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猫儿叫声未在后院响起，只因程昱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回去。

    他护住怀里的猫儿，怒瞪了眼萧辰峰，然后抱着小三花紧抿着唇便徃门口去。

    走路一瘸一拐，甚不好看。

    但萧辰峰看着这样的小瘸子，沉默了。

    春日斜阳下，清风几许，划过耳畔的鬓发，形单影只的身影略显孤寂。

    良久后，他理了理袖口，讥笑道“有什么用反正是被人丢掉的垃圾”

    和他一样，没有人会在意垃圾怎么生活的。

    嘴角的那抹笑，不知是在嘲笑那个小瘸子，还是他自己

    陆呦呦出了济世堂，路过街边卖老鼠药的地方时，脚步顿了顿。

    她低着头，冷着脸走到摊贩前，花了五文钱买了包老鼠药。

    将老鼠药放到怀里，视线看向对过的包子铺，她抬脚刚走了几步，却被人抓住了手。

    温热的手带着紧张，在触碰到她的手后抖了抖。

    程昱一手抱着猫儿，一手紧握着陆呦呦的手，他怕被嫌弃，连忙又松开，可又怕面前的人走掉，只能一把拽住对她的衣角。

    陆呦呦抬头，便看到小瘸子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

    陆呦呦“你”

    “你能不能带着它和我”程昱将小三花递到陆呦呦身前，“它吃的很少，我可以不吃就静静的跟着你就可以”

    看着这样小心翼翼满是忐忑的小瘸子，陆呦呦瞳孔颤了颤了。

    她说。

    “对不起”

    她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人。

    程昱的脸刷的就白了，声线颤抖，反复的问道

    “真的不要它我么真的会很乖很听话不会添麻烦的。”

    陆呦呦看着对方脆弱易碎的样子，最终狠下心，闷闷出声，“我给了济世堂的主人五百两银票，他承诺会收你做学徒，你好好跟着他学医术，将来定是能成为一个有用之人，不必跟着我，我自有我的去处”

    陆呦呦抬手摸了摸小瘸子怀里的猫儿，猫儿还那么小，身上带着细小的绒毛，是刚断奶的小奶猫。

    陆呦呦摸它时，它十分乖巧的蹭了蹭，甚至还伸舌舔了下她的指尖。

    小瘸子努力挤出讨好人的笑，“那你以后还会来看我”他顿了顿，将猫儿徃陆呦呦怀里送了送，“和它么”

    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在试图利用一只猫，让对方心软。

    小姑娘不是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么

    所以，不要丢下它，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他带着祈求，眼巴巴的看着陆呦呦。

    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此时却站在路边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小女孩，那样子，看着不知有多可怜。

    陆呦呦抱着猫儿，看着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钱袋，低头抽出了五百两银票，拉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摊开，将银票还有猫儿一起放在它手心里。

    “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我要走的路，只能独行对不起”

    又是道歉，她只会说这些无用的话么

    小瘸子看着手里的银票，倍感羞辱，她把自己当作用钱来打发的人么

    他才不是为了钱，才愿意跟着她的

    “小姐，我可以跟在您身边伺候您的，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他努力组织语言，紧紧抓着陆呦呦的手，带着急切，试图让陆呦呦改变心意。

    在陆呦呦面前，他好像卑微到了尘埃里，希望对方这么不要松开拉着他的手。

    当他看到陆呦呦的表情时，他的眼珠像是定住了一样，语言全然苍白。

    这看在陆呦呦的眼里，心尖微颤，啪的一声，手被打落

    小瘸子垂落在一侧的手背被打的通红，他呆呆的看着突然动手的陆呦呦。

    是不耐烦了么

    “对不起”自己太烦人了。

    “我会改的，真的。”

    陆呦呦小小的一个，此时全身绷紧站在他的对面一动不动。

    她脸色僵硬，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这样低三下四的小瘸子，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各种负面情绪涌入心头。

    看着他，陆呦呦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时的她又何尝不是在潘玉崎那个人渣对她伸出手的时候，仿若一束光透过黑暗，她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死都不愿意放手。

    太蠢了

    必须让他清醒点不要再抱有可笑的念头。

    “放弃吧。”陆呦呦在对他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这世间唯有自己靠得住，不要把活着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世间，除了父母的爱是无私的，其他人，都是想有利可图的，或情感或金钱”

    有的可怜虫，甚至连父母的爱，都没有体会过。

    比如她

    陆呦呦冷漠的开口，“在我看来，你身上毫无吸引我东西，所以，拿着银票滚吧，我不需要你。”

    陆呦呦的话，犹如在他的心里和脸上都狠狠的予以致命一击，程昱整个人都崩溃了，情绪接近失控。

    “你不是那样的人”他皱着漂亮的眉毛沉着脸开口。“你明明不是”

    陆呦呦被被他看得心神不宁，过了好一会儿，她非常缓慢而费力的点了点绷得紧紧地下颔。

    坚定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滚”

    下一秒，银票被扔在地上。

    “我不是我才不是为了你的钱接近你”小瘸子抱紧怀里的猫儿，红着眼尾敌视的看着她。

    陆呦呦沉默的看着他。

    “你是骗子虚伪既然不要它，就不要摸它，等它知道你不要它的时候，会难过的”

    所以，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既然可怜它，一开始就不要伸手”

    “你真的很残忍”

    小瘸子抱着猫儿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才不需要她的假好心

    既然这样，她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死在破屋里呢

    程昱紧咬着唇，才能遏制住想要回去找陆呦呦的冲动。

    眼泪还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滑落。

    又被丢掉了

    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是不是只有他变得很优秀，才配呆在她身边

    程昱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陆呦呦。

    然后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躲到了角落里，望着她。

    他紧抱着怀里的猫儿，声音颤抖，“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才会这样

    他不舍得走，更不想离开她，可是她故意说那些话，自己只好装作受不了的样子离开。

    程昱担心她出事，可是又因为她的驱赶，所以只敢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偷偷瞧她。

    陆呦呦看着地上的银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捡起，抿着唇抬手拍了拍上面的泥，然后收到怀里。

    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个很残忍的人。

    所以，她现在也变坏人了么

    陆呦呦惨白着一张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