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地牢,一条幽暗通道壁洞上满排着火烛,照出的烛光将狱吏鞭打犯人的黑影拉在墙上,宛如恶鬼,冷酷无情的审问,鬼哭狼嚎与阴间无异。
司栖佟从开始的不适到逐渐习惯。
她意外自己适应如此快,也不意外,父皇死的那一年,她被送到麝香寺亲畩澕眼见过过民生疾苦。
恶霸欺压,叛军杀戮,青壮年通通被抓走,留下饥肠辘辘的妇童老人,躺在满是尸体的路边,发臭的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临死前那绝望空洞的眼神,瘦出皮包骨的肉骸的一幕,令人铭心镂骨。
她今日想起觉得自己可笑,同时内心也在庆幸。
庆幸自己被兰芝发现的早,将濒临绝望的自己从笼子里拯救出来。她嘘寒问暖,她替父报仇,她的爱将她内心的伤痕治愈。最后还帮她救回弟弟。
司栖佟身处阴寒之地,周遭遍地人的惨叫,她随着也低沉一笑。
是啊,待在太阳底下太暖和,以至于忘记自己还身处极寒地狱,脚下躺的仍是万千饿殍。还有乱世当道的人相食。
现在的她能为天下做的事太少。
司栖佟陷入自责,她从未像现在清醒。若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感同身受。越待在这种地方,她似乎越快反思自己。
一年了,她做的还不够。不能再依赖那人。更不能让那人再先知,无论她有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从此刻起,她不能再贪恋那个避风港,让自己可以躲一辈子的风雨。
风雨不能靠躲避就能置身事外。就能让风雨停下来。这不过是她在逃避乱世。
章句有些佩服殿下,他明明看见殿下刚进来特别不适应,难受,只是站一会,神色便从容,情绪也平淡。冷漠至极的态度,倒与慎刑司有几分相衬。
他从不认为殿下是站在腥风血雨中的主,如今怕是也有看错的时候。
“殿下,根据那两名杀手交代,他们一路追杀鲁氏母女,都是授墨家现代巨子的指使。”章句汇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恐怕不是墨家子弟那么简单。”
言下之意,鲁晴投靠司栖佟仍有保留,明显是不能信的。
司栖佟道“可有别的讯息”
章句摇头“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消息,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他们”
司栖佟起身,她缓缓从通道走出,声音冷漠“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用留。”
此次她得到的情报极少,根本不配她亲力亲为,也将她第一次行动变得可笑。
兰芝说的对,根本无需自己行动。
司栖佟走出不见天日的慎刑司,她在铁门站着,精致的面容仰照下来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辉,身后的影子却与慎刑司铁门后的黑暗交融。
她眉目浸染戾意,令她心口在躁动。
她需要再快点。
谢兰芝将母女俩送回摘星楼,她并未插手暗杀的真相。鲁晴也没说。倒是她怀里的女儿一直眼巴巴盯着谢兰芝,一会儿惊奇一会儿害怕,小脸蛋五颜六色好似霓虹灯。
谢兰芝好几次摸脸确定没有东西。
她转身便要离开。哪成像一只小手手捻着她衣袖。芊芊半个身子还在母亲怀里,上半身朝她倾过来。
小女孩怯生生说“姐姐是个好人。”
“是因为救了你,所以才对我改观”谢兰芝无奈一笑,她手在小女孩发顶揉揉,只觉得她单纯。
芊芊点点头道“是的。”
诚实又可爱。
鲁晴将女儿的手收回来,她将女儿往地下一放,悄悄让她站在身后,有护崽的架势。
谢兰芝收到鲁晴对她的警惕。
她道“你对小凤凰有用,本帅暂时不会动你。但有件事你得明白。”
鲁晴恭敬道“元帅请说。”
“我曾教过小凤凰,废物也有用处。”谢兰芝暗下眼神,嘴里发出一连串冷泉般笑声“你是不是,还得她来检验。”
她相信小凤凰不会让她失望,她该下的决心,她会毫不犹豫去促成。尽管有点赶鸭子上架,可她一出马就不会一无所获。
鲁晴仍旧恭敬道“元帅说的是,上主需要的不仅是聪慧。”
更多是冷酷的手段。
谢兰芝的身影消失在摘星楼,芊芊小脸满是不舍,还忍不住道“娘,她身上好暖。”
鲁晴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脑袋,作为母亲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孩子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人不可貌相,你忘记爹爹是怎么教你的”
芊芊嘟起小嘴“我知道了。可是这个姐姐跟第一面见的不一样,上次那个才可怕。”
“你看你,刚刚还说知道怎么又成老样子。”鲁晴抱起女儿往住处走,还边道“哪有什么不同,除非有两个人。”
芊芊一直信从母亲教导,鲁晴这么说,她也收起对谢兰芝的好奇。小声嘟囔“明明就不一样,上次那个又凶又狠,这次一闪一闪的和殿下姐姐一样。”
鲁晴只当她说的胡话,人的灵魂哪有这么多变化。不可能不可能。她爹都不是这么教她的。
两人刚回暂住的小院子,鲁晴忽然怀里一空,女儿瞬间被掳,鲁晴惊恐之余,眼睛倒影着一个熟悉的流星锤砸向她。
兰章宫。
谢兰芝收到谢氏暗卫的汇报,她逐走人后,候在茶桌边,指尖轻敲着板面,明显陷入沉思。
章句那边迟迟没有来报消息。
暗卫来话,慎刑司里头出事,他想进去探寻却被一群高手驱赶而无法靠近。
章句不敢背叛她。
那么一定是出事了。
短短的一天能够出什么事
谢兰芝勾起好奇心,她起身后,背着手踱步,身影在兰章宫晃来晃去,十分显眼。宫人和谢氏婆子忍不住关心起主子。
谢兰芝挑了小秀过来“今个一早,殿下出去后可曾交待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
小秀满脸的疑惑“殿下什么都没做,只是人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她又开始蠢蠢欲动,想探测爱人这缺一角的空白。她想派人去查,步子刚迈出门槛,又给收回来。
谢兰芝忍不住叹气“不行,说好要让她独立。”
可会让自己对她一无所知,也令她十分不安。
最后再三纠结下,她决定就一次。起码这次她得知道。
谢兰芝决定插手。
司栖佟已经换了身浅紫宫裙,她款款而归,神色无虞,不再像上午那般跟她吵的面色交加。
“小凤凰。”
司栖佟停步在她前,先前赌气般情绪,仿佛在她身上消散。
她说“兰芝,我想过了,早上是我不懂事,我的手段确实过于儿戏。”
“何必如此自贬,缉拿是对的,只不过你无需亲身犯险。”谢兰芝松口气,即便如此她还是感到小凤凰有一点变化。
她左看看右看看,司栖佟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周身气息似在诉说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小凤凰。
谢兰芝没有继续追究,而是提醒她“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做,你就待在宫里差谴别人来替你办事。”
“章句他的情报一直很准,你可以信他。”
“章句”司栖佟突然打断,她露出有点难言启齿的表情。
谢兰芝眼神一眯,探究连转“有什么问题吗”
司栖佟道“他受伤了,恐怕暂时不能替我办事,所以我放他半个月的假。”
章句受伤了难道是刚刚受伤的
既然人都被小凤凰打发出去养伤,她就不必费功夫查章句怎么受的伤,等他恢复,再说吧。
“慎刑司我记得还有一个可用的人。”
她话刚出口。
司栖佟便道“兰芝说的是毒、师。”
谢兰芝点点头“他的本事也不错,你可以调用他。”
“真巧,章句也是如此推举他代替主管慎刑司。”语气漫不经心,并不是很在意是谁为她效力。
既然有人代主慎刑司,谢兰芝的注意力再没有放在章句身上。
她接到谢军发来的情报,是大本营出事了。
哪怕她下好防疫令还是出了事。
时疫可大可小,如果不尽快处理恐怕会在人群中交叉传染,造成谢军大规模伤病。
“小凤凰,我马上要回军营一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谢兰芝匆匆回殿内将遏白佩在腰间,她便要走。
司栖佟拦在她跟前,替她整理下身上的盔甲,而后踮起脚尖,她薄唇在她唇瓣上啄一口后,依依不舍道“早点回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毕也不管谢兰芝满脸错愕,她主动让出条道,后头的谢军又适时出现在殿前,将谢兰芝拉回神,她留恋她一眼便离去。
司栖佟走到剑架,她将遏世取下来,一双玉手盖着干净的绒布,轻轻给遏世擦拭。
她叫来小秀“元帅今天有没有问过我”
小秀道“方才元帅还在关心您,殿下,元帅真的很在意您。”
司栖佟面色一缓,她红唇舔了舔,回味起自己主动后,某人错愕的态度。
果真还是不懂她的诱惑。兰芝在这方面意外的空白。
早上,她也不该跟她赌气。因为越赌气,越显得她没长大。
难怪兰芝总不将她当个成熟的姑娘。
不能只怪她。
那要成为一个如水蜜桃般娇嫩汁水的妙人,她定是做不到只在后院,做她的女人。那前朝呢
她说“兰芝一直很在意我,这个世上她只关心我。”
小秀疑惑点点头。主子今天有点奇怪,语气好像变得更执着不过这是人之常情的事,她要是找到始终如一待她的夫君,她自然也是天天想着他念着他的。
谢兰芝回到大本营,看着空出来的一座主营,还有谢广带头系着面巾,拿着碗排在炊兵的热锅前盛药汤。
她一来,谢广便端一碗给她“元帅这是军医开出的预防药,您也喝一碗吧。”
谢兰芝推开碗,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有的士兵还在咳嗽,其他人也有大咳小咳,有类似症状的人还不少。
她问谢广“我不是让你将有症状的人挑出来,隔离。”
谢广顿时拉下脸“末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可谁成想第二天就有几千人染上咳嗽,隔离的营地变得不够用。我们只能让症状重的住进去。”
“不过您放心,您的防疫令避免将士们感染时疫,军医也说暂时能用药物压制,不会很严重。”
谢兰芝顿时皱眉道“本帅先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感染那么多人”
谢广非常奇怪,他都按元帅的命令再三监督,他自己都好几天没回京了,可是还是无法避免感染。
“清查将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查一遍。”谢兰芝十分重视,她不是大夫,时疫就是她的薄弱处,如果发生了,那她很可能束手无策。
这不是在打仗,还能想出战术应对。
这是时疫。
谢广心想这么多人,能查过来他只好由下转达命令,高层将领纷纷又发放下普通将领,普通将领到士兵。一层层下去,查到晚上都快用晚饭。
终于查出点蛛丝马迹。
那就是谢兰芝在下防疫令的当天,还有个士兵敢溜去春楼厮混,于是将外病带回军营。
时疫又有七天的潜伏期,可现在才三天就出现小部分感染。足以证明小兵带回的病毒更严重。
主帐篷,谢兰芝坐在帅位上,她沉着脸对着两边坐着的将领。
两边将领感受到元帅今天的杀气,连小动作都不敢有。
谢广抱拳起身“元帅,这小兵当天查时还没有出现症状,今天已经烧得起不了身。”
谢兰芝道“不必再浪费药草治理扯后腿的人,将当天同出过的士兵,无论有没感染一并揪出来当众砍首,以儆效尤。”
当众砍首。铁令如山。
谢广命人去抓,偌大的军营瞬间抓出一百人。
足足一百人,有三十个人全感染发热躺在隔离营里,三十人直接被处理掉,剩下七十人拉到校场,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刀砍了。
其中还有位将领,据说还是某位宗老的小儿子。连父亲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报就被砍了。
帅令一下,百个人头悬在校场,让军营内上下震撼无比,那一百人多多少少是熟面孔,昨天还跟他们吃饭有说有笑,可转眼就人头落地。
军营内部再不敢当防疫只是普通的命令,而是生死攸关的重令。
摘星楼里里外外打扫某处庭院的血迹。
鲁晴抱着女儿瑟瑟发抖,她差点就脑袋开花,和女儿阴阳相隔。
地上的杀手尸体被慎刑司的人拖下去,石板还有一道人行拖痕,皆是血迹,让人看着发悚。
芊芊拍着小手安抚鲁晴“娘不要怕,没事啦。”
慎刑司替换的头领,章飞乐手绢捂着口鼻,他一双天生阴翳的圆眼,看着女人害怕的跟只小鹿一样,非但没有起怜悯之心。
他还兴奋道“鲁夫人的脑花想必会和常人的不同,有机会还真想见识见识。”
鲁晴“”
芊芊顿时瞪着章飞乐,这个哥哥浑身上下都很阴暗。
鲁晴突然胃里翻腾,她勉强忍住呕吐,质疑他“谢元帅抓起来的杀手,怎么会在慎刑司出逃,你们这不是失职吗”
“失职的是我大哥。”章飞乐蹲下身,还盯着她的脑袋,想象着如何开花。
鲁晴就头皮发麻抱着女儿远离他。
比起章句,此人似乎更心狠手辣,她想起杀手逃出牢狱后,并没顾着自己逃,还想着杀她,她就一阵后怕。
“最好把你藏着的秘密都说出来。否则。”章飞乐起身,他隔着帕子的声音有些阴沉“殿下的耐心,就要不够了。”
否则也不会提前用他。
用他取代大哥,也用他作为刀子毫不犹豫捅向慎刑司。
鲁晴还紧闭着嘴。
章飞乐行事并不像章句事事要禀报,这次他擅作主张命令牢吏“将女人和孩子分开,女的就用鞭刑,让孩子在旁边看着。”
“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开花。”
此话一出,鲁晴顿时惊恐开口“我说”
殿下怎么会重用这种疯子
章飞乐道“果然还是大哥太心软了。慎刑司在我手上,可不会费多长时间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说着,他转身命人带母女俩下去口供。
不一会,建章宫得到崭新的情报。章飞乐见到新主子收敛不少,他规规矩矩将情报奉上。
司栖佟听着他的汇报,她淡淡一笑“墨家现任巨子的妻女,为何会跑到天京”
章飞乐道“据女人所说,她来天京是为了完成父命,至于为何被追杀是因为她对胡匈王室下毒,毒死了一个王子才遭人追杀。”
“她丈夫为保住她送她出胡匈,可转头就派杀手追杀他们。实在耐人寻味。”
司栖佟道“这场戏可真精彩,毒死王子一事重大,她又不会武功还能安然无恙到达天京。”
“依她的本事恐怕是不足以到天京。”章飞乐很快给出新情报“主子您猜对了,她根本没有能力到天京,早该半路被人杀死,之所以没被杀是因为路上有墨家子弟的后人接待她们。”
“属下知道您重视墨家子弟,所以已经派人将这些人给挖出来。”
司栖佟十分满意他的效率,就是要这样的人,她才能更快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眸间具是一片霜雪,眼里的寒意将章飞乐裹狭其中“本宫只需要服从。”
“过后你随意处理。”
“諾”章飞乐收到命令,他大概掂量下主子的容忍限度,看来有的人需要好一顿的折磨。
还有新主子真不错,知道他爱折磨人。
“那属下的兄长。”章飞乐眼里阴冷无比。他好不容易坐上的位置岂能物归原主。
司栖佟将他饮血的渴望瞧在眼里,像一匹蛰伏黑暗的野兽,还是她亲手释放出来的野兽。
她无所谓一笑“急什么,办好你的事。”
“遵命”章飞乐退出建章宫。
章飞乐前脚离开建章宫,一名谢军一直监视着里面的动向,这名谢军在听见里头说话的男人要取代章句,觉得是个有价值情报打算出宫报进族内。
这名谢军刚绕到宫道,人在一宫殿转角,就被从后捂住嘴,给拖到偏僻的宫院,狠狠一扭脖子发出咔一声,谢军顿时两脚一伸失去气息。
章飞乐如同野兽将尸体拖进阴暗的角落开始处理。
司栖佟收到章飞乐处决的名单,她亲手烧掉,寻思着自己找到个好帮手,一个不会对谢氏唯唯诺诺的帮手。
章句对她来说差远了。
午夜,这名谢军失踪的消息传进谢氏族内,谢氏派人调查,最后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被扒光的尸体。身上的钱袋子贵重的东西几乎被抢光,脖子也被拧了。
谢氏派人调查,最后都止步在春院附近,表明是嫖完出来被人抢光钱,还在偏僻的地方将人杀了。
谢氏内部在春院查到谢军的足迹,纷纷陷入沉思,怎么又是从春院里出来就死的军营那个也是。
谢氏男人不少人喜欢去春院逛,不仅是谢氏,可以说有点小钱的男人都会进去销金。如今有人看谢氏族人有钱,就敢将主意打在谢氏族人头上。
族内很快有人下令禁足,不准再出入鱼龙混杂的场所。
但谢氏内部自由惯了,骨子里又狂傲,开始没人听。大多数人认为天京没人敢得罪谢氏,所有人都只会赶着巴结谢氏,舔他们的臭脚。
这般繁景让谢氏不少人终日飘飘然,只在享受中渡过。
直到,皇宫内偷偷跑出去的谢军越多,死的就越多,建章宫也开始由另一批谢军驻守。几乎悄无声息地替换下原先那一批。
谢氏族内闻到风声,纷纷质疑是否跟建章宫有关
这个怀疑只是一闪,慎刑司代吏章飞乐,擒拿专杀谢氏盗匪立大功一事传遍天京。
并且从盗匪的住处搜集到失踪谢军的所有财物。甚至还有十几个普通谢氏族人的钱袋子。
谢氏上下顿时举族轰动。有目标的盗匪转对谢氏下手。
平日里爱进出春院的谢氏开始不敢晚上出门,生怕下一个被杀的是自己,巡逻军极大力度保护谢氏,连带着天京的治安都变好。
天京不少案子都和谢氏有关,顺天府海允几次抓谢氏都得费一番功夫去交涉,若不是建章宫为他撑腰,恐怕他处理的案子每一件都会变得很棘手。
谢帅的治理下,谢氏本就安分不少,但仍有一成人仗着自己人反复横跳。并且避一阵风声又跑出来闹事。
天京的事传进谢兰芝耳朵里,谢广还在身边猜疑“这帮盗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们下手。”
谢氏人平日里私底下什么德行,谢兰芝早熟知,打仗是一把好手,但不打仗仍旧是一群逞凶匪徒。
尚武之风固然是谢氏的优点但也是缺点,毕竟这群人骨子里就不安分。
如今出了盗匪一事,反倒震慑住谢氏,让他们不敢在天京横行霸道,有所约束。
这几天,谢兰芝将大本营都稳住,再没有人敢耐不住寂寞往外跑,因为跑了,就是死路。
谢兰芝严防着时疫。
石国府和北域再度爆发了时疫,并且这波时疫比之前规模还大,连北域主都北渠城镇都染上时疫。
一番暂时没事,耶律李黎为免红河商都的行程被拖延,他直接关城门,不再允许外商进入红河,必须经过大夫的检验隔离才能进入。
没想到隔离效果出奇的好,一番没有一人染上时疫。
此次损失最大还是石国府,石国府百姓举家搬迁,纷纷逃离,南域聚集兵马设立障碍线防止外民进入,把控严格,一旦发现就直接射死。
南域同样将时疫牢牢挡在外面。
石国府就像被诅咒一般,来了一场时疫,又爆发更严重的时疫,一旦染上只能等死。石国府本来饥民遍地,再爆发时疫,活不下去的石国府百姓纷纷起义,冲进石国府主都并城。造成并城底层军民伤亡惨重。
军队连连出营镇压,又染上时疫。
石国府内忧外患之下,身边的邻县趁机攻打石国府,石国府仓促出兵还没灭掉敌人,曾经被欺负过的属国就联合起来切断石国府的水源,改了流,导致石国府水源不足,粮田干涸损失严重。
石国府石羊平定邻国侵入后,就病倒在床,次日,大夫就诊断出染了时疫。
石羊的儿子石坚立即求救于天京。
谢兰芝接到信,她将信丢给谢广。
谢广立即道“早先石羊跟北域串通过攻打南域,我早咽不下这口气,现在他们还有脸求我们当然是不给了”
“不行。”谢兰芝另有考虑,当下时机不是看对手和潜在对手好戏的时机,疫病这种玩意可不分国界,她想要控制时疫传播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镇压。
石国府镇压疫病的手段虽粗暴,但至少是控制了蔓延。
如今南域又在旁边,为了老窝都要掂量掂量未来。
谢广疑惑道“为什么”
谢兰芝告诉他“石国府现在乱起来只会推动疫病传播,从而加重南域边防军的压力。石国府属国在此时机攻打看似占据上风,其实后力不足,靠得是打得石国府一个措手不及,等石国府反应后,这些邻国通通都要被收拾掉。”
“如果石羊死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根本无法扛过时疫,石国府一乱,靠近北域的那点边境说不定也得换人,所以人得救。”
她现在是石国府的上主,自是不能坐视不理。这些肮脏小国的手段也难以入眼,这个时机不想着保命抵抗时疫反倒先发动战乱。没有求生欲,只知道蝇头小利,以后就要大难临头。
谢广认为有理,他道“石国府在还能抗一抗北域八部将部分压力。不在也没关系,但不能是现在。”
谢兰芝道“去办,另外送一千石粮食过去。”
至于小国,那是石国府自己的内政,她何必干涉。
谢广将书信发送南域,南域备好药材和一千石粮食送到并城,石羊得到药材压制了时疫,之后二天,石国府果然调整好状态开始反击入侵邻国,直接将邻国给灭了。而得到的国土因为离石国府远,更靠近南域,有些地方也偏僻,管理成本太高,石国府又无心投入。
石羊又不甘心将占据的土地还给这些小国,让他们复国,于是就交给了南域。
南域再来信,谢广傻眼了。
他举着信冲进帐篷,对着上座看折子的谢兰芝,喊道“元帅,有件喜事来了。”
谢兰芝接过信,她很快搁下,想到信内的两个邻国国土有野村,她将野村纳入,顺便让人找那个樵夫的遗骸,给小凤凰的恩人一个厚葬。
“国土我们可以要,但不能完全要。”谢兰芝让谢广拿出地图,专门在可以种植的地方划一划,余下的石羊肯定不会归还给邻国宗族。
于是,她特地南北一划,留了南边的土地跟河流,剩下的北边全部搁置。
石羊见肥一点的土地,谢兰芝都要了,唯独北边,石国府对北边距离又远,再派兵比在南边的成本还大。
于是他选择归还,并且让邻国赔偿损失,拿钱来赎归还权。
这场石国府战争,最大的赢家反倒变成谢兰芝。
石国府战争传到建章宫。
司栖佟已经给章飞乐升为慎刑司副使。
章句回慎刑司后,一半权力都给弟弟分走,他不甘心下只有禀报谢帅。
私信传到谢氏大本营。
谢兰芝本就打算明天回京,马上收到章句的私信。
她还以为天京出事了,结果是章句将章飞乐任副使一事写的极其详细。
她挑眉道“我不在一段时间发生那么多事”
“可不是呢”谢广道“您不在天京都有人敢对谢氏动手动脚。”
谢兰芝瞥了他眼,这货从刚刚一直就在身边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她不在天京又换了副使,慎刑司的事不大不小,仗得可都是实权,如今被分走一般,还是别人。
莫非是小凤凰。
谢兰芝眼眸微微一眯,心中有几分思量。
“也是时候回京看看了。”
顺便听听小凤凰准备好什么措词跟她解释,她所有的行动。
司栖佟这会儿正在备茶,每日闲暇她都习惯泡一壶橘子茶搁在桌上,还备好糕点放在榻上,让某人回来可以随时享用。
如今那人去军营有段时间,她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似乎只要泡茶,心里那股思念就能减轻些。
章飞乐飞速入宫。一副情况紧急的模样。他阴翳的双眼少有慌乱之意。
“殿下”
司栖佟正坐在茶桌边,她抬眸淡淡一瞥,见他神色慌张,像是给她捅下什么大篓子一样。
比如,他忍不住取而代之将章句杀了。
但在她的约束下,他并不敢那样做。
“殿下”章飞乐再喊一声。
司栖佟终于有一点反应“嗯,本宫在听着。”
章飞乐将章句的所作所为都禀告一遍,他显然非常惧怕谢兰芝。而惧怕也是情有可原,章句是她亲手提拔的慎刑司主吏,慎刑司作为一个实权的地方,一直为章句把控。如今他分走一半,难保不是分走谢元帅手头的权力。
司栖佟放下茶壶,回他“带着人好好把守慎刑司,其他不必过问,记住,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
章飞乐得到一粒定心丸,他匆匆又离开宫。
后头赶来泡茶的小秀门都没进,人就跑了。
“殿下,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副使大人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本宫培养他,看中的就是他那股狠劲,现在知道怕,对他也有历练的好处。”司栖佟让她去准备些精肉,煲点汤,说不定那人回来就想要吃饭。
小秀不懂那些,反正没人不怕谢元帅的。就算是副使大人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头顶上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章句亲自接待谢兰芝。
一匹黑马,一道冷酷飒然的玄甲黑袍影。她策马奔腾,马蹄溅起尘土,爆满腱子肉的马腿一跃,宛如从天而降的飞马瞬间冲进天京城门。
单匹马就走出风风火火,千军万马的气势。也就一人能做到。天京百姓有幸见过几次,这次也不例外,一个个躲在街边空出条路给马跑。
章句和谢军们跪在地上迎接,还以为元帅回来身后也会有一堆人跟随,没想到一个人都没带。
谢兰芝策马到天子门,她跳下马一步步走进宫。
章句赶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谢兰芝眼眸垂角一瞥,余光着的是章句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收回视线,既不问也不言,先是绕路从慎刑司方向走去。
章句顿时惊喜交加,元帅这是要为他做主
同时司栖佟听说谢兰芝已经入宫,却改了道。
她即刻起身,随手披上暖黄暗金流纹的大氅,即刻坐上步辇朝慎刑司走去。
章句在偷喜。
章飞乐听说大哥和谢元帅正往慎刑司来。他急得嗓子冒烟“有没有通报到主子那儿”
手下道“殿下已经在来的路上。”
完了完了,他听说元帅可不是什么守格的主,对章句的重视也仅仅是在黄贼被抓后才赏识的,大可不必重视到为章句来一趟。
一个奴才而已,主子压根不会管那么多
他原以为,原以为就该如此。
谁成想谢元帅她竟不按常理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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