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名叫崖香的药人女子开口劝诫,不想看他二人身死文州。
“你们也尽早离开文州吧,过不久我也要离开这里。”
“文州如此混乱,州侯渠宏在做什么。州府中的官员呢”
京极伸手悬在火堆之上,火光将指骨微凸的手映出些暖色。
崖香摇头“这些我也不知道,听说之前州府的定明将军带兵剿匪,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一州禁军的领兵将军竟然在剿匪中失去了消息
这仿佛是连州侯和侯府全盘被匪寇控制了一般,州侯无所作为,只能任由摆布。
为什么没有人上报
京极蹙眉,发觉事情相当奇怪,更诡异的是竟然无人发觉文州的乱象。
他垂着眼睑思忖,长久的静默中只剩下树枝发出的爆鸣轻响。
少年不同寻常的苍白肤色像是冬日冰河之上的一团浮雪,漠然的垂视着足前的虚空。
“您怎么了”
元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将已经被烤热的黍饼放在手帕上递过去,旁边还搁着清洗干净的水羮。
“稍后准备动身去文州的州府邸,先吃东西吧。”
京极决定要去见州侯渠宏,他直觉这件事并不简单,冰川表面之下必定是汹涌暗流。
用完食物后,京极弯腰站起。
“敖滥,昙颂,去文州州侯府邸。”
凶恶高大的使令从影子中挣扎出来,扭曲的黑影下走出一只妖魔。
而敖滥只是在京极站起来后,从他的身侧也爬起来。
元予愣在原地,他跟着这位大人虽有段时间,也猜测这位大人身份高贵,虽然从马洲到文州的这一个月间见到过这位大人强大的力量斩杀妖魔,但是
但是这是什么
“您这是你的使令”
元予连忙后退,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
“台辅大人”
崖香也被他这样直接召唤出妖魔的手段震撼,同样不顾手上的疼痛,跪在地上行礼。
“竟不知您是台辅大人”
“快起身吧。”
他对跪拜之礼颇为憎恶,自己不喜跪拜泰王,也不会觉得被他人跪拜而心生喜悦。
“为什么就认出了我是台辅”
两人这才站起来,又行了躬礼后,崖香开口。
“只有麒麟才能够折服妖魔为使令啊,台辅大人。”
元予也连连点头,他虽然跟着大人月余,但是一直以为敖滥只是寻常妖兽坐骑,也从未见过台辅大人召唤使令,自然不会过多猜想他的身份。
“原来如此。”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敖滥的脊背,在敖滥顺从的姿态中跨骑了上去。
“元予,该走了。”
这个肤色麦黄,黑发绑在脑后的少年看了看使令昙颂,有些畏惧的咽唾沫,但也不敢耽搁台辅大人的命令,硬着头皮跨坐了上去。
“愿您万事亨通。”
崖香站在自己的行礼和药篓旁,躬身送别。
京极对她摆了摆手“你尽早离开文州吧。”
使令乘风飞起,卷出一片无形的漩涡,女子遮挡住双眼和口鼻,回过神来时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迹。
平洲州侯府在云津。
一路凌风驰骋,甫一到达云津,天空就开始下起了雾雨,携着冬日的尖冷,京极虽不在乎这点寒意,但元予却是个普通人,理应照顾些许。
他们在云津的郡城口停下,与门侯处对了旌券后顺利的进了城中。
见城中戒严,时常有伍军列队在巡视,京极穿过城外远途,路经西门准备进入里街找个宿栈的时候。
“你们哪里来的”
一个领队的伍长原本只是轻轻一瞥,忽然又转头审视。
忽然开口,冷肃的询问他们来处。
昙颂早已隐去,而敖滥也缩小身体,像是寻常小狗那样被京极抱在怀里。
轻密的雨丝飘落在黑发上结成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像是一团白雾栖息在黑夜中。
少年的额头饱满英挺,眉骨突出而有型,俊朗的眉下是两片花瓣似的眼睑。
“自瑞州来,不知云津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戒严”
京极抱着敖滥,手掌盖在它小小的身体上,雨丝便落在了手背。
那伍长背后的士兵也盯着看,随后凑到领队那人耳后说话。
虽然声音极小,但是以京极的耳力,轻而易取镬取了那两个字。
“是他。”
那伍长一震,竟然有些许拘谨,不再严厉斥问,反而态度大变。
“还请您跟我们走,我们将军要见您。”
这模样绝不像是知道自己身份,可却又令人不解。
京极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元予说。
“你先去找宿栈,在那里等我。”
元予肩头湿透,寒冷钻进了他的身体,令他不住颤抖着。
“可是”
作为他的从侍,怎么可以就这样在情况不明之下离开
原本只是微侧,在听到这声拒绝后,他完全侧身看向元予。
沉默却不容拒绝的神情,是一种无声而温柔的呵护。
元予难以违抗“是,我会一直等待您的,请您尽早回来。”
“嗯。”
京极一手托着敖滥,衣袖垂在腹部,黑色的直裾随着他走动而下摆微荡,若隐若现的能看见两条腿的形态。
“你们的将军是”
“您见到便知。”
没有得到答案的京极便不再开口询问,他原本见到之后真的会认出。
“你是谁。”
看到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男子,他停下前行的脚步,左手托着敖滥,右手悠闲扶在朱红的大殿门上。
那男子转过身,浑身武士打扮,两肩上是泛着寒光的肩铠,浓眉下的双眼戾气非常。
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这是位美男子。
“我是阿选,乍骁宗难道没对你说过吗,泰麒。”
“就是你”
京极这才跨进殿内,黑色皮靴踩在光洁的石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原来你长这样,当初升山我还向朴宗问起过你。”
大殿空阔,他平缓淡然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洪亮起来。
“哦”
显然被这样的话吸引了注意,就连眼中的戾气也消散了一丝。
“问我什么。”
殿内点着明亮的笼灯,银白色的光芒在玉色的薄纸上晕染出毫不刺目的亮光,将大殿照得坊镳白昼。
“自然是问你为何不去升山,听说你之前与朴宗本是共事的同级,二人在戴国都是声名赫赫的将军。”
他垂眼用手指梳理敖滥的毛发,温和的对变成小狗的敖滥露出笑容。
“即便是现在,我也好奇着这个。阿选将军当日为何不去升山。”
阿选怔在原地,扶在腰间刀柄的手微微战栗。
“什么意思您所说的难不成”
难不成,我本就有称王的资格
抬起眼睑,那神情洞穿了一切。
“原本我的确是疑惑着,不过现在看到你后,我才明白。”
“当初如果你去升山,我绝不会选择乍骁宗成为王。”
“此刻与你相见是何等的令人抱恨。”
“嫉妒吗,痛苦吗曾经的同级如今成为了王,而你却只能跪在大殿上俯首称臣,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很想要撕碎那个站在你头顶的人吧,想要战胜他吧”
少年抬脚上前。
“原本应当在康州的阿选将军为什么要穿过江州来到文州的云津呢”
这一切在看到这位的时候全部都浮出了水面。
“除了王之外,即便是禁军将军也不能够随便调动禁军,你又是怎么做到带着数万的人马,不惊动鸿基山,将人集结在此处呢”
阿选被他的话语挑起了恨意和怒火。
“没错,我的确想要王位”
“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个麒麟罢了,没想到能想到这些。”
他高大健壮,却并不如乍骁宗那般魁梧,身材反而更纤秾合度。
漆黑的长发微卷,高高束在脑后,模样看起来飒爽非常。
“谢谢夸奖哦。”
京极勾唇,心里有些恶劣的小心思。
他毫不在意的走近阿选的身旁,甚至不去理会他一直放在刀柄上的手。
“想要成为王吗”
少年并肩靠在阿选身侧,右手放在男人的左肩上,声线轻柔得宛如一缕梦。
糜红的嘴唇靠近男人的耳垂,,轻轻侧颈,恶意的蛊惑着。
“要不要和我一起杀了他”
扶着刀的手不自觉下压,发出冬器特有的声音。
他说中了阿选的想法。
耳边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在往阿选的内心钻动。
“阿选将军,你都已经将人集结在了这里,肯定已经有了计划吧,怎么样,要不要联手换掉御座上的人”
男人另一手忽然伸过来,捏住了少年的脖子。
京极却笑得更开怀,丝毫没有躲避,纵容这只冒犯自己的手,甚至抬高了些下颚,让他捏的更方便一些。
“考虑一下吧,怎么样和我合作的话你就更加”
“名正言顺。”
阿选眯着微微上挑的双眼,手掌是厚茧,他手指不自觉摩挲掌中细腻的皮肤。
“你说的话可不像是认主麒麟能说出来的。”
京极被他的话逗笑了,连笑几声有些停不下来。
“不要说这么失礼的话啊,阿选将军,你难以忍受乍骁宗踩在你的头上。”
“我也难以忍受对他人跪拜啊”
“嗯”
阿选握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了一些,审视他的表情和话语。
“什么意思。”
少年将脑袋与脖子的重量放在阿选的手上,手中的敖滥早已沉入了影子里。
他露出些任性的坏笑。
“意思就是,我不满乍骁宗想要逼迫我跪拜,准备换个不介意这件事的泰王。”
“而遇到阿选将军,这个人选难道我还要犹豫吗。”
他向阿选靠过去,甚至是贴上了男人的胸口,能够明显感受到男子剧烈的心跳。
阿选原本是想要胁迫他回答自己的问话,甚至已经想要拿这位麒麟去威胁乍骁宗。
但他却绝没想到,这位泰麒竟然大半个人都靠过来,甚至说着麒麟绝不会说出的话语。
他有些不适,但是心中又有着喜悦。
那是被麒麟青睐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京极来吧,将军让我们推翻他
阿选难道我就是天选之人
阿选惊慌脸红还有你不要靠得这么近
还是出了第二章,明天的还没写,明天更新随机了,赶得上就早上7点,赶不上大概就晚上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