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兰芝,这次我绝不会再坐视不理。”
司栖佟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手腕,她面容的表情是如此坚毅又笃定。
谢兰芝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凤凰。她有一瞬失神,几乎产生自己错了的念头,但这个念头比起以谢氏消失在世上为代价时,她也坚定下来。
“我非做不可,我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思考,去接受。”
“谢英的冷血有时更能成事。”
司栖佟的目光瞬间复杂,她说“可我的兰芝从来不会因为任务艰巨,就选择不去思考。”
“局势总会随机变,我不能一直跟过去一样。”谢兰芝心里有一丝燥意,不知不觉,她将谢氏当成自己的族人。甚至是这个世上她唯一联系的家族。
她不知道谢氏所有人的名字,但谢氏却一直是她的责任。
“所以兰芝现在已经不自信了吗”司栖佟这次反握住她的手背,裹在掌心中,她冷静时宛如一滩没有任何石子激起的寒潭,冰冷,看透人心,却缺乏温度。
两人间主动权似乎调了个。
谢兰芝露出微愕的表情,尽管她不想承认,可她已经察觉到自己比起小凤凰,已经没有从前稳重。
从前她都是步步为营,别人怎么着急,她都不动如山,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谁来催她都不好使,因为她比较倾向稳妥的打法。
她和谢英不一样,不喜欢总是主动攻击这种单一的风格。
司栖佟见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流露出一丝独属于她的温柔,宛如金色日轮般,眼里纳着谢兰芝的身影“即使从前你没有亲口说过,但我都知道。”
“你并不想取代谢英活下去,更不想以谢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进行作战,就是为让这个世界留下属于你的痕迹。”
“你反感谢英的做法,因为你是和她不同的人。未曾处于一个残酷的世界。”
司栖佟深深看着她道“但兰芝,孤独是不会因为换了个世界就会消失。”
“你和谢英一样都是孤独的人。”
“所以此刻你便是认同她,采用她以杀断杀的方式来拯救谢氏。”
她怎么都不信自己的王朝自己的世界在兰芝那儿不过是一本虚构的小说。明明她们都活得那么真实。都是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人。
“这一次,我不会再顺着你来。”司栖佟主动松开她的手,随着谢兰芝松手,她的指尖从司栖佟手腕的皮肤滑过垂下。
“既然你要权。”司栖佟严肃道“我会接受,并且接受得彻底。”
谢兰芝道“谢氏是我的责任,不该让你参与。”
“你杀了人,谢氏不会背叛却会埋怨我。”司栖佟很清楚造成这件事的后果,无论兰芝出发点多好,最终的果实只会落在她手里。
而她会接受谢氏的不满,任何怨恨。以全新的方式驾驭他们。
谢兰芝坐在榻上,她抱着头说“事已经发生不能再回头。”
“我现在无法确定谢氏的下场会怎么样,所以越早解决,越能解救谢氏。”
最起码让无辜的人活下去。
谢氏现在都在倒霉,她很难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下一刻谢氏就会突然消失。这份危机感,连带她都无力。
司栖佟主动过去抱住她的脑袋,谢兰芝脸贴在她怀里,深深叹气道“想到尚光,谢颖,还有谢广谢集,谢峡,王夫人,突然有一天因我而死。”
“我就只能如此。”
“小凤凰,他们再也不能借我的运崛起了。”
“我知道。”司栖佟轻轻拍了拍她背,安抚她“所以这次该借我的运来。”
此话一出。
谢兰芝从她怀里钻出来,她十分震惊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你的运要怎么借”
司栖佟特地在此处打个哑谜,并未直接告诉她。
两人气氛缓和许多,谢兰芝身上的戾气也褪去许多。
外面的谢尚光找准机会,立即溜出兰章宫去大将军府跟谢广汇报谢兰芝的消息。
“元帅被主母稳住了。”
谢广听后,他既紧张又害怕,一双大手按在膝盖上在裤料上捏出印子。
“让本将军想想,再想想。”
谢尚光也非常害怕咽口水“我们真要背着元帅吗”
“我们必须如此,否则困在元帅这里,让元帅一个人承受全族的压力,她根本就撑不住”谢广在看见谢松死后,他已经萌生出另一个想法。
也许谢氏可以蜕变,可以重新再来过。
而谢氏是尚武家族,自然要从军事上动手。那么证明谢氏族运还在的唯一方式就是举兵北上。扩领土
谢广盯上中南部一个胡匈人重视的小国,锡国。锡国是半胡匈人后代建立的,现在已有一百年历史。
锡国夹在南中原鲁国与越国之间,因为越国最近和胡匈国修好,所以锡国与越国的关系也不错。
谢广顿时下了决心“本将军要领三万人攻打锡国,要向击溃元帅信心的阿其那发起挑衅”
“而锡国就是一个很好的示威例子。”
“我要让他们知道,谢氏仍旧是南中原最强的军队”
谢尚光尽管不赞同突然攻打小国,但想到元帅被胡匈人用邪术偷袭过,导致霉运当头,连谢氏都跟着倒霉。他就特别痛恨胡匈人搞得小把戏。
“我也去”
“不行,这事我来其他人一概不能插手。”谢广心意已决。
他连夜就带走三万人,这三万人通通都是愿意陪他去灭了锡国。谢广第一次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假借谢兰芝的名义给鲁国国主公付令去了借道书。
谢广带着军队出去,还顺便给公付令打白条,要了三千石粮食。
公付令转头就去请示谢兰芝。
这时鲁国国主的信到天京第二天,谢广已经靠近锡国的边境。谢兰芝得到书信,她立即骑马去谢氏大本营查人,没想到还真少了三万人。
她当场震怒,将谢广手下的亲信一个个都揪出来,问了遍,都只问到一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大将军要为谢氏立威所以去攻打锡国”
谢兰芝后退几步,她立即去工部让魏昭和阿扎给她最新的车轮式大炮。
阿扎为此还不满指着他的大炮取名“它叫九四式。双轮九四式。”
谢兰芝叫上谢尚光带着三千人,将工部三台九四式都带走,还带着二十枚可以用九四式改良的窝炮。
阿扎见她要运用在战场,他顿时阻止道“元帅,这还是试验品随时可能炸膛,您不能拿走”
“让开”谢兰芝一把推开他,命令手下人强行带走三台九四式。
之后一路抄水路赶去越国,要从越国靠近锡国,这样更快。谢尚光待在船上,他眼皮一直在跳,晚上还梦见死去的爷爷摸着他的头跟他说我们爷孙俩快见面了。
刚好我在阴间挑中个小姑娘,等你下来,你俩就成亲吧。
直接把谢尚光吓醒,抱着枕头大哭。
次日他一直疑神疑鬼的。同行的三千人,起码有一半梦见故去的亲人说要接他们。
甚至还有一个谢兵做了个很玄乎的梦,梦见一个道士跟他们说谢氏罪孽深重,谢主更是罪无可赦,死后必下黄泉为黑白二使押去审判。你们这些虾兵蟹将罪孽深重,是谢主的帮凶。所以谢氏是逃不了灭族的命运。
甚至梦里已故的谢氏亲人们都在排着队哭,哭谢氏昔日的荣光,谢氏悲惨的命运。
谢兰芝眼见自己还没到越国,手下人因为都做了亡亲的梦而人心惶惶。她相信这不是空穴来风
北方胡匈主都白瓮宫。
鞍山君自从逃回母国,他一直就住在宫里,想见王兄,他已经有一年没见过王兄。
王兄也很奇怪除了那个国巫,他谁也不见,一度让他怀疑国巫控制住王兄。要不是国巫突然离开,他都要冲进宫里确定一下。
今日,他本以为还见不得王兄,只能回去。
很快,阿尔图的弟弟,阿尔嗱请他进去。
鞍山踏进王兄的寝殿后,还是没见到阿其那,阿其那似乎习惯面前有珠帘挡着,他独身坐在后面,身影与黑暗融成一团。
“锡国马上要进行一场大战,寡人月初就派百名火器手与五万骑兵从越国入驻锡国。”
鞍山君吃惊道“王兄,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攻打锡国”
“谢氏。”阿其那道“这一场战,谢氏将惨重伤亡族运一落千丈,再无振兴的希望。”
“如今谢英没死,已经出于寡人的意料之外。”
鞍山君听不懂,但王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二十年前开始,王兄就是如此神秘,要不是身体一直不好,他也不至于等父王老死才继位。而王兄身体不好一直对外隐瞒着,所以除了亲近的人根本没有知道王兄的身体状况。
“锡国不会灭亡。”
阿其那道“你只管去越国找安山。”
鞍山君道“安山也许已经死了。”
“没有。”阿其那道“作为寡人的替身,除非寡人亲自动手,否则他不会死。”
鞍山君再没问,只是在想安山会去哪是不是故意躲起来的
之后鞍山君刚出宫,就收到手下使者通报军情,谢氏大将军谢广正在攻打锡国,从鲁国去锡国边境直接进了土洳谷。
鞍山听后不禁觉得神奇。
王兄安排的大部队就在土洳谷,谢广是去送死
谢广领着三万军,正士气大涨连破三城走进土洳谷,他还未来得及喊冲锋,突然嘭一声,一枪打在他胸口上,谢广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三万谢兵顿时警戒,然而火器手从四面八方的树林打来,根本无法分辨主力在何处,谢广又被一枪干倒。底下的小将领就直接冲锋。硬是闯出一条路,然而很快遇到山石偷袭,山顶上不断有人推着石头下来,直接将骑兵压死。
带头的一冒头就被火器干掉。余下的散兵不知该进该退,甚至连敌人的边都没摸到,就一直被动挨打。
直到第三波,胡匈铁骑五万如同蚂蚁群从四方围上来,对三万谢兵一阵屠戮。
杀得土洳谷只剩下惨叫声,宛如人间地狱。
谢兰芝带人从越国花了半天赶到土洳谷时,胡匈铁骑刚撤走,地上全是谢兵的尸体,三万人全部牺牲。地面的尸体密密麻麻被人特地叠起一层肉墙挡在入谷口,鲜血染红整个地面,空气弥漫着浓重腥味,仿佛叫嚣着它们是生灵。曾经活过。
谢兰芝努力压下颤抖,她命人去找谢广。
谢广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俘虏了。
谢兰芝无法就这样踏过族人的尸体,过去追击胡匈铁骑。
不仅仅是她,几乎不用她命令,带来的三千谢兵待在原地不敢动,不少人从尸堆中扒出自己的亲人,抱着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谢尚光在看见自己远亲表哥头都被砍了下来,他跪在地上,两眼呆滞,到处在找表哥的脑袋。可怎么都找不到。
当晚所有人都退出土洳谷,心情极其沉重。天空又下起大雨。锡国国主和铁骑却开起庆祝会,烟火响彻锡国上空,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谢兰芝晚上睡觉,梦见谢广跪在自己面前,大喊自己是罪人,是他带着三万送死的。
谢兰芝就这么默默看着他哭完,然后在他面前自刎,溅她满脸血,如此反反复复,宛如梦魇一般,当晚谢兰芝突然发起烧。
谢尚光顾不得伤心,只能连夜赶船去鲁国,让公付令找太医过来帮忙治病。
谢兰芝被送到鲁国的消息传到司栖佟耳里,又听见谢广生死不明,他带去的三万兵,全部阵亡。
司栖佟宣马洪进殿。
当日中午,马洪带着新招收的五万新晋军,正式攻打锡国。
五万新晋军重新进入土洳谷,再次遭遇同样的攻击,但不同的是新晋军用着谢兰芝送过去的九四式大炮,用了二十发直接攻进锡国。歼灭胡匈铁骑三万人,余下二万逃到越国,再北上。
而谢广在锡国的监狱被人找到,找到时谢广还在高烧,差点命就不保。
短短五天,锡国国破,谢兵三万人牺牲,看似一个冰冷的数字,却是三万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后又降临奇迹。
谢兰芝被秘密送回天京后,于次日正式被留在摘星楼,开始治疗。
司栖佟坐在床边,握着她那双冰凉的手,似乎只有捂住才能暖起来。
身边八个祭司不断做法,吵闹的铃声,上古的咒语,她都无动于衷似乎被隔离在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只是静静地盯着谢兰芝。
鲁晴母女刚赶到,连芊芊都忍不住捂住耳朵靠近司栖佟。
司栖佟看见她,她招手让祭司们停下,随即将他们赶出去。祭司们尴尬着神色离开。
鲁晴道“殿下,祭司们的招魂仪式未必不是个办法。”
“本宫不信他们。”司栖佟出手轻轻揉了揉芊芊“告诉本宫,兰芝她还在吗”
话语冷静,没有半点波澜。但她越是沉静,骨子里酝酿的情绪越是疯狂。鲁晴看着安静如山般稳固的殿下,心里越感到一股寒气。
因为她刚刚听说锡国被灭后,锡国的国主直接被祭了土洳谷安息那三万谢兵怨魂。
鲁晴都不得不说句公道话,造成谢兵的死亡是谢广鲁莽所为,但谁也没想到谢氏那么倒霉,偏偏撞上胡匈铁骑。
好好的锡国,怎么会突然入驻五万铁骑这也是鲁晴不解的事。锡国好歹是个主权国怎会随随便便让人驻军,双方分明早有预谋。
锡国破坏南中原诸国的规矩,请别国入驻破坏平衡,导致国灭。
这样锡国国主被祭山,本身就不无辜。谢广也为自己非正义的战争行为而付出代价。
谢氏上下现在无不痛斥谢广鲁莽冲动,导致元帅去支援寒气入体,如今昏迷七天。王氏和谢颖顶着压力出来安抚族内,族内根本就不领情。
三万人的死,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消的。最重要的是自从元帅倒下,余下的十二万谢军人心尽散,有的人开始偷偷谴回南域。不想再留在天京。
马洪带五万人灭了锡国和胡匈三万铁骑,证明新晋军的强大。从而开始取代谢氏守住东门北门西门,这一次谢氏上下再无异议。
他们也没有心情再争权夺利,面对的是未来一片灰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谢氏内部谁都不服谁,因谢兰芝还在,他们才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
摘星主楼内,谢兰芝仍旧没醒来。她锁着眉头,做着噩梦。
芊芊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很烫。她看着谢兰芝难受的样子,不忍道“姐姐还是姐姐,但她好可怜。”
“这个地方好像很不喜欢姐姐。姐姐想留都不行。”
鲁晴在旁边听后,忍不住抱起女儿,她不想再让女儿接触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
司栖佟眸色一紧,她很快恢复,然后平静对她说“深山道长已为她改运,认亲,所以她在世上就是一名入乡随俗的谢氏子弟。再不是异乡魂。”
鲁晴见主子如此执着,她不忍道“殿下,您有没有想过也许她的罪孽太深重。深重到连改运都无法扭转她的命运。”
司栖佟立即眸光冷冽,直勾勾剜向她。
鲁晴盯着视线的压力,她硬着头皮道“说句不好听的,谢广本来打的就是场非人道的战争。是主动挑事的一方,为天地不容所以才带走那三万冤魂。”
“您的军队去却直接灭了铁骑与锡国,无论怎么看,都是顺天而行。”
她的意思很明显。天运是在殿下这边。
司栖佟一直沉默着,她转开视线,继续畩澕给谢兰芝暖手。
鲁晴目光微微透着一丝怜悯“也许您就不该强留她。”
此话一出。
剑鞘出声,剑刃直接抵在鲁晴脖子上,一个密探冷冷地站在鲁晴身后,吓得鲁晴头皮发麻。
她哆哆嗦嗦道“您,您就是生气,民女也得说。”
“眼下怎么看,都是您在强留她待在这里。连天赶她回去。”
“万一她在自己的家乡还没死,还有心愿未了,殿下,你又该怎么办”
司栖佟一直握着谢兰芝的手,她看着她的睡颜,有些喃喃自语“兰芝说过她没有遗憾。”
“也许有,只是她一直没说而已。”鲁晴道“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遗憾,也可能变成天道赶她回去的理由。”
“只要她和那个世界的尘缘还未断尽,天道就不会容她。”
陷入梦魇的谢兰芝,已经麻木看着谢广反复自杀。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醒来。
过后谢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原,她看见胡匈人先祖崛起入中原占据北方建立胡匈国。还看见胡匈国的繁荣。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直到在梦境看见有人喊一个男人为阿其那王兄,她终于看见那个唯一没有蓄胡的男人,长得很像艾敏的爸爸,但她知道那不是艾父。
艾父是名人民教师,十年都在山村支教,受孩子们欢迎,还一度被市里评过优秀教师。那么受学生爱戴的人岂会是刽子手。
她眼睁睁看着阿其那从卑微爬到那个王位,之后场景一跳,跳到现代,但却不是她认识的现代。
这个现代处于战乱,大地里遍地都是异国军队。阿其那便是其中一支军阀,他的军队杀民取粮,走过之处都执行着三光政策。他风光无限,手里拥有十万军队,还安札在一个叫海匈省的地方。
这个地方好像就是胡匈国曾经的遗址。
之后,她又听见砰一声,阿其那倒在血泊里,对面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带着仇恨的怒火,拿着土将阿其那杀了。阿其那死后,他的军队一个月内四分五裂,被各个击破。然后海匈省被一群新的正规军收复。
梦境就跟走马灯播放着阿其那的一生。直到阿其那穿越到胡匈国。
阿其那这时还是十六岁的少年,他生性聪慧为了避免自己忘记前世于是就记载下现在的历史我回到距离三百年前的西晋国。还是战乱时期,距离西晋建立还有三十年。如今的女帝在襁褓中,还是个婴儿。不足为惧。
当他写完,天空一道雷劈下来,似乎十分排斥他的行为。这一劈,阿其那的身子骨开始变得病弱,每次他雄心勃勃时,身体的受累就会警告他。以至于他铺垫二十年才爬上胡匈大王这个位置。
这时谢兰芝才发现。
原来眼前走马灯式的回忆,不是她谢兰芝的是阿其那的。
他是这个世界三百年后的人。
谢兰芝看完阿其那的人生,她好奇阿其那写的三百年前的历史,很快阿其那梦里又有其他情景。比如他用逍遥丸敛出大量军费,然后将军费都投入研发火器里,还听见他一直反复念叨的一句话“二十年后海宼入侵,残杀沿海人民,与当地黑势力勾结,凑成一个五十万兵团,攻陷三州。”
“女帝开始投巨资发明火器击败海宼。但沿海人民损失惨重,三州被践踏成人间烈狱,成为女帝史上唯一,一个无能的污点。”为后人诟病,甚至被抹黑三百年,直到统一的后人为其正名。
可仍旧因为兵器技术落后,导致军力孱弱,家乡被异族践踏,司栖佟一直被不少人主观认为女人优柔寡断是不该当政的史例。
因此让她千古一帝的称号时常遭受非议。甚至每年都有一批历史学者叫嚣取消彪炳史册的地位。
“二百年后,海宼后人仗着先进武器登岛,然后侵略半个大陆。”
“之后是长达半个世纪异国在故土抢夺财富,后来五十年更是分裂出无数个现代国家。最后由一支人民军队开始收复国土,完成统一。”
阿其那就是被这支人民的士兵杀死的。
谢兰芝终于明白阿其那为什么急着发明火器,还没有统一。原来中原已经算是落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灭了。
阿其那是在小时候说的二十年后,看起来十六岁左右就提起,阿其那现在三十六岁,也就是说二年后,海宼就会入侵沿海。
那么阿其那拖延几年统一中原是不想担历史罪名,所以才一直在等。一旦二年后海宼登陆,他也可能会用火器消灭海宼,以此打出救世统一的旗号,视自己为华夷正统。到时就可达到名利双收,彪炳史册的目地。
谢兰芝忍不住冷笑“真是好事占尽。”
“还想着将唯一的历史污点丢给小凤凰。”
一个军阀还会在乎自己在历史上青名。
他不禁知道历史发展,还提前布兵等谢广自投罗网。其实是早有预谋。
那谢氏三万人这笔账,她必须算在阿其那头上。
谢兰芝自己也有罪过,若不是她动摇军心,谢广也不会急着举兵攻打锡国。
“我罪孽深重,即便从不是我亲手所致,也是因我而起。”谢兰芝看着阿其那的野心,看着他的记忆。她闭上眼睛深深叹息道“仗着自己是异乡客的身份与知识,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
“一直是我的傲慢导致现在的局势,我得为这个乱世负全部的责任。”
“所以这里的天道如此排斥我这个变数者,实属应该的。我不该再自私下去了。”
谢兰芝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道“现在小凤凰走上正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再不需要我。”
“我愿意离开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归于平静。”
她曾遗憾自己不知道下半部原著的内容,还想着要改变那个作者故意定下的be结局,但是现在知道那不是小说,而是另一个世界上古史。现在从阿其那的梦里看见未来的走向。
谢兰芝宽心了。
至少女帝建立了西晋。西晋还存在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也就是说,她的小凤凰会与他人成婚生子,所以才有后人继承她的江山。一直延续二百年,成为近现代最后一个封建王朝。
其实小凤凰身上先进思想的变化,她不同于封建帝王,她的接受很广,懂得如何融入人民群众当中。依据这点小凤凰本就是属于超前时代的帝王。
谢兰芝是能感觉到的。哪怕是她影响的,但也许正是时代进程本该诞生的种子。
她不过是推手一把,并不算是贡献。
“如果你还看着我,那就送我走吧。”谢兰芝不舍爱人,但爱人的使命是艰巨又神圣的。她不该成为她的阻碍。让她成为历史的罪人。
至于谢氏那边,小凤凰念及旧情肯定是不会为难谢氏。哪怕贬成庶人,起码还没活下去。
还有谢广,尚光。只希望他们别内疚,自己离开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谢兰芝感觉走马灯忽然消失,周围一片漆黑,只剩下前方微弱的一角有点白光,成为唯一的指路明灯。
她如同飞蛾扑光一样,本能地朝光芒前进。走一步,她脚下都沉甸不已,动一下,脚下还伴随着铁锁碰撞的金属声。
她低头一看,那双脚不知何时戴上镣铐,并着一扣一扣的锁链。
“小凤凰。”
“苻凤。”
“司栖佟。”最后谢兰芝走向那微弱的光芒,身影埋藏于黑暗。最后彻底消失。
摘星楼某个祭司手里的招魂铃忽然无缘无故散了,撞铃掉在地上发出铛铛声。
祭司顿时脸色一变“大凶”
其他祭司顿时惊恐不已“殿下那边该如何交待”
与此同时,芊芊看着谢兰芝,小嘴一撇,她顿时汪汪大哭起来“娘”
鲁晴赶紧拍拍她的背“芊芊,怎么了怎么了”
“姐姐死了。”
此话一出。
司栖佟迅速起身,阴寒对着鲁晴母女,那双捧着谢兰芝的手忽然滑落,倒在床沿,床上的谢兰芝脑袋往里一侧,脸色瞬间失去润光。
“兰芝”司栖佟再侧目看着床上的人,她瞳孔一震再一震,最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公主姐姐”芊芊惊叫一声。
鲁晴的声音也模糊急切喊着。
司栖佟再也听不见,她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外头忽然下起磅礴大雨,冲唰着皇宫的琉璃瓦,白玉汉石的广场蔓延着大水,却有序从桥下排水道流出宫外。
天京南门被废渠涨势溢出的大水冲没。
天京甚至整个南中原都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不少村庄被大水冲没,受灾总计达到百万人,包括鲁国与华阴国南域,另外还有五十万难民不断往天京逃难。
马洪带着人维持秩序,谢氏散尽家财与库粮平定鲁国与华阴国,南域,甚至五十万难民的恐慌。
安邑妇妇特地回京华府主持秩序。
这场暴雨就跟清洗一样,受灾伤亡雷声大雨点小,仅仅三百人,都是不会泅水的人。
倒是财产损失巨大,明算门官吏统计出总共损失一亿五千万银两。
尽管兰章宫的两位主子还没醒,但手下的人默契地隐瞒两人昏迷的事,将注意力全转移到谢氏散尽五万黄金拯救百万人的壮举上。
天京南域华阴国鲁国,都因为这笔钱开始灾后重建。
原本一场大雨也变成虚惊一场。
五十万难民开始陆续返乡,谢氏都会派出一支队伍护送难民回乡,维持秩序。
散着散着,谢氏在天京的兵几乎只剩下五万人。十万人都随各地难民去往大江南北。并且收到谢氏族内的命令,出去的谢兵们在外扎家不得再回天京。
谢兵们无不接受。因为三万人的牺牲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自从元帅昏迷后,大宗婆就公布了谢氏族运的真相。谢氏听说后,反而没有之前惶恐,欣然接受现实。接受安排。
因此天下在得知谢氏散尽家财和十万人徒迁的消息后,各地豪绅争相吸取谢氏子弟,回报谢氏对天下的贡献。
与此不少人也唏嘘好好的一个谢氏家族,南部霸主大家族因为元帅昏迷而倒了一半。
不过谢氏没有因此内斗,造成战争也是令人惊奇的一事。
文人们反倒褒赞谢氏赈灾,拯救南中原的壮举。纷纷联名上书,向各地举荐让谢氏从百家姓提到前十名,并且奉谢氏为南中原第一大族入载各地县志。以此纪念谢氏对南中原生灵的贡献。
此倡议一举,受到千万人的追捧。
迁移各地入驻的谢氏子弟,也因此成为民间抢手的对象,有女儿嫁女儿,分田地,当地官府还会着重安排他们的入籍。
天京城短短一个月时间恢复秩序,工部尚书魏昭联合各地商户资助出钱修地,各地商户纷纷出钱加大水泥路的增修。
民间逐渐在元帅昏迷不醒的注意上被转移到修路。
摘星楼内,祭司们和鲁晴不断商量着接下来如何实行招魂仪式。
芊芊就坐在床边,看着两位姐姐同床共枕,紧闭双眼睡着。不知不觉她趴着趴着也累了。
直到一只手轻轻抬起摸摸她的脑袋,很快又无力地垂下去。
“姐姐”
芊芊一声姐姐唤起所有人注意。
鲁晴带着祭司们围在床边,惊喜又激动对着两人。
鲁晴更是亲自过来握住谢兰芝的手,感觉她体温恢复的差不多,她忍不住松口气“去把千年人参再切一段,给元帅含着。”
她又俯身给司栖佟探一下脉搏,感觉还跟往常一样,只是今天她转头后,像是个还没睡饱的孩子。
“殿下”
司栖佟睁开眼时,微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但鲁晴和祭司等人却高兴的不得了。
祭司们纷纷出去报信。
司栖佟感觉身上没力气,她动了动,身边躺着的人忽然也侧了个身,好像没睡饱一样。
她瞬间呆一下,双眸紧紧盯着她,转动下,随即回神,她颤抖着手朝谢兰芝的脸蛋抚去。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常,她的呼吸顺畅。
司栖佟眼睛瞬间湿润,一粒粒水珠从脸颊滴落。
鲁晴抱起芊芊,有些感叹道“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那天晕倒后,元帅就恢复了呼吸。”
“然后你们一起昏睡了一个月。期间我还担心你们”话顿,鲁晴高兴道“反正你们都没事了。”
“天京那场大水虚惊一场,现在李大人马将军,还有谢氏都出面平定,没有多少人受伤,虽然损失严重,但好在谢氏散尽家财拯救了苍生。”
鲁晴把最近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最后芊芊朝司栖佟小声道“公主姐姐,姐姐已经没事。以后再也不会倒霉了。”
鲁晴知道女儿想说什么,她也组织一遍“元帅应该是被天道接纳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被接纳的,应该是她和那边尘缘已尽。所以才能重新回到这里。”
也许和谢氏散尽家财有关。也许是殿下的执着。不管是哪边影响至少不回再出现天谴的情况。
鲁晴道“天道是震怒谢氏举兵侵略,所以天降惩罚才将元帅带走。”
“现在谢氏为了元帅,散尽家财,拯救万民,积攒功德无数。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
“好在结果是好的。”
司栖佟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谢谢,本宫本宫失责了。”
“可别那么说,不怪您。”鲁晴突然满脸的担忧“那场大雨来势汹汹,走得也快,就跟您突然昏倒一样。”
“何尝不是最后一次考验。”
其实她早该发现老天一直对元帅的考验,可是她没有天生眼,女儿又不懂事,只能看不懂其中的意思。所以她只能猜。
现在猜得差不多。改运一事,是真正发挥作用了。
鲁晴宣布道“殿下,从今以后,元帅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留在青史上。”
谢英杀父杀亲的恶名始终是要在青史留一笔的。这是历史的清算。但元帅做过的好事,谢氏散尽家财的举动,都会记载青史。
谢氏也许有一天会消失,但历史会记住这个大家族。
司栖佟点点头,她吃力地摸着谢兰芝的脸蛋,一遍遍摩挲她的皮肤感受她的存在。
这下她该安心了。
兰芝再也不会被这个世道排斥。她不必再担惊受怕,怕她离开自己。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以谢兰芝的身份活下去。
“兰芝,妻君。”
“嗯。”旁边的人儿梦呓般回应。
北方胡匈,阿其那煎熬着,痛苦地捂着脑袋。
一个月前就赶回来的国巫,看见突发情况,他就猜想到也许是正主那边出现天谴,被提前收命了。
国巫算到谢广举兵入侵,天道将这笔账算在谢英头上,所以导致天罚。
原以为谢英死了。结果她的星宫因为离紫微星近,得紫微星宫庇护保住条小命。
国巫看着床上痛苦万分的王,他暗地惋惜不已“时也命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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