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姝傻乎乎地咧着嘴,大大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忽闪忽闪的星星一般。
任陆荀如何冷脸相待,她自是厚着脸皮将食盒提到他眼前说“给你送吃的来。”
陆荀剑眉一皱厉声赶人“不吃,滚。”
在他又要将门合上的时候,文鸢猛地一脚将他撑着的门给踹开,然后恭敬地将赵瑾姝请了进去。
哎呀,还是文鸢懂我
赵瑾姝美滋滋地进门,文鸢傲气地仰着脸冲着陆荀冷哼一声。就这破驿馆,公主来那是看得起他,竟然还敢拦我们公主真是不知好歹
陆荀拦不住只得叹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这皇城的住宅大多都是同一个布局,进门后势必要穿过一个风雨连廊,紧接着就这什么山啊水啊之类的园林景观,等绕过了假山,最后才能走到会客大厅。
按理说他一个番王出行,这身边服侍的人应该很多才是。
但是赵瑾姝这一路走来,愣是没见到一个下人,这般冷清,看着瘆人的。
赵瑾姝进入大厅后,只看见一张七弦琴和一张茶案,茶案附近倒是有几个蒲团。
横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一坐,那她便只能勉求为之其不难得的坐在蒲团之上了,文鸢呢就默默跟着站在她的身后。
陆荀进门后叹了口气,然后也随着坐在了她得旁边。这坐下来后,却是不自觉地把身下得蒲团往靠着门外得方向稍微得摞了摞。
这些小动作赵瑾姝全部看在眼里,但是她并不恼。
她懂,说到底还是未经人事得男孩子嘛。
他门外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靠墙的岩壁上藏着一股极小的水流,流过的时候会有少许分流在岩壁上的植株上凝结再重新坠入岩壁下方的小水潭之中。
发出的声音清脆叮咚,听着还真是舒服。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这地方到了挽上容易招惹蚊虫,特别是这也快入夏了。
“你这儿风景倒是不错。”
场面有些尴尬,赵瑾姝率先开口企图打破局面。但是陆荀并不想搭理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古代有些规矩比如什么端茶送客之内的,赵瑾姝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看他这架势,应该是想暗戳戳地按时她没事赶紧的给我走。
“你这府中为何这般冷清也没个侍奉的下人,要不随我去宫里住吧”
“公主若是没有什么事,还是回宫去吧。男女有别,更何况本王还有公务在身。”
约摸是烦了赵瑾姝,陆荀放下了只抿了一口的茶,再次冷冰冰的开口。
赵瑾姝内心有些受挫,这般疏离大可不必。
不过她还是挺会自我调节的,没办法嘛,谁让昨儿个确实是自己轻薄了人家呢
于是呢便将身旁的食盒打开,将那一碗已将凉了的红豆粥端了出来递给他。
“你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跟我闹别扭呢这碗红豆粥算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陆荀神情依旧没有起伏,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显然,对与她的这碗红豆粥,他是不屑的。
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文鸢看他这样儿都恨不得替她出头,告诉他我们公主为了熬这碗粥,那可是差点把自己寝宫都给烧了。
卯时就起床,只为了给他熬这碗粥,他竟然还敢摆出这般的冷脸
不过赵瑾姝仍是不恼,古人嘛,思想封建,是需要花时间去消化她这出格的行为的。
只要以后他发现她只对他这般,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红豆代表着什么红豆,又叫相思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赵瑾姝将粥放到他面前,还是面容带笑,像是在自说自话。
其实听到她口中的这句诗,陆荀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这承安公主,干啥啥不行,写这些风月词句倒是一套又一套。特别是那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最是得他心意。
但是他不能。
昨夜,他才知道连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奶娘竟然都是别人安插得细作。他得身边这般危险,若是真招惹了她,往后怕是会给她带来祸端。
她这般明媚的人,不应该卷进他所在的黑暗。
于是,心一横便将挥手打翻了那碗红豆粥,依旧是满脸的冷漠。
“本王若是想喝粥,自有下人煮了送来,不需公主这般费心。若无他事,公主还请自便。”
看着陆荀这反应,赵瑾姝也是被吓了一跳。
搞什么她刚才分明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的柔和存在,怎么顷刻间就翻脸不认了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莫不是真有点子问题
赵瑾姝想仔细看看他,找找原因。但是却被陆荀阴沉的眼神吓的一哆嗦,不敢再看第二眼。
陆荀见此也懒得再搭理她,干脆就起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一个家仆装扮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婢女出现了。
是这别苑之中的管家,他指挥着婢女将这被红豆粥沾染的地方都清扫干净后,便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去。
只剩下赵瑾姝和文鸢二人在这屋子里,面面相觑。
“公主,我们回去吧。何必眼巴巴地贴上去自降身价。”
“你懂啥,女追男隔成纱。想陆荀这般风姿绰约的美人,你家公主我不及时出手,那就得被别人抢去了。这么帅,拱手送人,多亏啊。”
文鸢不懂她说的这些话,她只觉得若是别人对你无意,那便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公主本来也是玲珑一般的人,完全没必要去贴陆荀的冷脸。
两人回到寝宫之后,赵瑾姝便让文鸢去调查陆荀的具体情况,精确到他家养了几条狗几只猫。
毕竟像陆荀这般性格的人,那大概率都是有故事的人,大概率是原生家庭有问题,才会造就现在这个性格。
正常情况下,那有人这般喜怒无常的
文鸢的效率那也是没得说,这天还没黑呢,她还真就把陆荀的全部资料给搞来了。
那陆荀是老益阳王的独子,自小便随着他的父亲住在边境的军营里。
在他五岁左右,老益阳王即位,他成了世子。
老益阳王是有兄弟存在的,并且十分不服老益阳王即位,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当番王的那个。
但是没办法,木已成舟,老益阳王是皇帝亲自封的,他们再怎么跳脚也没有办法。
于是,他的那群叔叔伯伯便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为了确保陆荀能平安长大,老益阳王便将他带去边境的军营里,随着他的外公一起住。
选择军营,这一方面是觉得男孩子在军队里长大可能会比较有魄力,以后练武也比较的方便。
另一方面,有他的外公帮忙保护,那他身边的危险便也能少几分。
就这样,陆荀一直在军营里待了十年。
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在去皇城归来的路上遇袭,从此一病不起,他才被叫回益阳。
在益阳一方面又要照顾病重的父亲,一方面又要学着处理益阳的来往公文,还要提防着身边的叔伯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这般心力交瘁的过了两年,他父亲的病症没有好转,反而驾鹤西去。
他的母亲,也在他父亲去世当夜自缢身亡。
听文鸢说,陆荀当时并没有哭。反而冷静地处理身边的各种事情,还将整个益阳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时他的叔叔伯伯们还吵着要分家,陆荀也是冷静地将这一系列的事情在陆家族长的见证下处理完毕。
之后守孝三年间,他的叔伯找了不少美人送进他的房里,都被他轰了出去。
这守孝期间可是不许淫乱的,他若是犯了此事,那么这益阳王的位子就轮不到他坐了。
为了守住这个位置,他还真是就生生让自己当了三年的和尚,一晃眼他现在也就二十出头。
赵瑾姝听到此处啧啧感叹,难怪他现在一靠近那些女孩子就那么着急给人推开,原来是条件反射。
不过他这也挺不容易的,回想起自己。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大概在准备高考疯狂刷题
哎还好没穿到陆荀身上,不然以她那智商,早就被他那群叔伯给玩儿死了。
“所以,还真是跟他的家庭经历有关啊。”
“嗯,公主,这益阳王的家事实在是有些复杂,这区区一个王位争的这般头破血流的,您要是嫁给他,那后院里这些呜呜喳喳的事情,您可如何是好”
文鸢这话倒是把她给问住了,她现在虽然待在皇宫里,但是这后宫之中一共也没几个人。
太子这个位置一早就定下来的,剩下的几个哥哥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都对着朝堂之事没有兴趣。
这仔细一想,她的家庭环境竟然还挺和谐。除了蓉贵妃和七公主时不时要来找她晦气,还真没有斗的你死我活的场景。
“而且啊,听说益阳王还有个妹妹,封号昭和。比七公主难缠多了”
文鸢又补了这么一句,这让赵瑾姝怀疑她十故意编撰的假话。
“你方才不是还说他是独子”
文鸢眨了眨眼睛说“是独子啊,老益阳王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
“那后面这个叫昭和的妹妹是什么”
“那是女儿啊。”
赵瑾姝
行吧,说的也没毛病。
“那咱们今日去驿馆怎么没见到一般像他这样来皇城述职的,家中亲眷也要带进宫里来走动一番才是啊。”
“昭和郡主一早就到皇城住下了,在益阳王进宫述职那日,郡主与六皇子殿下发生了一点小矛盾。为了躲她,六皇子殿下连夜溜出皇城,而那昭和郡主次日也追着出去了。”
赵瑾姝撇了撇嘴角,行吧。这说起来她也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六哥了,姑且相信这益阳王真有个妹妹吧。
不过这又怎么样呢她可是位面之子,所有的困难碰上她,那都会自己化解掉的。
而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微暖陆荀这颗被原生家庭伤害的心,修复他对外界的信任。
让他重新变成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普通人。而不是个冷冰冰,脑子里满是阴谋算计,为守住那一个位置不折手段的王。
承华宫。
被禁足的七公主此刻还在点着烛火迎着月光抄写经书,一听赵瑾姝今日在驿馆吃瘪回来后竟然立马去调查益阳王,她这脸上原本带着的淡淡笑容,就立马敛去。
“她查益阳王做什么”
“听说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通风报信的小宫女,此刻还站在门帘背后。
七公主脾气古怪,一般在她写字的时候,几乎是没人敢上前打扰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瑾仪冷哼一声,重新铺了一张信笺,又蘸了墨水重新在那纸上写了几句话。
她近日也算是被这益阳王为迷上了,这不读书的呆子竟然还说的出“知己知彼”这种话。
她不是喜欢陆荀吗她偏不让她如愿。凭什么她什么都要有呢
只看她将方才写好的信笺装进了信封之中,由身侧的贴身婢女转交到帘外的小宫女手中。
“想办法,把这封信传到益阳王手中。机灵点别被发现,若是像之间浣衣局的那位那般蠢钝,你就不用再回宫了。”
赵瑾仪将后面一句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一想到浣衣局那个蠢货,赵瑾仪就气的恨不能活剥了她。
怎么能那么蠢自己去给马儿喂药她就是撒在草料上,第二天让赵瑾姝喂马也不迟啊。
再不济,洒在水里。等第二天赵瑾姝去喂马喝水,不也同样能嫁祸
帘子外的小宫女听了这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恭恭敬敬地称了声是,便退下。
身侧的小宫女看见七公主面上又重新带上了轻松的笑容,又提笔开始接着抄写经书,便问道“公主,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撮合两人在一处。公主这般若是被娘娘发现”
小宫女的话还没说完,赵瑾仪凶恶的眼神便已将盯上了她,导致她不敢继续往下说。
“此事,你知我知。娘娘怎么会知道”
“奴婢知罪,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迫于赵瑾仪的淫威,小宫女慌张地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再乱开口。
赵瑾仪也懒得再看她,既然她说错了话,便先让她这么跪一晚上,小惩大诫一番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