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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晋·江·唯一正·版
    池敬遥回去之后,  将事情都朝章师兄说了一遍。

    章师兄倒是没急着下定论,只说三日后跟着池敬遥去见见那人。

    那人姓吴,药材铺的伙计都管他叫老吴头,  池敬遥见他年纪与裴父相仿,  便称呼他老吴叔。

    到了约定好的这日,  池敬遥和章师兄一起带了几个人去了那药材铺子。

    老吴叔见了章师兄之后,对他也颇为坦诚,几乎是知无不言。

    当日,  章师兄又提出来要去他们的药田看看,老吴叔亦是很爽快,  当即便答应了。

    众人奔波了小半日,  去对方的药田参观了一遍,便知老吴叔所言非虚,  他的确是个打理药材的老手,  也难怪药材铺的掌柜会朝池敬遥推荐他。

    “咱们自己种了药材之后,其他零散的药材都可以找老吴他们购置,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回去的路上,  章师兄朝池敬遥道“届时你在庄子里除了盯着他们打理药田,  还可以借着药材长成的这段时间多炼制一些药丸。”

    池敬遥道“今日我朝老吴叔问了,先前因为天气冷,他们好多药材都还没来得及往南销,  咱们倒是可以先买一些,  省得陈国那边突然有动静,  咱们手里没有药。”

    池敬遥此前便朝章师兄了解过情况,  得知两国开战时,  因为储存的药有限,  所以只能留在军医手里,  没法分发给各个士兵。

    这样一旦到了战时便会出现一种情况,受了伤的士兵,伤势不能得到及时的控制,等送到后方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因为失血或者伤口处置不当而错过了治疗时机。

    当时池敬遥便想过,若是药量足够的情况下,给每个人都分发一个类似“紧急医疗包”的东西,里面放上基础的止血药等东西,这样一旦受伤可以先自行紧急救治,存活率便会更大一些。

    只不过他这想法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他只是自己偷偷想了想,都没好意思朝旁人说过。

    一旦他们有了药田,又有了炼药的人手,那么他这个设想便不难实现了。

    一切事宜商定好之后,池敬遥便带着大佬和阮包子去了庄子里。

    与他同去的还有十几个军医,以及先前那四个细作。

    他们此前被杨城派到陈国执行过一次任务,表现还算不错。

    不过这些日子陈国的细作已经消停了不少,祁州营也经过了几次“清理”,如今已经没有太大的隐患了,所以裴野便将人又派给了池敬遥。

    庄子里本就有不少长工,池敬遥见过之后觉得他们手脚都挺利索,帮着他炼药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这会儿更重要的显然是播种,所以他们到了庄子里之后,便开始琢磨着种植药材的事情。

    老吴叔很负责任,亲自帮他们划了地,又选了种。

    到了播种这几日,杨城还特意派了一队人来庄子里帮忙。

    “你这第一茬种的东西是根茎入药,不用等着开花结果,这会儿种上约莫六月就能收了。”老吴站在田埂上,朝池敬遥指了指不远处,又道“这一片先种上二十亩地,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开始播种另一种了,届时再种上三十亩,就够你们打理一阵了。”

    池敬遥搓了搓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这二十亩加三十亩地能收多少药材了。

    “你想种的另一种药材,得等到五月底才能播种,届时哪怕你只种20亩,这加起来也得七十亩地了,怕是打理不过来。”老吴叔朝池敬遥道“届时我找些人手来帮你。”

    祁州营虽然会派人过来帮忙,但士兵们毕竟不是种地出身,只能干些直活儿,每组几乎都得有长工或者药农带着配合才行。所以哪怕祁州营的人来得再多,长工和药农不够也忙不过来。

    池敬遥闻言有些惊讶,忙道“多谢老吴叔。”

    “你别急着谢我。”老吴叔道“昨日我在你们炼药的药房看过,我听伙计说你们炼的一种药丸,有消炎之奇效,属实难得。”

    “您若是想要,我可以赠您一些。”池敬遥道。

    “实不相瞒,吴某冒昧,想朝池大夫讨个炼药的法门。”老吴叔道。

    池敬遥闻言一怔,面上带着一丝犹豫。

    这炼药的法子说起来倒也不算太难,很多药铺都有懂得炼药的伙计,区别只是好与坏之分。

    而池敬遥心知老吴叔问的定然不是炼药的方法,而应该是炼药的配方。

    “这消炎的药丸,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生前与我一同琢磨出来的。”池敬遥道。

    “尊师可有师训不可外传”老吴叔问道。

    “这倒是没有。”池敬遥道“但他老人家素来厌恶有人拿此道牟利。”

    老吴叔闻言也不恼,反倒点了点头道“若吴某可朝池大夫保证,绝不会拿此药牟利,且不管将来这药是销往南路或是边城的医馆药材铺,定价一律都会朝池大夫请准,池大夫可会应允”

    “你不拿药赚钱”池敬遥问道。

    “赚,但只赚我应得的那部分。”老吴叔道。

    若他花言巧语一番,池敬遥或许会觉得厌恶,可他从头到尾都一派坦诚,不仅不让人反感,反倒令人信服不少。

    “池大夫之所以选择自己种植药材,一来是因为需用极大,购置麻烦,二来也是因为来往运输不易。”老吴叔又道“我在边城种了二十多年的药材,一年四季,在大渝各处来来往往我想着若是能将这救命的药都炼制成药丸,不但运送方便,患病之人用起来也极为省事。”

    池敬遥闻言眼底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道“老吴叔,此事你容我好好想想再答复你。”

    “好说,好说。”老吴叔道“你不答应也无妨,届时我依旧可以带人来帮你,不过那可就要算工钱了。”

    池敬遥闻言不由失笑,却将此事暗暗记下了。

    其实,程大夫去世的时候,就提起过这个想法。

    将他们研究出来的药丸在大渝推广开来。

    但彼时时机尚不成熟,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精力批量去炼制药丸,二来他们都不懂商贸,生怕这药丸流出去之后,非但不能造福百姓,反倒让人钻了空子谋取私利。

    如今机缘巧合认识了老吴叔,对方搞了半辈子药材,在大渝各处的药材铺子都有人脉,更重要的是,此人心术端正。

    池敬遥觉得,此事说不定可以和对方合作。那样他们的药丸,将来便有机会销往大渝各处,而且只要找到合适的法子,应该也能控制住销路和价格。

    他并不打算拿这些东西赚钱,但是要保证这法子持续下去,便一定要有老吴这样的人。

    好在他们未来有的是时间,倒是可以慢慢推进此事。

    这段日子,池敬遥虽然一直在忙庄子里的事情,但每到了祁州营固定看诊的日子,他依旧会带着庄子里的军医回去。

    好在十里地也不算远,来回并不费多少工夫。

    但是不知为何,池敬遥这几次回来看诊,一直都没见到过裴野。

    有一次他倒是见到了裴青,朝对方问了几句,裴青只说裴野在忙,具体忙什么也没说。

    “不会是要打仗了吧”池敬遥朝杨跃问道。

    “杨将军说入秋之前陈国应该不会有动作。”杨跃道。

    池敬遥从前没经历过战争,只在历史书和影视作品中见到过。他还以为两国交战是不停的打来打去,后来才知道,通常来说数年的交战之中,都会分布着很多休战期。

    这种休战期短则十天半个月,长的时候甚至会等上个一年半载。

    这也是为什么战争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往往都意味着巨大的消耗。

    “要是一直不开打就好了。”池敬遥道。

    “那也不行,如今三个大营都在边城耗着,光是粮饷都耗不起。”杨跃小声道“我估计两边憋足了劲儿,今年年底前搞一场大的,说不定就能结束了。”

    “咱们能赢吧”池敬遥问道。

    “那是肯定的。”杨跃道。

    池敬遥一想到战事要起,心中顿时有些怅然,越发想去见裴野一面。

    但今日裴青已经见过他了,自然会告诉裴野,对方没来找他,那就是不打算见他了。

    念及此,池敬遥心中便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沮丧来。

    这些年来,他对裴野依赖惯了。

    若是两人不在一处也就罢了,如今明明就隔着十里地,却已经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这让少年总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上回见面,他二哥说不会想他。

    少年原以为对方是在逗他,没想到竟是真的吗

    “你要不要去找裴将军说说话”杨跃问道。

    “算了,再耽搁来不及回庄子了。”池敬遥道。

    他收拾好药箱,便跟着阮包子走了。

    杨跃挠了挠头,想说什么,最后终究是忍住了没说。

    演武场里,裴野正执着长枪在与一个士兵过招。

    裴青立在一旁,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

    片刻后,裴野手中长枪一压一挑,将与他过招的士兵逼到了死路。

    “没长进。”裴野将手中的长枪扔给他,而后看向了裴青。

    裴青叹了口气道“将军心情不好,何苦拿他们撒气”

    “我亲自同他们喂招,倒成了拿他们撒气了”裴野瞥了他一眼道“况且你哪里看出我心情不好了”

    “每次池大夫他们来大营看诊,您都会在演武场待一整日,至少打趴十几二十个儿郎。”裴青道“将军您这是何苦呢”

    裴野拧了拧眉,冷声道“从前倒是没觉得你话多。”

    “我方才路过,见到了池大夫。”裴青道。

    裴野手中动作一滞,问道“是吗”

    “池大夫大概在庄子里也没闲着,人晒黑了些,也瘦了。”裴青道。

    “他素来都是晒不黑的,从前与我上山打猎那么大的太阳,也没见他晒黑过。”裴野道。

    “那就是属下看错了,反正瘦是真的瘦了。”裴青道。

    “庄子里是没饭给他们吃吗”裴野道。

    “那属下就不知道了,只匆匆说了两句话,也没顾得上问。”裴青道。

    裴野转头看向裴青,那目光带着几分凌厉,似乎是在琢磨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问我了吗”裴野问道。

    “嗯。”裴青道“池大夫问我,将军为何这么忙,是不是要打仗了”

    “你没跟他胡说吧”裴野道。

    “属下不敢。”裴青道。

    裴野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表情带着几分犹疑。

    “池大夫心思虽然不算太细腻,但将军一连数次躲着他,他再迟钝也该觉出异样了。”裴青道“只怕他回去之后,定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裴野犹疑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朝着营房的方向走去。

    裴青看着他的背影,原想提醒他池敬遥应该已经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

    裴青跟在裴野身边多年,对裴野的性情十分了解,很多话裴野哪怕不与他说,他也能猜到几分。这段日子,裴野明显有些异样,而且这异样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裴青虽然不能确定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却知道此事定然与池敬遥有关。

    依着他的看法,事情老躲着是解决不了的,必须得让裴野去面对才行。

    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裴野快步到了营房外头,却见里头早已空空如也,不仅是池敬遥就连章大夫他们也早已走了。

    他立在门口沉默了半晌,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理智上,他觉得自己不该来见少年,可心底里,他是渴望和对方见面的。

    哪怕说不上几句话,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就在这时,裴野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当即心中一喜,只当是少年还没走。然而待他转头看去,却见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是杨跃。

    裴野眼底的惊喜顿时便散了个干净,转而换上了一副冷脸。

    “我有那么讨人嫌吗”杨跃道“一见了我脸就垮了。”

    “他呢”裴野问道。

    “十里地估计已经走了八里了,你怎么不等到天黑再来呢”杨跃道。

    裴野闻言一时不知道心中是庆幸更多,还是遗憾更多。

    他当然想见池敬遥,可越是想见,他越害怕见到对方。

    因为他知道,一旦见了少年,他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便会汹涌而至。

    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控制到什么时候。

    万一在少年面前露了端倪,会是什么后果

    别的不说,有一点他是可以确认的池敬遥对他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否则少年不可能在面对他时毫无距离感,那份坦荡对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答案一般。

    裴野觉得,自己在少年那里,可能永远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既然如此,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不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否则少年对他的依赖和亲近,将会彻底被疏离和厌恶取代。

    裴野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最起码在对方心里,他依旧是原来那个二哥。

    “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看池大夫每回来都问起你,想来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杨跃看向裴野,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裴野心烦意乱,没心思同杨跃掰扯,淡淡道“你少操心。”

    “我少操心,你倒是让我少操心啊。”杨跃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道“池大夫走的时候,都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哎,看来是没人在乎了。”

    杨跃说着抬手扫了扫自己的衣裳,故作夸张地道“赶明儿我就搬到庄子里去,好好陪陪他。”

    “你要去庄子里”裴野问道。

    “嗯,我都和杨将军说好了,去庄子里住一段日子,陪陪池大夫,顺便也学学种地。”杨跃说着又瞥了裴野一眼,道“别让我给他带话哈,我可不替你跑腿。”

    裴野

    他怎么就差点把杨跃这小子忘了呢

    他们家那小东西素来天真,对人毫无防备,又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

    若是杨跃这小子花言巧语,再使点乱七八糟的手段,保不齐真能将人骗了。

    “你瞪我干什么”杨跃道“你瞪我我也不替你带话。”

    裴野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有话自会亲自同他说,何需你带”

    杨跃

    这么经不起激将

    裴野其实也不算是沉不住气,他今日听到裴青说池敬遥又问起他的时候,本就有些后悔了。

    他跟自己置气也就罢了,总是这么对少年避而不见,未免有些不公平。

    他本意并不想让少年不高兴,所以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如今听杨跃这么一说,他自然想跟着一起去一趟庄子里。

    次日,池敬遥正在药田里忙活呢,便听到有伙计过来说祁州营又有人来了。

    他只当是杨城派来帮忙的人,倒也没在意。

    直到旁边的大佬“吱吱”叫了两声,池敬遥抬眼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杨跃正颠颠地朝他这边跑。而杨跃背后,跟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裴野。

    “二哥”池敬遥一见到对方,当即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朝着来人便奔了过去。

    杨跃老远便朝他伸出了手,想抱他一下,却被背后的裴野扯住后脖领子,将人扯到了一旁。

    杨跃这么一躲开,池敬遥便冲着裴野奔了过去。

    少年隔着几步便借势一跃,直接跳到了裴野身上。

    裴野一怔,伸手在少年腰上一揽,将人抱了个满怀。

    “二哥”少年扒在裴野身上,手臂揽着裴野脖颈,腿则缠在了他的腰上,那姿势像极了大佬扒着他时的姿势。

    只是大佬个子小,扒在他身上时这姿势倒是没什么,如今他这么抱着裴野,多少令裴野有些不自在。

    “下来。”裴野沉声道。

    “不下来。”少年故意气他似的,笑道。

    裴野伸手想将他拉下来,少年却故意跟他闹着玩儿,死活不撒手。

    他们幼时,池敬遥便喜欢这么朝他身上跳,不过那个时候大部分都是让他背着。

    那个时候,裴野被他缠得烦了,就会警告他,说再不下来就拧他屁股。

    少年那时丝毫不怕他,若是裴野敢拧他屁股,他就敢咬裴野的耳朵。

    从前这些互动,裴野从未觉得不妥。

    但如今,他却不能继续纵着少年胡来了。

    念及此,裴野两手扶着少年的腰,便打算将人硬扯下来。没想到池敬遥伸手便去挠他,两人扯来扯去,裴野脚一滑,直接抱着少年滚到了田埂旁的泥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