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一大片密密实实的老竹林,炎颜和宝儿就隐在这片林子里,距离邢素寒的府邸只隔着一条街,事实上就相当于在契啸威的眼皮子底下。
箕水豹释放出东方青木的星辰力量,再加上炎颜本身也有木灵根,两人的气息混在这片茂盛的竹林子里,几乎跟草木融为一体。
她们就像两颗水滴落入大海,就算合道境的大修也无从寻觅。
“不装逼能死”
箕水豹已经恢复了人形,玲珑的身子靠在一颗碗口粗的楠竹上,边用舌头舔着手指上的一条新鲜血口子,边冷冰冰地挖苦炎颜。
刚才在契啸威面前,炎颜看似潇洒跟契啸威谈笑风声,箕水豹早看出来了,她的灵炁已经几近枯竭。
因为同样拥有纯净的东方木之力,箕水豹能在炎颜的头顶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三桑神树的幻影。
神树摇摇欲坠,树皮干涸,整株幻象随时都有溃散的危险。
这也是她刚才出声催促的原因。
一方面是为了掩饰炎颜的弹尽粮绝,一方面是替炎颜找个台阶。
炎颜这会儿的确一点都不好。
脸白的没一点血色,虚弱地坐在地上大喘气,嘴角还有渗出来又被抹过的血渍残留。
可她却还在笑“不装逼当然会死啊,就算打不过狗日的也得狠狠唬他一跳,不然一次就被看穿了底细,下次碰上还怎么打”
刚才她用“花开顷刻”禁住契啸威,使他不能出手,也皆由给她和箕水豹争取了逃出生天的宝贵时机。
为了换取这个逃生的契机,炎颜付出的代价就是几乎掏空经脉里的所有灵炁。差点就当着契啸威的面吐血了。
对方可是合道境的大修,要不是仗着对方毫无防备,碾死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如果箕水豹没受伤,对抗合道境的修士自然没问题。
但最麻烦的除了契啸威的修为,还有他随身的那些,被他称为“暗物质流”的东西。
那些能构成黑暗世界的不明力量才是最棘手的,箕水豹就在那些暗物质流上栽的跟头。
“虚伪”
箕水豹翻了记白眼。
“你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么”炎颜缓过口气,问箕水豹。
箕水豹皱起眉“当年打架的时候没见过这东西,不晓得是不是那鬼地方又新长出来的破玩意儿。”
她抱臂倚在竹上,并没有刻意修行,林间天然聚拢的青木力量会自动向她涌来。
所以状态看上去好很多,至少没炎颜狼狈。
这就是身为沧华副星的好处。
只要在有花花草草的地方,就能吸取天地补给的力量。
玉眉先生说过,山海世界最容易修行的修士一个是土灵根,另一个就是木灵根。
炎颜虽然见过氐土貉,房日兔和亢金蟠,但并没有这样日常相处的机会。
她还是头回亲眼看见副星的修炼方式,羡慕极了。
箕水豹虽然在恢复体力,但显然她这次同样受了很重的伤,腰腹间一直有血透过衣裙渗出来,那是被契啸威掏出胆囊的位置。
炎颜看了眼她腹部的伤口,问“要不要让沧华帮你治治”
箕水豹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瞬,随即不耐烦地别开脸“不用耍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炎颜一脸坦荡“我只是提议让沧华给你治个伤口,他的本事本来就是干这个的,我又没说别的,你不用这么敏感。”
“真以为沧华会求你回去他那副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
箕水豹底下了头“谢了,不用。”
深垂的刘海遮住眉眼,看不见她的情绪。
略顿了顿,她又说了句“走了。”
身体离开老楠竹,箕水豹转身就往竹林深处去。
炎颜在她背后出声提醒“你那个庵堂可能回不去了。”
箕水豹没有转身“无所谓,那庵堂本来就是我的原身。”
炎颜“你既然已经晓得这城里的状况,当知在这城里已无你容身之处。”
箕水豹“哼只要有草木生,神仙也休想找到我。”
说完这句话,箕水豹已经打算迈出的脚步却并没挪动。
炎颜也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俩都清楚,沧浪这座大城的确危在旦夕。
契啸威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箕水豹终于还是向前跨出了一步,低声丢下句“保重,你自己”
说完,她的一只脚踏进了林间,那踏出的脚随着景致的转换,也变成了幽静的绿。
箕水豹的身体犹如透明,竟然彻底融入了花木中。
林中的花枝大娘,一直安静地照料着仍在晕厥的计梅边。
看见箕水豹要离开,她赶紧抱起计梅边跟上去。
箕水豹的身形渐渐模湖,花枝大娘也脚步加了快往前走,却忍不住回头去看炎颜。
炎颜仍在原地,目光宁静温柔。
花枝大娘听出宝儿姑娘最后说出的那句“你自己”加强了尾音,好像有些在意和关切。
宝儿姑娘对这个女子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可是宝儿姑娘连那位大人物都不愿去见,为何会格外看中这红衣少女。
还有,驼背侍者。
花枝大娘回头的时候,看见驼背侍者站在红衣少女的身旁,神态恭敬安详。
他显然是打算留下来了。
花枝大娘有些憾怅地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驼背侍者也对她还以温和的微笑。
直到箕水豹三人彻底消失,驼背侍者才声音柔和地开了口“真的就这样放箕水豹离开了吗帝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炎颜侧过脸,看着驼背侍者觉得有些好笑。
“箕水豹留你在珠泉里住了那么久,你不帮着她说句好话,却反过来讨好帝君。是不是太势力了点”
泉珠,是箕水豹的眼睛。
驼背侍者却没半分尴尬或者愧疚。
他神态恭顺对着炎颜行了一礼“小神只是就事论事,并没刻意讨好谁。况且就这件事小神只需谨记神责,亦无需讨好帝君。”
说这话的时候,驼背侍者略微抬头,静静地看了眼面前的炎颜。
炎颜平静的脸上并没显出对他这话的在意。
他清楚炎颜肯定没太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