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犹清心跳一滞,简直被她此举勾去了魂魄,于是不管不顾重新低头,再次攻占城池,搅得辞柯如同一摊春水,颤颤生姿。
不多时,叶犹清自己也紊乱了呼吸,慢慢推动辞柯来到床边,辞柯身子一软,坐倒在床上,床头被褥叠成整齐的方块,正好将她身体撑住。
叶犹清双手撑着被褥,这才抬头,二人都不断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
叶犹清凤目发红,不知是因为亲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凝视着眼前美人,忽然手一松,翻躺在她身侧。
二人都没再动作,空气却仍是燥热,呼吸声交替响着。
“等会,我送你们离开。”叶犹清嗓音带着细细的沙哑。
“我不走。”辞柯回答。
叶犹清嘴唇动了动,伸手扣住了辞柯的五指,柔声道“乖,听话。”
辞柯的声音有些不满,又带了些哭腔“你为何不能同我一起,我既已说要同你去南方,便是要永远陪着你的。”
辞柯一手撑着床铺起身,她恼怒看着叶犹清“我知晓你要做什么,我不阻止你,陪着你还不行么”
叶犹清定了定神,忍去眼中酸涩,轻轻摇头。
“危险。”叶犹清温声道。
“我不怕死。”辞柯低低道。
“我知道你不怕,这话在山寨我便说过了,你不怕我会怕。”叶犹清也慢慢起身,将眼神移开,“何况我得知道你安全,不然这颗心就乱了。”
“叶犹清”辞柯睫毛微颤,垂下头,“你一向心软,这不是好事。”
“我知道。”叶犹清回答,她去拉辞柯的手,“但也不止心软,若像往日不知铁骑,我自然早便逃了,但是如今”
“若这样一走了之,待西夏的人马一来,这里的百姓便全都遭了殃,听逃来的百姓讲,那些人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占之处几乎血流成河。”叶犹清抬头看着窗外几颗星辰,“既然可能阻止,不妨试一试。”
“何况我心里有数,既然能够偷偷走险路越过边关,应当只是清路的先锋队伍,目的为了占据城池粮草,方便后来的大军驻扎吞并,渭州地势诡谲,城墙又坚固,想守住城池并不难,我已经让怜儿用信鸽送出消息,皇帝定会调兵来此。”
“而且就算消息到不了皇城司,这边战乱的事四方州府也一定会知晓,只需守住几日,等待援兵即可。”叶犹清宽慰道。
辞柯死死盯着她,过了会儿,猛地移开眼神,发出一声笑。
“援兵来了之后呢,到时铁骑一出,皇帝必然清楚是你,他万一要赶尽杀绝怎么办”辞柯一字一句地说。
叶犹清眼神闪了闪,不再言语。
气氛陷入僵持,外面的声响便传了进来,马车吱呀呀转了个弯,几匹马用鼻孔发出喷鸣,几人打开门,牵出马车。
马大前来敲辞柯的门,笑呵呵道“二位姑娘,可以出发了”
辞柯起身站到床边,背对着叶犹清“你真的要我走”
叶犹清看着她背影,眼尾愈发柔红,嗯了一声。
“好。”辞柯说完,拉开门出去,吹入一阵秋日的凉风,将叶犹清一身燥热吹得干干净净,她慢慢站起,走到门外。
她拉住十里,开口说了句什么。
“什么,你不走了”周鸿因为震惊而放大了声音,连忙捂嘴,又压低声音道,“如今西夏马上要打过来,留在这里是要送命的啊”
“叶姑娘”马大马二也上前相劝,“您三思,若是今日不走,可能明日便走不了了”
叶犹清微微勾唇“放心,我心里有数。”
“可是”
“快走吧。”叶犹清将周鸿的话打断,笑着拍拍他肩,将人推上马车,叮嘱道,“记得路上也得用药。”
周鸿探出头来,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叶犹清便也随他上了马车“我正巧也要出城,送你们到城门口。”
几人见她态度坚决,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上马的上马,驾车的驾车,离开小巷,驶入因为夜晚而变得似乎宽阔不少的街道。
街上时不时跑过匆匆的行人,牵驴骑马,拖家带口,赶往南城门,趁着夜色离开。
大家都不知前路如何,神情一片凝重。
天空沉着,黑压压一片,偶尔看见疏星,也很快被乌云遮挡,马大特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可还是很快到了门口,叶犹清轻巧地从马车跳下,几人围拢至她身边。
“叶姑娘”满是胡茬的马大红着眼,“不如小的也不走了,留着照顾姑娘。”
叶犹清摇头轻笑“不必,你们好好同马二去江宁府帮我打理个落脚地,往后我还需长住呢。”
叶犹清没有说自己要留下做什么。
“快走,路上少些耽搁,免得夜长梦多,不必担心我,时机到了我会离开的。”叶犹清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几人上马。
回头,辞柯站在马车外没有动,叶犹清叹了口气,上前牵住她手,轻轻摩挲,辞柯却一直垂着脑袋,不去看她。
“辞柯。”马车上的周鸿拉开帘子,皱眉去碰辞柯的肩膀,不解她为何不理会叶犹清。
辞柯这才动了动,眼神却穿过叶犹清肩膀,看向远处。
叶犹清知道她在生气,便忽然低下头,将唇凑近她,作势要吻,辞柯却偏头躲过。
“我要回京城,我不管你了。”辞柯冷声开口。
柔软的红唇还破着,触碰不到,叶犹清心骤然抽动一瞬,眼神暗了暗,然后松手后退。
“好,只要安全便好。”叶犹清强颜欢笑,柔声说。
抬头,目睹了一切的周鸿正嗔着双目,喉咙微动。
“照顾好她。”叶犹清没去管他神情,只是扶着辞柯上马车,替他们放下车帘,冲着驾车的马大挥手。
马大长吁短叹,道了声保重,随后马鞭碰撞空气,发出一声脆响,马车便穿过无人看守的城门,滚滚远去。
马车外旁跟着一匹红鬃马,叶犹清这才发现少了一人,连忙侧身,同方才一直不声不响,被马车挡了个严实的十里对上了视线。
她牵着匹马,抱着修长的双臂靠在马身上,腰肢被革带缠绕,纤细柔韧,长发束起在头顶,于风中飘曳。她嘴里叼了根草,正百无聊赖地瞧着叶犹清。
“师父”叶犹清诧异道,她几步上前,“你怎么还在此处”
十里懒洋洋看她一眼,吐掉口中草叶,上下打量她,看得叶犹清有些心虚。
“时机到了,你会离开”十里一声嗤笑,“他们几个信,我会信吗”
叶犹清摸了摸头顶。
“走罢,上马,去山寨。”十里脚尖轻点,衣袍荡荡落于马背,伸手给叶犹清。
叶犹清摇了摇头,却忽觉肩膀一疼,随后忽然腾空,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到马上,她倒吸一口冷气,扶稳马身。
“师父,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此次危险,还是我一人最好。”叶犹清开口劝说。
“你我二人,实则你帮我最多。”十里轻轻道,随后嗤笑一声,“江湖中人最讲侠义,何况我做师父的,让徒弟独自冒险,如何说得过去”
说罢,不等叶犹清开口,便扬鞭划破冷风,纵马冲出城门。
二人快马加鞭入了山寨,不过区区一月,此处已然同之前有了万般不同,山坳收拾一新,一路都有人站岗,见了叶犹清后纷纷行礼让行。
今夜似乎无人入眠,道上不断有人经过,虽然不曾点燃烛火,但只闻私语声便可知夜色中的活跃。
“姑娘”黑暗中一高瘦身影大步跑来,并行在叶犹清身侧,焦急而快速道“刘老还打算亲自去渭州一趟见您,不曾想您竟自己来了。”
“你们知晓了”叶犹清拉着十里一起,快步往一处燃着灯火的屋子而去。
“从傍晚开始便不断有人经过山下官道,我们有心装作村民问了几句。”丁成虽个子高,可要追上叶犹清的步伐还得一路小跑,“刘老已经叫我等暂定开采冶炼,全部待命于寨中。”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房屋门口,丁成拉开门,叶犹清迈步而入。
刘老正负手在屋中踱步,听见动静连忙回身,待看清叶犹清的脸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拍着拳头上前“叶姑娘,白日收到姑娘的消息,还以为姑娘已经离开渭州快,请坐”
“不用了。”叶犹清连忙摇头,“白日不知西夏人马已攻占至附近,如今知晓了,便打乱了计划。”
“附近城池对于铁骑至关重要,若此处被西夏占领,便也是断了我等的活路,这几百人口,怕是会活活饿死在山中。”刘老道,他眉头拧成线团,沉声叹息。
“更何况,渭州是铁骑的老家,我等虽无家人,可却从小生长在渭州,从前我等在嗣荣王的带领下击退西夏,如今便万万不能再容许他们,将渭州抢回去”刘老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他佝偻着背,连连咳嗽“我人虽老矣,但就算搭上这条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敌军夺我齐国城池,不能眼睁睁看着几百弟兄死于非命。”
一双纤细有力的手臂将他扶起坐下,浑浊的双眼张开,女子正定定看着他,过了会儿,她忽然勾唇。
“您放心。”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