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将有些汗湿的手从剑柄上拿下, 语气也委婉起来“是墨雪啊,好久不见。能不能带我见你师父,就和他说沈云鹤出事了, 让他出希望他可以帮忙看看。”
“竟然是沈公子出事了吗”墨雪收回手, 想起了师父的狗大户名单, 其中第一个上的是这位的大名。
“是的。”江琴希冀地看向墨雪, “云哥哥已经被蛊毒折磨好几个月了,快救救他吧。”
见这人居然认识墨公子,语气还颇为熟悉, 排队的众人顿时起了危机感, 该不这伙真的能插队吧
“蛊毒吗这倒是巧了。虽然师父另有要事, 但目前宗内正有一位专精蛊毒的神医有空闲, 不知江少庄主意下如何”墨雪笑容和煦。
不知为何,提到蛊毒两个字,周围还在愤愤不平的患者属们顿时不吭声了。
一个个看向江琴的神带着同情与怜悯,让他一头雾水。
直到江琴被墨雪忽悠着点了头,离开客栈接沈云鹤时,都还能感受到种“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兮不复返”的目光。
江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天, 雪轮宗的病患及其属们都想起了被绫灯支配的恐惧。
从白天到夜里,沈云鹤的惨叫整整持续了三天, 其中还夹杂着绫灯愉悦的笑声, 堪称余音绕梁。
从此荒漠里的长们多了一个吓唬小孩子的说法再不乖就让绫灯长老给你看看。
难受的不光是接受治疗的沈云鹤,在外边付账的江琴也同样不好受。
“为、为什么要十万两”江琴看着账单目瞪口呆。
以前他们两人白嫖么久,加起来也不过三万啊,这涨价速度未免有些离谱,当贪官污吏来钱也没这么快的。
墨雪笑容依旧温和, 风度翩翩的招呼弟子过来上茶。
“江少庄主有所不知,替沈大侠诊治的是我门中的绫灯长老,长老研习蛊术多年,所有治疗的药物和手法皆是他一人独创,江湖上可找不出第二个。”
简而言之就是独门秘方,本不公开不透明,随我们开价。
“不过”墨雪递过来一块雪白令牌。
“江少庄主与沈大侠和师父相识多年,合该在我雪轮宗享有贵宾待遇,这是拂雪令,今后两位上门求医,皆可由我门中长老出手医治,不必在门口提交申请。”
当然打折是不可能打折的,想都别想。
江琴努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伸手接过拂雪令。忍不住心下苦,有长老出手,是不是也包括了这次的位他现在看到虫子和毒蛇就心下怵。
但他还真就不能拒绝。
毕竟绫灯长老虽然治疗的过程吓人了些,可最终确实是把沈云鹤治好了,这水平放在江湖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除了乖乖掏钱躺平任宰,他们还能做什么
这时江琴开始怀念起当年个内敛隐忍,为了沈云鹤什么都肯付出的红衣药师了,哪怕时的对方算得上是他的情敌。
不知何时,双方之间好像已有了天渊之别,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一抹红影漂荡得越来越,已经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连对讲讲话,都隔着重重阻碍。
这样的薄律,还念着沈云鹤吗
江琴突然对自己云哥哥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时光轮转,已然到了秋季。
某天深夜。
两道白衣人影踏着月色疾,悄然落入雪轮宗驻地,没有惊动一个守卫。
两人正在前,却现湖边水榭中的灯盏忽然亮起。
水榭中摆着一张宽大的软榻,一道红衣身影悠然靠坐在其中,墨披散捧着一卷书看得随性。
“回来了。”肖律抬头看着两人。
“宗主。”两人抬手对他礼。
肖律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此可还顺利。”
霍音点点头“当年害我的好兄弟,我亲手送他了九泉之下。”
夜色冷白,照在他一身素白的衣衫上,依稀可见袖摆处的几点红梅,仔细看,却并不是装点上的花纹,而是飞溅的暗红血点。
韦笑笑补充道“宗主放心,有我在一切顺利的很,我还在良安镇给你买了些话本还有糖,宗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看着一蹦一跳朝自己跑来的少女,肖律笑容温和“笑笑有心了。”
雪轮宗要出江湖,如霍音绫灯这样早在众人中是已死之人的也重出,他们当年的仇自然也要一一清算。
几年前,将绫灯逼入绝境的世已遭了报应。
霍音的位塑料兄弟则藏得深一些,直到最近才被他们找到。肖律让韦笑笑和霍音一起,将当年的仇了结,
韦第一年事已,当年的仇早已死绝,他也无意将仇怨沿袭到下一,就此作罢。现在,他整天带着徒弟和鸭子在江湖上溜达,顺替宗门寻觅有前途的年轻人,乐得逍遥。
“宗主最近似乎在将谷中弟子召回,可是有什么新的打算”霍音问。
“真的吗”韦笑笑好奇地看向肖律。
肖律笑得深莫测“自然是有的,不过现在暂时不能和你们说。”
“啊,这么神秘呀,告诉我嘛”
韦笑笑央求了几句,可惜肖律依旧摇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最后,不甘心的韦笑笑被霍音借口吃宵夜拖走了。
亭中一次安静下来,肖律独自翻书,却听见背后有沙沙的动静传来,一只挂着繁复银饰的手臂,搭在他肩头。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低柔婉转“宗主有什么话不能和他们说,和我说说如何良夜苦短,不如共度”
肖律按着对方试图继续往下的手臂,反手用书册挑起绫灯准备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绫灯长老今夜怎么不睡可是需要我亲自替你熬一碗安神汤”
听到“亲自”两个字,绫灯妖里妖气的脸上露出一抹畏惧,忍不住嘴角微抽“免了。”
“宗主亲自熬的药,我这小身板怕是享受不来,不如还是给墨雪小子吧,西北第一剑客从小喝到大,想来可以多撑几碗。”
肖律笑了“你这个可止小儿夜哭的大夫竟然嫌弃我的药说出全西北的小屁孩都不信。”
绫灯不服“是因为没多少人喝过你亲手熬的药,些不幸喝过的,不敢出说。”
在他看来,雪轮宗最可怕的大夫,明明是前这位才对。可偏偏所有人都认为宗主大人医术超,断不可能熬出品相如此可怕的药物。
这些人就是肤浅,医术超和熬药手艺可怕之间有冲突吗
绫灯还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一道剑气从远方疾驰而来,将静谧的夜色都切割开来。
他顿时汗毛直立,脚下运劲一点地向后飞跃,离开肖律身边。
剑光擦着绫灯而过,削断了湖边几株植物,最终落入湖水掀起一阵波澜。
月光下,一道白衣人影持剑缓缓走来,意态悠然,俊雅至极,端方出尘,宛如传闻中的剑仙。
“好啊,你个墨雪,大晚上的竟然袭击同门长老”绫灯不满地看向他。
墨雪脸上人挂着笑意,笑却被月光染上了一抹冷色,他不说话,只缓缓抬起剑尖。
“哎哟我,你这是干什么不就是大晚上跟你师父说几句话吗”
“粗暴、小气、伪君子”绫灯嘴上放着狠话,脚下却动作飞快地出了水榭,一溜烟儿往外跑。
等人彻底消失,墨雪也已经走到水榭中,他看了肖律桌上见底的茶盏,抬手拿起茶壶给他续上。
“师父和他在聊什么”墨雪语气温和。
“一些闲聊而已。”
“闲聊需要靠得这么近吗”墨雪放下手中长剑,状似随意地坐在了肖律宽大的软榻上。
五年过,肖律也习惯了这个徒弟时不时的没大没小,他端起茶盏“你不是不知道绫灯这人,他抽风的时候和人讲话就是这个做派。”
墨雪语气里带着一分嫌弃“他就不这么和我讲话。”
肖律伸手戳了戳他一丝不苟的髻“还不是因为某些人老是冲着他拔剑,
奇了怪了,你平时总是逢人带三分笑,为什么偏偏对着绫灯么凶”
墨雪“”
因为这人实在太骚了,还老在他师父前骚。
“说起来,最近笑笑给我带了个正道少侠和魔界妖女的话本子,我看其中的少侠还挺像你。”肖律笑起来,在暖色烛光下看着有几分缱绻。
墨雪皱起眉“笑笑胡乱买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等儿罚她抄药典。”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伸到他前,轻轻抚开了他蹙起的眉峰“可别呀,我的好徒弟,你要这么欺负小姑娘,人以后不带我玩了可怎么办”
墨雪叹了口气“师父,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小姑娘陪你玩”
“笑笑可不一样,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肖律答道。
幼稚,墨雪在心头叹气。
“这次的结果怎么样”肖律问起了正事。
“江湖上已经有了些动静,想来过不了多久有大动作了。”墨雪说。
“终来了呀”肖律往后一仰,靠在软榻的椅背上。
说来也奇怪,这些年他也派遣手下弟子打听过相关的消息,却毫无所获,既找不到对方的驻地,找不到相应的人马。
直到最近才有了一些端倪,个神神秘秘的魔门,终是要出现了。
这次主角沈云鹤没了药珠辅助修,少了薄律无怨无悔不计价的治疗,再加上和江琴互相折腾了一身伤病。光是治伤、疗毒、解蛊都用了不少时间,再加上拈花惹草,你追我逃花费的功夫,几乎没有太多练功的空闲。
目前的沈云鹤空有一身绝世内力,却最多只能挥出普通一流手的实力,实战上是不用提,跟个酥饼差不多,指望他抗击魔门,不如指望伊万上树。
这一次,魔门的入侵怎么开始呢
墨雪没有打扰肖律的思绪,从袖中摸出把玉梳,轻柔地替他梳理一头有些散乱的黑。
三千墨从指尖滑过,一半带着夜色的凉意,一半裹着属对方的温度。
一个月后。
魔门入侵中原武林。
这些人不知道是哪来的,功法奇异,招招狠辣,在短时间内已经将数个叫得出名字的门派灭门。
一时间,中原武林人人自危。
原本散沙一盘的各门各派都在讨论着是不是要团结起来共抗魔门。
在三十多年前,这魔门也曾入侵过中原一次。
当时是各门各派推举出了武林盟主,齐心协力度过了这一关,其中有不少名已久的老门派在战中凋零,也有不少新势力站起来。
最为耀的是当时还属二流势力的琉璃药王谷。
大战之中,各门各派受伤中毒的弟子都不少,琉璃药王谷展露出了精湛的医术,不仅挽回了众人的性命,也在战中积累了无数名声和人脉,一举为了地位超然的医道大宗门。
三十年过,曾经一呼百应的的大门派们在战中受创,已然没落。
参与过当时一战的人,要么寿数已尽,要么早已退居幕后不问世事,就连当年的武林盟主也已经不在人世。
现如今,其他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都换了新一,动荡多的甚至换了好几,想再次联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以,有几位经历过当年大战的前辈牵头,打算再次举办武林大。
偏偏就在这个时间点上,出事了。
前往雪轮宗求医的莫桑派掌门,在回门派后突然离奇暴毙,身上没有伤口,唯有眉心一点红,看着格外诡异。
不仅如此,江湖各门各派之中都出现了死者,他们大多地位不低,有精英弟子,长老亲传,甚至是长老本人。
这些人平时各自的圈子都不同,功法也完全不一样。
但唯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曾上雪轮宗求医
顿时,江湖上流言四起。
有说雪轮宗和魔门勾结的,也有说雪轮宗被魔门胁迫的,甚至有直接说雪轮宗和魔门是一的。
证据就是雪轮宗是个凭空冒出来的宗门,但他们施展的种种神秘手段,哪里像是毫无根基的宗门能做到的
短短五年,遍布江湖,说不背后借了什么人的力量。
而且魔门说不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也许他们就藏在雪轮宗背后。平时,让排上的雪轮宗披着一副济世救人的壳子,心里却在打着鬼主意。
虽然也有人说这肯是魔门的挑拨,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悠悠众口,和一个个弟子死伤门派的愤怒。
而过分的是,当这些受害门派想要报复雪轮宗时,却现距离自己最近的雪轮宗医馆,不知何时早已人楼空了。
他们提着刀剑,却只能对着空荡的建筑泄心中怒火。
英雄台上,武林大提前举了。
三十年前的一战让中原武林元气大伤,因此在座的以中年人居多,少见曾经的老前辈。
妙言派掌门愤怒地拍桌“我看他雪轮宗就是心虚了,不然为什么要跑堂堂正正地和我们对峙,都不敢。”
“可怜我门下弟子,死不瞑目啊他们都还年轻,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就这样没了”
陌刀门的掌门也附和到“就是这个道理,他雪伦宗这些年事嚣张无忌,求上门的病人也敢拒绝,我看他们就是没安好心,专程想在我中原搞事情。”
“本来这雪轮宗就不是我中原的宗门,身处西北荒漠,边鱼龙混杂,谁能保证其中没有掺杂魔门的力量”
众人越说越激动,不少人当场大吼着要屠了雪轮宗报仇再说。
这时浮阳观的路真人对着风雅正一拱手“听说雪轮宗主曾经是琉璃药王谷的弟子,风谷主,可有此事”
众人的视线落在风雅正身上,有惊讶怀疑。
风雅正伸手抚须,微微一点头“确有此事。”
众人是一番窃窃私语。
“不是吧,连药王谷都有问题”
“别瞎说,药王谷可是当年大战的重要力量,要是没他们,正道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风雅正不疾不徐地道“薄律为我谷中弃徒季无安的亲传弟子,前任长老念着传承之情,让他们师徒在谷中外门挂名。”
“但此子并不曾在我谷中就学,一直居谷外的春信谷,并已在五年前自请离开。”
路真人“风谷主观他医术如何”
“嗯”风雅正思索一阵,“是个有潜力的后生。”
“也就是说,他的医术并未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这样”有人问。
风雅正并未说话,但点了点头。
“五年,常理来说,医术绝无可能提升如此迅速,看来这个薄律确实有问题。”暮云派掌真人说道。
“听说他以前的武功也只是寻常二流,根本不可能击杀血煞和胡狼。”旁边的寻风阁主说。
“不光是他,还有他背后的雪轮宗,等我们将人抓住后,要严刑拷打,让这魔门鹰犬说出实话。”妙言派掌门愤愤不平。
“诸位门下在雪轮宗求过医的弟子并不止死的些吧谁也不知道,他们身体里到底有没有被埋下暗病。”浮阳观主道。
这话一出,各位掌门的背后都起了一层薄汗。
对一个门派来说,精英弟子是他们未来的力量,要是全部受制雪轮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传承断,是每个门派都恐惧的事。
“讨伐雪轮宗,势在必”
“讨伐雪轮宗”
“讨伐雪轮宗”
一片群情激奋之中,天边忽然飘来一片白。
“你们看是什么”
众人睛看,现是一群白衣人,正运起轻功从处的山头下落,身姿轻灵,翩然若仙,远远看如一群白鹭乘云而来。
其中为首的人一身夺目的红,正是被他们讨论的薄律。
“好大的胆子一群邪魔外道竟然敢闯武林大”陌刀门的掌门何登顿时大喝一声,凌空挥刀,犀利的刀气斩向肖律。
“看我不杀了你这魔门走狗”
肖律没有回应,但他身侧的墨雪动了。
白衣剑客凌空拔剑出鞘,居临下以剑气御敌。剑气凛若霜雪,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气势破空而来,和刀气正相迎。
两道强悍气息在空中交汇,骤然一股巨力爆,掀起狂风,吹得在场众人睁不开。
狂风过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陌刀已然断两半。
而剑气依旧锋锐无匹,在坚硬的石质地留下深深的痕迹,足足有好几米长。
“怎么”
陌刀门掌门话还没说完,是一口鲜血喷出。身边的弟子忙七手八脚地将人扶住,免得他当众倒下太丢子。
亲见了此情此景,场中众人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时无言。
这是西北第一剑吗
不,该说这样的人仅仅是西北第一剑吗如果这人踏足中原武林,不前的名头就该换一换了
“咚”一声沉重的闷响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剑痕上拉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名白衣少女竟然徒手将看起来无比沉重的座椅放在地上,然后恭敬礼。
一袭红衣的雪轮宗主悠然落座,单手撑着下颌看向众人“诸位在这里开武林大,怎么不邀请我雪轮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