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华照呀。”
京极听到他的声音并未回头,一直注视着无边的云海。
“既然朴宗已经苏醒,自然他国如何,戴国也如何。”
华照一身云峰白的华衫,圆领覆盖脖颈,锁骨处扣着一字盘纽,腰背笔直,分外玉树临风。
他来到少年的身侧,与他一同赏玩此时的云海波涛。
“既是您的决定,华照无有不从。”
京极笑起来。
“您笑什么”
京极“想起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华照也笑起来,点头“您给我的大氅我可是一直收藏至今,没舍得再碰过。”
“那可真是糟糕,就连戴国太师都穿不起雪毛大氅,我戴国怕是不行了。”
华照蜜如琥珀的眼眸笑着注视他的侧脸。
“玉京花神节将至,您要去看看吗,听说今年办得格外盛大呢。”
泰王苏醒,恰逢玉京花神节,盛大举行也是庆贺此事。
“哦有什么新花招”
京极也有些兴趣,点头应允“那就去瞧瞧。”
二人相携去山下的鸿基嬉闹玉京花神节,京极也着实见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各色花灯挑在行人手中,甚至在城中心有相貌十分貌美的男子扮演花神游城,巨大的花台上花团锦簇,被银笼笼罩如白昼
红色的绸缎绑着点燃的红灯笼高高悬挂满城上空,楼上时不时落下各色花瓣,整个鸿基城中都弥漫着幽幽花香,曼妙非常。
花神节整整三日,京极卸下重担一身轻松,玩得颇为愉快。
无事一身轻,爽
京极疯玩两天,爽的飞起,对sa01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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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值得炫耀
但转头一想,京极先生骡马子似的干了一百六十年,一朝解放可不得上天吗。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玉京花神节转瞬而逝,二人也就再次回到凌云山。
乍骁宗一身玄色金纹冕服,头戴御冠,正坐在御座之上听群臣述职,了解这一百多年戴国如何走到今日。
京极站在御座旁,双手拢在阔袖之中,垂目静听,在骁宗看向自己的时候为他说明详情。
“早已启用死刑”
乍骁宗赤红如血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台辅。
“当年戴国混乱,乱世重典的确可行,可如今太平盛世,是否考虑废除死刑”
京极点头称是“当年的确是以重典镇国,依法量刑,但也法中有情。您若想要废除,不如以日闻台试探民意。”
乍骁宗来了兴趣“何为日闻台”
下方的太师华照行礼后解释说。
“日闻台便是台辅在弘始七年,设立在每乡、县、郡、州之中的府衙,朝中会议每日归根结蒂后会以鱼雁传音到府衙之中,令闻台张贴宣讲,百姓便能明白我等准备做什么,又将迎来怎样的变化。”
“甚至也常借日闻台,发起戴国全民推选,以听取民意。”
“哦竟是泰麒在那么早就设立的府衙吗,甚好”
乍骁宗赞叹“既然如此,那便用日闻台听取民意。”
“死刑是废除亦或不废除,就听万民如何选择吧。”
“是。”
众人俯首听命。
“您不去劝谏骁宗放弃废除死刑吗”
华照见他独自站在观云台,深知他的忧虑,行止少年身侧,不由开口。
“弘始六十二年,当时朝中太师还是百川,那时候便提过一次废除死刑,朝会众臣撕吵半月,最终您一例否决了此事。”
“这件事应当在文书库里有所记载。”
华照明白乍骁宗此举意图,废除死刑,重建法典。
可,如今的法典虽有些条例刑罚稍重,但法中亦有情理。
如
采生折割者,杀;
拐卖孩童者,杀;
迫人交欢者,割;
被拐卖者受到身体损伤难以复原,双倍奉还;
为私利而伤害他人者
凡有冤屈者,敲响昭雪鼓,不论身份地位、案情如何,必须公开三公会审
如此等等。
甚至法典分门别类,以刑、民、财、政划分为母法与子法,虽然还在完善之中,但依旧囊括了不少内容,经历一百二十年,法典已经完善到四十八部,近乎没两年便要酌情修改,并通过日闻台全民参与其中。
“这是王的决定。”
京极的确不愿意废除死刑,但他如今不能反驳骁宗,麒麟没有改变王的权利。
他并不是没有在朝会之后面见乍骁宗,但是看样子骁宗心意已决,并认为既然会以日闻台为基础,那么便是听取民意。
“泰麒,不必忧心此时,虽然废除死刑,但是徭役苦劳会相应增加。”
白发男子笑着,宽慰他。
“百姓即劳力啊。”
“既然您已经决定。”
少年回以微笑“那么,我便先告退。”
身为王与麒麟最大的不同不仅仅是二者地位高低与从属关系,更是因为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而麒麟只能进言或是劝谏,手中并无实权。
泰王的苏醒令朝中波涛诡谲起来,尤其是王与麒麟之间似乎并不融洽时,这样的割裂相对的感觉令朝堂也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氛围中。
更何况,此时朝中的官员几乎全部是京极亲自挑选安置,纵然众人都是为戴国鞠躬尽瘁之士,可终究还是不同。
京极与乍骁宗二人关系彻底僵持,是在通过废除死刑后的第十年。
衣食住行无忧后,人的思想更为多变自由,戴国的罪犯数量在废除死刑后的第二年开始上升,四五年后飙升,等到第十年,戴国各州原本的监牢已经关不下源源不断的犯罪百姓。
朝中在五年前便曾提过重新启用死刑条例,争论无果后不了了之,五年后的如今再次被提起。
乍骁宗看到朝堂上争论到甚至想要动手的诸位肱骨之臣,他亦明白,诸多表现多为刻意演戏给自己看罢了。
“既然如此,那便再次启用重典。”
乍骁宗松口后又问“江英,之前所说的金粟种子,现在如何了”
这金粟便是一种粮食,听说比现在的黎要更为高产数倍。
“已经在初春命人播种,如今已经收割,是黎的四倍之多,实乃大喜之事”
江英立刻回话。
“哦果真如此这金粟究竟是何物,怎与黎如此不同”
乍骁宗也欣喜,他想看看身侧,这才又想起五年前台辅便很少来朝会了。
江英“明禀骁宗,这金粟也算作是黎,不过是更为优质的种子罢了。”
这下引起了御座的兴趣,他再次询问为何是黎的种子,又如何做到。
江英“只需在种下黎后,挑选结种更为饱满的穗子,一粒粒挑选。种下挑选出的种子,等待第二次结种,如此重复,便得到了如今的金粟。”
乍骁宗怅然惊叹“如此想法,如此毅力,快快将人请上来。”
江英踌躇一瞬,便下定决心违背当初台辅所说的话。
“回禀,此人正是泰台辅。”
乍骁宗
此时他的心绪仿佛有一瞬被人捏住,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原来如此,竟是泰麒,那便不令人奇怪了”
他心中赞叹着这位不远臣服在任何人脚下的麒麟,戴国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样一位黑麒麟。
“都说黑麒麟的出现预示着天下将有大吉之事发生,看来确是如此。”
“稍后我去见见他。”
乍骁宗点头,再次开启另一个话题。
“风彤。”
“在。”
地官长风彤从当年升山初见麒麟,后麒麟摄政,他一直跟随一百七十二年,如今骁宗回归十载,他的内心是复杂的。
因为五年前台辅便因为避嫌而不再过问内朝之事,退出了权利的中心。
乍骁宗“水利一事可有章程”
风彤低头回话“近年来地龙频频翻身,地势巨变,倘若要修健贯通四方的运河,需要先重绘国之地图,这种地图需要更为高杆专业之人勘测绘制,目前并未找到这方面的人才。”
乍骁宗“既然如此,用日闻台各地招揽并严格筛选吧。”
“是。”
骁宗处理政务快速而具有远见,他听从了华照修健大运河的建议,并认为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当运河建成之际,他泰王的功绩将会位列戴国诸王的顶端。
虽然他并非好大喜功之辈,但这件事从决定的那天开始便点燃了他的血液。
他心情不错,诸事已经决断,便准备去颐泉殿见一见久未谋面的泰麒。
“虽然缺少能够勘测地势绘制出可开凿地图的人才,但是台辅大人,此事已经势在必行,您可放心了”
华照的清朗声音缓缓传出殿外。
乍骁宗蹙起眉头,走了进去。
“既然泰麒在意政事,又何必如此旁门左道,操控朝中太师进言”
他赤红的眼眸宛如一团燃烧沸腾的岩浆。
大量的负面情绪涌上来,身为泰王却被麒麟操纵的屈辱感尤为刺痛乍骁宗。
“是深觉我乍骁宗无能吗,泰麒”
昂藏七尺的男子将殿门口的天光遮挡处大片的阴影,只余下赤血之色的眼眸微微发亮,厉色盯着二人。
京极侧头看向那位王者,没有办法再将两人间的暗涌波涛视而不见。
他执政一百六十年,已经将戴国带领到了一定的高度,百姓再无过于艰难的生存之忧。
这是什么情形呢
意思就是,即便乍骁宗醒来,他能够去做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因为他为时代所限制,为天罡地网所束缚。
可是这位王者有着不输于麒麟的骄傲。
这便是症结所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现在,已经到了去一存一的地步,除非有一人跪下屈服。
可是,这是多么夸张的妄想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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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大家的评论看到有人评论我就不那么寂寞了
执政了一百六十年的麒麟,以乍骁宗的性格,两人势必要对上啊
并不是乍骁宗不优秀,他是优秀的,但是也同时被十二国的世界所局限,
如果在乱世,百姓遭受蹂躏,乍骁宗是很好的王者,可以开辟出吃饱穿暖的世界
但是他错失了一百多年,京极已经占据了戴国的所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