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在很认真地解释,可是计梅边的眼睛里始终带着些不信任。
花枝大娘最后颓然地往床脚上一靠,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这些话听上去有些荒诞,你愿意怎么想随你吧。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宝儿姑娘平时打架,基本上只用拳头,很少用术法。”
“她今日用了术法,那就表示她已经被对方逼迫到没有退路的境地。”
当花枝大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发现计梅边的表情明显比刚才认真地多。
花枝大娘觉得这孩子悟性挺不错,至少懂得听话抓重点,便加重语气强调
“现在开始,你要学机灵点,一旦遇到意外,能逃就逃,不要管我们。能跑出去一个就挣一个。”
后头的话,花枝大娘欲言又止。
因为一旦到了需要她俩自己逃生的境地,就说明宝儿姑娘已经彻底陷入危局,姑娘多半已经自身难保。
花枝大娘说这番话,主要是她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晓得凭她和计梅边,连替宝儿姑娘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她俩能逃出小命就是赚了。
可是,计梅边这一次的表现,却并没如花枝大娘期待的那样机灵聪慧。
她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然后字正腔圆地说出一句话“我不会丢下你们独自逃生”
花枝大娘没一点感激的意思,反而被她这股中二气质惹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苦口婆心全都喂了狗。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资格替宝儿姑娘分担么”
“小姑娘,逃跑并不代表可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话诚不欺人。不晓得自家斤两才可笑”
花枝大娘凉凉地撇下这句话,就懒得再搭理计梅边。
计梅边却并没因为花枝大娘这话而气恼。
她仍紧紧地抱住花枝大娘的胳膊,却低下了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把剪刀,正修剪自己海藻一样绵延不绝的头发的花枝大娘,问道
“花枝大娘,你晓得那些黑衣人的根底么”
花枝大娘握着剪刀的手顿了一下,没抬头,低低地道“不晓得。我这点岁数,还够不着那段岁月。但是,我晓得他们很可怕,他们很邪恶,他们是可以毁灭这个世界的魔鬼。”
计梅边沉默听着。
她年轻的脸上有吃惊,也有恐惧,还有冷静。
静默了片刻后,花枝大娘听见计梅边低低地说了句“既然对方这么强大,我觉得,他们这么努力地想抓到我,大概就不是单纯的想要威胁谁。一定是我本人,拥有让他们不惜代价要杀掉的价值。”
花枝大娘呆呆地看着计梅边。
计梅边皱着眉,语气却平静“我娘从前跟我说过,只有身份和地位相匹配的两个小孩子,才有机会成为好朋友。反之,敌人也是一样,这叫做身价对应。”
花枝大娘柔美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她一把握住计梅边的手腕,笑得阴森诡异。
“你娘是个妙人,你更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和宝儿姑娘或许可以拿你作为交换条件,把你交出去,让他们放我们一马。”
计梅边冷静地摇了摇头,回答斩钉截铁“不能。”
花枝大娘“为何”
“因为宝儿姑娘不惜费力也要保我,就说明她除了要还债,也同样不希望我落入对方的手里。”
趁着花枝大娘愣神,计梅边又抛出一个更充分的理由“还有,对方显然并不想得到我,他们想杀掉我。”
“所以,如果他们杀掉宝儿姑娘就能顺带杀掉我,他们一定会这么干,省事又省心,还一箭双凋。他们又不傻。”
花枝大娘颓然靠在床脚上,有气无力骂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小呆子,刚才叫你逃你不肯,简直要蠢死这会儿为啥又变聪明起来了你晓不晓得这样一点都不讨喜啊”
说完,花枝大娘消瘦的肩膀竟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美丽的脸庞全部埋进浓密如杂草一样的头发里。
计梅边知道,她哭了。
就在此时,这间狭小的厢房又剧烈颠簸起来
金色的豹子周身被强大的青光笼罩,在暗夜里,就像一尊复活的神像,格外耀眼。
可是,在金豹的周围,原本还有间隙星光的黑暗已经变成了,浓稠的暗黑沼泽,无边无垠,再也无法挣脱开。
金豹锲而不舍地与那些附着上身的黑暗斗争,金色针豪一样的毛皮下筋脉贲张,已逼近疲惫极限。
那些无边的黑暗力量无法伤害到金豹的身体,却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着她的精力和气血。
疲惫和看不见出路的莽莽黑暗,最容易令人变得焦躁不安,最重要的是一成不变的状况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金豹似乎明白那些黑暗完全伤不了她的金身,所以,当那些黑暗试图侵袭她的身体的时候,她便不在像最初那样充满警惕,时时防范。
也或许是为了保存实力突出重围,金豹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对眼前黑暗世界的关注上。
就在金色双童在黑暗中逡巡,谋求生路的时候,一股抹上金豹腰间的黑色气息,突然变幻了形态。
由原先的散漫无状,握紧成一个漆黑的拳头,与此同时,周围的黑暗在这个拳头形成的瞬间,好像也随之变得稀薄。
那些浓稠的黑暗被这只黑色的拳吸纳,把分散在区域内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了这一个点上。
并且,这股有意识操控的力量成功贴近了金豹的身体。
在巨大黑幕的遮掩下,就在贴近金豹腹部的位置,黑色的拳突然出击。
金豹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充满力量的矫健身躯却连一次有效攻击都没有,金色的豹身颓然倒下。
那只黑色的手尽数没入金豹的腹部,就在豹子倒下去的时候,那只黑色的拳头自豹子的腹部缓缓退了出来。
手仍旧握成拳,掌中握着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