由地想起爷爷每次提到和尚的时候总是会碎骂一声“老秃驴”,轻声一笑,“在下不能。”
静海这才道“施主今日杀多少人,来日可能救多少人”
杨孟君道“事在人为。”
又道“如果杀一人而救百人,方丈您杀不杀杀百人而救一城之人,方丈您杀不杀杀一城人而救天下人,方丈您杀不杀”
“在我看来,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做外人认为对的事。”
静海叹道“如果杀一人能救百人,老僧愿以己身性命去救这百人,也愿用千百世不度人间来救一城一国。”
杨孟君眯眼道“哪怕这十人,百人皆为大恶之人”
静海点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善恶一念,有恶必有善。”
杨孟君话音一转,道“方丈,我等来时遭遇杀手伏击暗杀琼珠郡主和韩尚书,恳请方丈派人去临安告于朝廷知晓。”
静海叹道“又要死人了么”
杨孟君没有回话,静等老僧决定。
“罢了,罢了。”
少年这才点头,笑的极为开心。
第二天初晓时分,一阵轰隆的马蹄声打破了寺中幽静。
提刀披甲的辅国大将军吴冲悍然为首,御林军统领张定远,破西军统领徐瑾辰分立两侧,身后数百披甲持矛的御林军甲士杀气腾腾。
吴冲一脚踹开寺门,火急火燎的冲进去,一旁香客僧人噤若寒蝉。
见到杨孟君无恙后,吴冲长出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听闻你们遭遇伏击,老哥我连夜便赶了过来。”
杨孟君欣慰道“无妨,不是青龙卫的人,是因为些别的事情,咱们进屋细细道来”
静海也问声赶来,可惜吴冲鸟都没鸟这个世人眼中的得到高僧一眼。
听完了杨孟君所言,吴冲一巴掌拍散了沉香木打造的方桌,“他奶奶的竟然还有这种腌臜泼才韩老
弟你在这里多陪陪你妹妹。老张,徐小子,跟我走”
张定远徐瑾辰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拿起兵器就跟上吴冲步伐。
对他们来说,韩边关不仅是同僚,更是好友,其家人遭逢如此大难,自己当然感同身受,怒不可遏。
韩边关连忙跟上吴冲,“我也去必将手刃刘府老太爷”
吴冲点头,“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数百铁甲铮铮的御林军再次呼啸而去。
静室再次空了下来,只留下与杨孟君对坐的老僧。
静海悲切道“世上竟还有如此惨案”
杨孟君冷笑道“方丈是否还要劝我善良”
静海不言。
少年继续道“我只杀该杀之人,也只救该救之人。如果方丈还要问我是否能杀一再救一,我只能给方丈承诺,此生绝不滥杀无辜便是。”
静海道“如果杀了不该杀之人如何”
杨孟君想了想,道“我愿如寺为其诵经说法,超度其魂。”
静海又问“又如何”
“十万人为一年,百万人为十年。”
静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小镇外,吴冲勒马问道“可是这里”
韩边关点头道“正是,刘府便在镇子正中间。”
吴冲咧嘴一笑,“好摆冲锋阵型,一举踏平刘府除却杂役婢女以外,所有刘姓之人皆杀”
徐瑾辰连忙策马在前,“吴冲,你不要名声了只杀祸首便可,其余之人按唐律当流放边疆”
吴冲毫不在意道“名声能唤换回我戎敌军将士一条性命不让他们这些蛀虫体会体会我边疆将士的痛楚,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来之不易的太平”
“老子以征南大将军,辅国大将军的名义命令你们,给我杀”
“遵命”
徐瑾辰无奈的垂下手臂,呢喃道“疯了,果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