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几人闯入,将血流如注的二王围在了人群里,控制他的挣扎,叶犹清用身体挡住辞柯的视线,好让她冷静。
女子失控后力气很大,叶犹清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将她抱住,柔声低唤她名字。
屋内屋外皆是一片乱糟糟,刀剑相接的声音冲刷耳膜,夹杂着怒骂同呵斥,吵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怀中的人终于不再挣扎,僵硬的身体渐渐融化,整个身体靠在她身上,像是在水中屏息许久终于见了空气,呼吸急促得想要晕厥过去。
叶犹清这才将她放开,握着她手腕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冲刷掉了一些脂粉,露出里面的娇嫩肌肤,因为激动而泛红。
“叶犹清。”她用气声讲,言语破碎,随后去摸叶犹清的脸。
“是我。”叶犹清回答。
叶犹清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对付完门外的守卫们,开门便看见女子满手的血,将她吓得眼前一黑,如今心脏还怦怦乱撞。
叶犹清知道辞柯不像表面那般,但也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且狠戾的模样,像是堕落的谪仙,又像寻仇的妖孽,令人看着便心惊胆寒。
当然,更多的却是心疼。
“乖,放开。”叶犹清尽量柔和了声音,生怕惊了她,随后将手伸入她掌心,将被狠攥着的簪子拿出来,辞柯一开始并不放手,后来才肯。
辞柯还没从方才的剧烈中挣脱,她身子发着抖,跪坐在地,一手的鲜血淋漓,还在沿着指尖滴落。
叶犹清用衣袖将她手上的血擦干,没有看到伤口,松了口气,辞柯则任由她动作,眼神一瞬都不曾离开。
“他说你死了。”辞柯轻轻道。
叶犹清忽而觉得鼻酸,她原本还以为是那男人对她做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自己。
“我没死,放心。”叶犹清说着,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抹去,抹了一手的水,“能起来么”
辞柯点头,努力扶着叶犹清的手臂站起,叶犹清拉着她手回身,顺手挡开不知哪儿飞来的一条凳子腿。
二王已经被几个人齐齐按在地上,粗糙满是疤痕坑洼的脸贴着地面,不断有猩红的血从胸口流出,蹭了满地。
“你们是何人,来人,来人啊”他破口大骂着,叶犹清不想听他嘶哑的声音,于是沉着脸挥手,几人便七手八脚缚着他手臂,将男人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
门外仍是刀光剑影一片,身着黑衣的明显劣势,十里正一拳砸倒一个,轻身落地而来。
“小清,他们虽人手众多,但其他防守的守卫全部处理了,只剩下这些还在苦苦挣扎。”十里稳着气息,伸手揽过辞柯的肩膀。
“辞柯”十里凤目微垂,也满是心疼之色。
“十里姐姐。”辞柯已和缓许多,有气无力地轻轻道。
叶犹清面无表情,但若是熟知她的人,便会清楚她越是愤怒便越是冷静。
“过来。”她淡淡说着,将方才从辞柯手中拿来的花簪在指尖转了转,尖端正抵着二王喉咙,方才还在乱嚷的男人终于噤声,嗔目瞪着叶犹清。
“你,你是那小白脸”他看着叶犹清的眼睛,又怒又怕,震惊开口。
“对。”叶犹清点头,随后将那刀刃摩挲着他脖颈,磨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让他们停下。”
疼痛感袭来,男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挣扎,哆哆嗦嗦道“住,住手”
外面刀剑声渐弱,随着当啷几声,剩余的黑衣人也全被缴了武器,周围终于安静,只余众人呼吸。
“好个贼人,混入我山寨,你有何居心”二王厉声咒骂着,胸口的伤口令他龇牙咧嘴的,好不狰狞。
“你绑架百姓为你卖命有何居心”叶犹清说着,一刀割开他衣袖,露出手臂上十字形的刺青,“你身为铁骑之人,哄骗手下为你卖命,让他们终日不见天日,又有何居心”
“我何时”二王说着,嘴唇颤抖起来,匆忙去瞧眼前一片穿着灰布裋褐的男人,脸色顿时蒙上灰青。
只见他们身上脸上满是地下的灰尘,唯有双目灼灼,含着失望与怒气,皆愤愤盯着他。
“你们莫要被这诡计多端的东西骗了”二王忽然大吼,“我们铁骑蒙嗣荣王之恩,向来同生共死,一心一腹,怎可同胞相杀,信一个外人的胡说八道”
“还有你们,我可是你们的头儿,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竟敢这般对我”二王用力挣扎,却被一旁的叶犹清拽着头皮,狠狠压跪在地。
他抬眼,对上了叶犹清似笑非笑的双眼,他声音渐弱,在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绪,足以将慌乱的他死死压制。
“铁骑忠于百姓,忠于嗣荣王,同你何干”叶犹清轻蔑说着,举起拳头,捏着个晶莹的挂坠,将之暴露在璀璨灯火下。
一时间,四周静默。
人群中的瘦高男人先行跪下,再然后,眼前乌泱泱跪倒一片,到最后,就连那些原本效忠于二王的黑衣人也摇摇晃晃下跪。
叶犹清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声道“对了,你方才说,谁是外人”
二王死死盯着那玲珑剔透的坠子,眼神由愤恨变得绝望。
“风华坠”他张开口。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他喃喃道,随后冲着辞柯扑去,“你这毒妇”
他还没挪动几步,胸口便被人飞踢一脚,鲜血从伤口和嘴里一同冒出来,歪斜着倒地。
“这一脚还给你。”叶犹清说着,抚慰地摸了摸辞柯手背,随后慢慢蹲下,轻声道,“你该庆幸你没碰到她。”
二王怒而瞪着叶犹清,他忽然忍着剧痛肘击身后控制他的男人,随后身躯一扭挣脱,冲向屋内,用力将摆着牌位的木桌扔到一旁,上面的瓷盘瓜果纷纷碎裂。
他形如疯癫,手指抠得出了血,竟是扯了一块木板下来,露出一个黝黑的小洞,他则拼命将手伸进去。
“该死的娘们儿,害我什么都没了想抢老子的东西,抢老子的女人,门儿都没有”他嘶哑着声音大笑,眼神愤恨得如同淬了毒,“不自量力的东西,今日我要你们全给我陪葬”
“叶犹清”辞柯闻言恐慌,急着去拉叶犹清手臂,却见女子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睛,抿唇莞尔。
几人暗道一声不好,焦急便要上前阻拦,可已然来不及。
只见二王用力掰动了什么,忽听咔嚓一声,屋子忽然剧烈震动,什么东西燃烧的声音传来,门外见状鬼哭狼嚎,众人纷纷后退躲闪,一片混乱。
二王带着痛快的笑闭眼,然而时间缓缓流过,一切又都平息了,唯有风声围着屋子喜悦地盘旋。
他睁开眼,大惊失色,继续用力掰扯机关,却听一阵沙哑的开怀大笑,从门外蹒跚走来个一脸胡子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一截引线,高兴得手舞足蹈。
二王抵着墙壁站稳,惊诧地看着他。
“怎么,几年不见,便不认得了”男人笑着将拖把一样的毛发撩开,露出半张眉骨高耸的脸来,二王一见这样貌,身子便顺墙根滑下,一屁股坐地。
“一别经年,你倒是一如往常啊。”男人说着凑近,上下端详眼前吓得畏畏缩缩的二王。
“大哥,我”
男人连忙摆手“大哥当不起当不起,当年你因意见不和给我下迷魂散,将我囚禁于地下整整四年,岂能让你唤我大哥。”
一旁的铁骑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大王,是大王”
再然后,像是火药爆发,众人乱七八糟高喊起来,纷纷激动不已,声音响彻云霄,叶犹清拉着辞柯可十里退到角落,以防被蜂拥上前的人撞到。
二王自知一切都完了,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任由人们将他七手八脚拽着,拖行出门,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先等着我,等会儿再同你叙旧。”男人说着,冲被拖出去的二王摆摆手。
待他走后,众人才安静下来,灯火照耀着他们面容,都是些在地下困了许久的面容,只有眼睛是干净的,满含泪水和期待,看着衣衫褴褛的男人。
“大王,您”有人抽泣开口,被男人抬手制止。
“我乃铁骑校尉,并非什么山大王,莫要跟着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乱喊。”男人扬着双手道,“何况我铁骑一生忠于嗣荣王,如今有后人来此,更不能唤我为王。”
众多视线齐齐看向叶犹清,叶犹清顿觉自己像被聚光灯笼着,随后男人手臂一伸,将她拉到中央。
叶犹清刚想开口说此事缓缓再讲,便见男人已然单膝跪地,沙哑的声音在呼呼大风中清晰可闻。
“铁骑,恭迎姑娘”
叶犹清再转身,门外便是一片跪倒后的人头,震耳欲聋的呼声四起,惊起山中鸟雀,在淡淡的天光下,排成一字冲入云霄。
“铁骑,恭迎姑娘”
“铁骑,恭迎姑娘”
半个时辰后,叶犹清才从繁忙的善后中脱身,开门钻进已经撤掉喜烛的房屋内,辞柯正坐在桌前,满是血的婚服已经换下,但妆容还未卸去。
十里正将她喝完的碗收起,看见叶犹清后开口“处理完了”
“差不多,之前跟从二王的人已被关押,如今他们正将被关在其他洞穴的人带出来,恐怕要忙到白日。”叶犹清说着,拿起桌上茶壶,喝了口水。
“方才熬了些压惊的汤药给辞柯,但她一直不言语,我瞧着,得再多熬几包。”十里点着下巴,思忖着说,随后端着碗,迈着长腿出了门。
“是药三分毒,你少熬些。”叶犹清冲着门外喊。
十里早没了影子,叶犹清这才回身,小心翼翼走向辞柯,女子正像雕像一样僵直着,直到叶犹清靠近,她才自动伸出手臂,任由叶犹清弯腰俯身,钻进她臂弯。
辞柯轻轻地,满意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