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很。
第二日清晨,雨竟然停了。
何几抱着整理好的随身事物走出野庙的时候,脚尖踢到一个东西。
何几有些意外,看了眼被他从庙门口一连踢下好几个台阶的东西,是个脏兮兮的布口袋。
何几皱眉嚷了一句“谁啊,把东西随地乱丢”
博承贤从庙里走出来,看见那个布口袋,挑了下眉“这是昨晚那个砍柴青年的东西,怎么落在这里。”
住在缙云庄的青年,天还没亮,他们几人还在修行的时候就已经安静离开。
不过这个口袋博承贤有些印象。
那青年昨晚把这口袋挂在柴捆的侧面,他看见口袋上有些血渍,用神识看了看,口袋里是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小野食。
“可能没绑好落了,还给他放这儿吧。他是本地人,可能要回来寻。”
何几应了一声,又把那只口袋放回庙门前。
“口袋带走,那是他报答你那碗肉汤的谢意。”
庙子背后传来炎颜的声音。
清晨雨停歇,她同玉眉先生上了野庙后面的山坡。
博承贤有些意外,答应了一声,走回去亲手拾起那个脏兮兮的布口袋。
仲琨走过他身边,眼睛盯着口袋直皱眉“脏兮兮的又腥又臭,要它作甚趁早丢了你自己不嫌,莫熏了宗主。”
博承贤看了眼那只口袋,觉得仲琨说的有道理,又自行李上将那口袋解下来,对几人说了句“稍等我一下。”
说完,跑向后面的溪边,把那里面的野兔子肉拾掇干净,又将那口袋里外洗净,用术法把干净的兔肉和口袋都弄干才折回来。
博承贤把兔肉和口袋都收进储物袋里,对何几道“今日问过宗主了么可否入城”
何几点点头“宗主说要进城。”
博承贤跳上车辕“走吧”
炎颜盘腿坐在车里铺的厚席子上,正在翻看沧浪志
玉眉先生膝头上放着个正方的小木匣,里面有黑白二色的几颗棋。
不是围棋也不是双陆。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游戏,最近经常摆弄。
炎颜知道,那是沧华那个脸皮厚的强塞给玉眉先生的作业。
沧华嫌围棋太繁琐,要玉眉先生琢磨一种有趣又简单的游戏,玉眉先生无条件接受了沧华的无礼要求。
炎颜觉得沧华明显是在欺负老实人。
这活儿咋不让烈山鼎干呢
一颗白子落入局中,玉眉先生眉头轻轻地动了动,抬起头看向坐在地上看书的炎颜。
“你在担心。”
炎颜仰起头,不遮不掩地点了下头“是。”
玉眉先生从没见过炎颜的表情这样凝重。
在野庙里同宿一宿的青年并没回缙云庄,不过青年也没骗炎颜他们,青年确实住缙云庄。
只不过回缙云庄之前,青年需要把柴送进沧浪城。
青年天不亮就进城了,走进城门洞的时候,守城甚至连看都懒得看青年一眼。
不是青年长得不好看,是城守对青年太熟悉了。隔天就见的一张脸,见了好几年。
青年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背着柴捆走向城东边的那座宫阙。
沿着宽敞平整的沧浪街一直走到尽头,是一座辉煌的宫阙。
翡翠色的琉璃瓦被初升的日光照亮,就像光照进浅海,泛出那些深浅不一的粼粼绿光。
这些绿光落进青年的眼里,就像星辰落入大海。
青年的眼睛很平静,因为青年心里清楚,那些高檐上美丽的光与自己无关,他又不姓邢。
这座宫阙里的一切只与邢家人有关。
青年背着柴一直走到沧浪宫的大门前,然后往右手边一拐,再往左手一拐,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巷子是个死胡同,尽头的侧墙上有个门,凹嵌在墙壁里。
没来过的人绝对不会看出来这儿有个门。
走到门前,青年把柴从肩膀上卸下来,一只手揉着被捆柴绳勒疼的肩膀,一只手敲响了门板。
很快从里面传出拨弄门栓的声音,随后角门被拉开,一只苍老的妇人的手伸出来,把一掉大钱放进青年手里。
青年照例把柴捆提起来放进门槛里,他自己却不进去,然后转身离开。
门里的人与门外的青年,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送完柴也只辰时末,城门排满了等待进城的各色人。青年沿着来时的路,逆着入城的人流出了沧浪城。
刚走出城门,就听见一个声音自入城的队伍里传过来“嘿,好巧哦,居然遇上你啦”
青年扭头看过去,认出了开口的人是昨晚野庙子里,送过汤的那个修士。
只是青年不知道,修士名叫博承贤。
这会儿,青年看见博承贤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正向这边走来。
青年站定,看见博承贤手里拿着一个浆洗干净的布口袋。
走到近前,博承贤把布口袋递到青年面前,笑容温和“兔子我们收下了,你手艺不错,那么肥的野兔不好捉吧这是你的袋子,物归原主。”
青年低下头,接过博承贤手里叠的整整齐齐的布口袋,愣了愣。
大概口袋被浆洗的太干净了,青年一开始都没认出来那是昨晚那只装过野物尸体的口袋。
这会儿它已经彻底改头换面,被叠地整整齐齐捏在青年手上。
这只原本普通的脏兮兮的布口袋,比他身上的衣服都干净。好像自那修士的手上经过一遍,都变得贵气十足。
青年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又融入进城队伍里的博承贤,问“你们是哪个宗门”
长长的队伍里传出一个清晰的回答“白雾殿。”
青年没再说话,因为那两辆白雾殿的马车,很快就淹没在好多辆同时进城的马车里。
青年回到缙云庄,也没进庄子,因为他也不住庄子里。
绕过整齐排列的庄户,青年来到后山半山腰一间嵌在石壁里的祠堂前,推开朽旧的木门走了进去。
祠堂里的光线有点暗,但是能看得出从前这里修缮的很气派。
整间祠堂是直接把山体的石头凿开修成的,所以格外结实。头顶还斜斜地凿了一扇石窗。
白天,阳光就从那石窗户外照进祠堂里,正照在祠堂正面供奉的东西的身上。
那里供奉的不是仙人的牌位,也不是神仙的凋像。
是只身披战甲的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