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已经离开,桌上的饭菜还尚有余温。
两人相对着吃了饭,夏晚忙抢着去洗碗。
他现在熟练了许多,干起家务来有模有样,霍昱便也不跟他争。
洗完碗出来时,霍昱已经上了楼,夏晚便坐在沙发上边看书边吃零食。
第一次在厨房看到零食架的时候,他还曾经经腹诽过,霍昱这种性子竟然爱吃零食。
但现在他却知道,霍昱确实不爱吃零食。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姨却坚持为他准备着,结果倒是便宜了夏晚。
书看了没有几页,门铃就响了起来。
夏晚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到门边,凑近猫眼看到了沈焰的脸。
“小小嫂子。”沈焰还没适应霍昱真的结婚了这件事,尤其对方还是夏晚。
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沈焰眼里,夏晚是配不上霍昱的。
别的不说,只家世一条,夏晚就摸不到霍昱的边儿了。
更不要说他还跟过霍霖一段时间,这种感觉就更加微妙。
“你好。”夏晚礼貌地冲他笑了一下,又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霍昱在楼上。”
“我上去找他。”沈焰忙说。
夏晚点点头,重新返回沙发看书。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霍昱此刻应该是在三楼的书房里。
除了刚搬来那天,霍昱曾带他在家里熟悉了一遍外,夏晚再没上过三楼。
毕竟霍昱的戒心很重,而他的身份又过于敏感。
虽然原书中并没说明霍昱的经济来源,但夏晚也知道,他背后肯定有自己的产业。
否则只凭霍家那点零花钱,他有什么资格跟霍培学斗到最后
对于这些,如果霍昱没主动让自己知道的话,夏晚觉得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些。
夏晚边看书便握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脚趾也跟着一翘一翘,正投入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夏晚有些意外,竟是夏阳的母亲赵成芳。
这个女人可从没给过原主一个好脸,更是纵容她妹妹赵成娇的儿子张昊调戏原主的元凶。
夏晚蹙了蹙眉,还是接了起来。
“婶婶。”他叫了一声。
“晚晚啊,”赵成芳一反常态地带了些笑,“明天你上午是不是没课”
明天上午夏晚确实没课,他“嗯”了一声。
“你爸爸身体不好,明天我亲自下厨做个汤,过去看看他,”赵成芳说,“再让阿姨做几个大菜,你要是没课就回家来吃饭,学校餐厅能有什么好吃的”
夏晚抿了抿唇。
他不乐意夏家这些人再去接触夏成章,尤其在夏阳拿夏成章的病情威胁他之后,让他彻底意识到,夏家这些人比冰冷的毒蛇还冷上几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赵成芳去看望夏成章,除非别有用心,不然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以及低低的交谈声。
夏晚没再多思考,倒不是贪图那口吃的,而是他不放心夏成章单独和那些人相处。
而且霍昱这里离他家也不算远,过去很方便。
“好,”他说,“明天我回来。”
楼梯上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夏晚偏头过去,正对上霍昱的眼睛,而沈焰则跟在他身后。
夏晚笑了一下,将书收了,准备上楼睡觉。
“晚晚,”霍昱叫他一声,“等我一起上楼。”
“呵”沈焰抬手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办正事儿。”
“去吧。”霍昱淡淡地说。
等门关上,霍昱才走到夏晚身侧,低声问“明天去哪里”
“回家。”夏晚说,“刚刚夏阳妈妈说明天要去看我爸,我有点不放心。”
霍昱没见过夏成章,夏晚也从没向他提过夏成章的情况。
在他印象中,对方现在应该是最能担事儿的年龄才对。
“你爸这么一个大活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问,“倒是她让你回去,不知憋了什么坏主意。”
“说不定有好事呢”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刚刚上到二楼,夏晚一转身,边倒退着往后走便扬起脸来冲霍昱调皮一笑,“说不定她会拿钱羞辱我呢”
“如果这样的话,”他偏了偏头,靠在自己的卧室门上,做出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那我不介意让她多羞辱几次。”
明明是不好的事情,夏晚说出来却格外轻快。
只是,这次霍昱并没有笑。
夏晚皱了皱鼻子,转身推开房门“晚安,大少爷。”
下一刻,一只玉雕般的手按在了他的房门上,阻住了他关门的动作。
尚留的一线缝隙间夏晚讶异抬脸。
隔着门缝,霍昱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我听说赵成芳最近一直和霍霖的母亲组牌局,输了不少钱给她,霍霖那边的项目给了夏阳一点边角。”
夏晚明白过来,赵成芳之所以来这一手,或许是替霍家探口风。
“我明白了。”他说。
霍昱的目光隐在暗处,很沉,很深,片刻后他说“晚安。”
霍昱家的床又大又软,比夏晚自己家以及学校里的都要舒服很多倍。
房间里上到电子产品,下到牙膏牙刷,霍昱都为他配得整整齐齐,窗边还放了一台跑步机,如果夏晚愿意的话,他可以边跑步便看窗外的风景。
夏晚不是个存心事的性子,除了第一晚在这里睡得不太适应外,其他时候都是黑甜一觉直到天亮。
清晨下楼的时候,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餐打扫完卫生,正准备离开。
“秦姨,”霍昱的声音远远传来,很淡,但却莫名带了点温度,“早餐一起用吧。”
夏晚在楼梯上顿了顿,微微弯腰往下看去。
霍昱正侧身站在厨房门口,腿上穿了条黑色仔裤,从这个角度看去,一双腿更是修长笔挺
霍昱这人还挺有人情味,夏晚忍不住想。
“不了,”秦姨擦擦手,笑道,“家里老头子做好饭了。”
霍昱没再客气,而是递了包东西给阿姨。
“哟。”阿姨笑了,“又劳少爷破费了。”
“秦姨早。”夏晚噔噔噔跑下楼。
“小先生也起来了。”秦姨笑着,“快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谢谢秦姨。”夏晚嘴甜地道。
秦姨的手艺很好,菜色也搭配得科学健康,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另外还搭了一碟坚果蜜饯和一盘水果。
不过坚果蜜饯和水果大都进了夏晚的肚子,霍昱很少动。
住进来半个月里,夏晚发现了很多违和的地方。
比如霍昱对谁都很冷淡,却唯独对秦姨十分尊敬,
再比如,霍昱对蜜饯坚果看似毫无兴趣,但秦姨却每餐都要准备,
包括厨房的零食架,也是一样。
霍昱洗个手的功夫,夏晚已经在捏着碧根果仁在咬了。
他似乎很爱吃这种酥酥香香的,开心果那种比较硬的就会吃得少一些。
霍昱拿手指轻轻弹了弹桌面“吃独食”
夏晚仰起脸来,嘴角还有坚果的碎屑“你又不吃。”
“谁说我不吃”霍昱淡淡地晲他一眼,捏了枚大杏仁丢进自己嘴里。
“哎,霍昱,”夏晚与霍昱处久了,名字也叫得越来越顺口,“秦姨是你家亲戚吗”
霍昱疑惑“怎么这么问”
夏晚夹了筷子熘肝尖,咸甜鲜香俱全“因为她很疼你啊,不像普通的阿姨。”
“你才来几天,就能看出来别人疼我”霍昱似笑非笑地问。
“他为你准备坚果和果盘,还为你准备零食。”夏晚有理有据。
“就因为这个”霍昱看他,像是有点好笑,随后又道,“就知道吃。”
夏晚不想再理霍昱了,他垂下眼去,鼓着腮小口小口吃饭。
片刻后,霍昱忽然很轻地道“以前,秦姨是照顾我爸妈的。”
夏晚抬起眼睛来,连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他抿抿唇,声音都低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问的。”
“没什么,”霍昱的神色很平静,他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很久的事情了,久到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霍培风和燕葳出事时,霍昱不过刚刚五岁,正在读幼儿园中班。
那一天他们出去之后,再见面就是两幅黑白的遗相,他被大人们引导着跪在地上对着两幅遗相磕头。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也仿佛变成了黑白色。
往后很多年里,他努力想要记住五岁前那些零星的温暖记忆与瑰丽色彩,可随着时间流逝,即便他刻意地一遍遍加深,可它们还是离他越来越远。
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秦姨和这套老房子了。
秦姨也老了,就快六十岁,好在身体很好。
霍昱有心让她安享晚年,可秦姨不放心,这些年只要他在国内,老人家都会自发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坚果,零食,都是他小时候的习惯。
这些年他早就不吃了,可秦姨还是坚持为他准备着。
夏晚看霍昱垂眸吃饭,长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线条此刻却拉出了一痕落寞。
他托了托腮,觉得餐桌上的饭都不香了。
“你还有舅舅啊,以后他老人家过来,你身边还是有亲人陪伴的。”夏晚双手环着汤碗,让它在手心里默默转圈。
霍昱抬眸看他一眼,意味不明。
燕蕤的事情,霍昱一个字也没有和他提过,他也是看到了燕蕤的正式调令才真正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他本来不想主动提,可晚上就要去参加霍家的宴会,这种事儿总不能假装不知道。
“我听说,你舅舅要调过来工作了。”夏晚慢慢喝了一口汤。
霍昱勾了勾嘴角,看向他的目光犀利了些许“听谁说的”
“苏棠。”夏晚毫不犹豫地甩锅苏棠,又问,“是真的吗”
霍昱垂眸。
有时候他觉得夏晚天真烂漫,是最简单的那一种人,但有时候,他又觉得他有点深不可测。
这种感觉有点好笑,也有点不可思议。
“你还挺关心我。”他说。
夏晚听出来了,这话来者不善。
“我当然应该关心你,”他将汤碗在手心里转圈圈,“我们是夫夫,应该从头发丝到脚指尖都要关注到才对。”
霍昱安静地看他片刻,嘴角勾出一点浅浅的弧度来,眉目间的落寞与戒备也慢慢散尽。
他将餐具放下,往后靠了靠身体,似笑非笑地看住了夏晚。
燕蕤这件事,他的确应该跟夏晚交代,如果夏晚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耐人寻味了。
之所以等到调令下来他都没有说,还是因为他想看看夏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沉不住气。
那天火锅店里,夏晚一番话,在霍昱眼中,始终是过于巧合了。
即便明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当年那件事之后,他的戒心就从未降低过。
“如果我们不互通有无的话,”夏晚捧着汤碗挡住自己半边脸,“晚上在你叔叔家露出马脚不就坏了。”
“嗯,”霍昱唇角微翘着向夏晚勾了勾手指,“来,我们来互通下有无。”
夏晚抿了抿唇,戒备地看他一眼。
“互通一个从头发丝到脚指尖的有无。”霍昱补充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给自己挖坑,爽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