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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祝仪声音虽然了明显的嘲讽,但态度比之前缓和许多,不再是开口滚闭口杀了你,祝仪态度好,谢年舟的态度则更加好,只是祝仪的话让他意外,看了又看祝仪,还以为祝仪在说气话,便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好脾气笑道“阿姐还在生我的气呢”

    “我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错归错,对归对,阿姐不能因为我做了错事,便把我之前的事情全部抹杀了。”

    谢年舟斟完茶,把青瓷白釉的茶盏推到祝仪面前,“那日我带阿姐挑选院子,便将自己的心意旁击侧敲告知阿姐,可惜,阿姐说我在逼阿姐。”

    谢年舟的手握着青瓷白釉茶盏,浅浅的烛火盈在茶盏上,烛火釉光一映,越发那双骨节分明又修长,如玉如葱似的,连掌心虎口处的薄茧都不大明显。

    祝仪目光一顿,莫名想起那只手撬开自己牙齿搅动自己舌尖的事情,动作轻浮又色情,单是回忆便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她身体一僵,连忙移开视线,胡乱接了茶敷衍喝了一口。

    “谢年舟,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

    祝仪冷声道“那日你只是带我去看院子,何时向我表露心迹了”

    祝仪面色不自然,耳尖也泛着微微的红,谢年舟眼皮微抬,心中一动。

    片刻后,谢年舟悠悠笑了起来,他眼睛看着祝仪,修长手指端着茶盏,慢腾腾饮着茶,“阿姐当真忘了”

    “阿姐说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叫我不要逼迫阿姐。”

    大抵是祝仪的反应极大取悦了他,说起那些憋屈致郁往事时,谢年舟的声音都不复原来的低沉,甚至还有几分揶揄笑意在里面,“我怎舍得逼迫阿姐便说好,要阿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阿姐大抵是有些内疚,向我说抱歉,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

    祝仪拧了下眉。

    这的确是她说的话。

    可问题是,这是她当时以为谢年舟在撮合她与李盛时的回话,哪里是她拒绝谢年舟表白的话

    心里疑惑,祝仪便往谢年舟的方向瞧了一眼,男人盘膝端坐着,墨蓝色的圆领袍带着霜色银饰,腰封也是薄银打造的,束腰一勾,整个人显得凌厉又杀伐,侵略性极强,哪怕此时的他刻意放缓了声音态度温和,但也不是最初跟在她身后的苍白昳丽少年了,让人看到他的那张脸,便忍不住想起他做过的事情。

    祝仪呼吸一滞,视线再次移开。

    祝仪生得白,当脸上泛红时,不施粉黛颜色也如朝霞映雪,谢年舟瞧着她用自己的手来回揉着自己的脸,玉质似的手捏了捏脸颊,又提了提眼角,像是要给自己提神一般。

    莫名的,谢年舟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落在她脸时的场景,手感很好,尤其是曲着手一点一点把手上的水渍蹭干净的事情,那种感觉像是抓了一把云在手里。

    谢年舟攥了下茶盏,忽而觉得指腹有些痒。

    谢年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目光盯着面前双手捧脸的祝仪,一口一口轻啜着茶。

    “那日我被阿姐拒绝,心情不大好,对阿姐的态度不免差了些,我想去找阿姐,又恐阿姐生气那日我的态度恶劣不肯理会我,便趁着阿姐乔迁之喜,将南方士族送来的琉璃屏风送与阿姐,想着那个屏风颇为雅致,摆在阿姐闺房最是合适。”

    茶盏里的茶见了底,谢年舟的目光仍不曾离开祝仪的脸,他轻飘飘把茶盏放下,手指往祝仪面前推了推,他的手出现在祝仪视线,他看到祝仪肩膀明显一僵,面色有一瞬的僵硬,耳尖的微红也变成了陀红,像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捧着脸的动作手摊开,指腹揉着自己的眼。

    典型的欲盖弥彰。

    “我不喝茶,你不必给我倒茶。”

    祝仪闭目说道。

    谢年舟轻轻挑了一下,“哦,原来阿姐不喝茶。”

    谢年舟伸手探到祝仪面前,两指一夹,夹起祝仪的茶盏,眼睛看着祝仪,慢悠悠喝着祝仪的茶。

    祝仪揉眼之后松开眼,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自己的茶盏被谢年舟据为己有,男人细细品着茶,唇瓣含着的位置恰是她刚才喝茶的位置。

    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祝仪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谢年舟,你做什么”

    “阿姐不是不喝茶么”

    谢年舟放下茶盏,清隽面容上似是有些疑惑,“茶壶里面的茶有些烫,阿姐的却是正好,我有些渴,便喝了阿姐的茶,阿姐生气了”

    这话似乎没毛病,祝仪一肚子火没地方发这个时代是封建时代,哪跟后世的一样,还讲究个间接接吻

    多半是说了半日口渴了,才拿了她的茶去喝。

    祝仪莫名烦躁,“我生气又能怎样”

    “喝了就喝了吧。”

    祝仪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谢年舟笑了起来,“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话间,他一扬脖,把茶盏里的茶喝了个干净。

    十八九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谢年舟又有些瘦,喉结便格外明显,喝水时喉结微动,让人想忽视都难。

    祝仪眼皮跳了跳。

    谢年舟喝完茶,两指握着茶盏放在案几,这个动作熟悉又陌生,像极了那个时候掐她脸的动作,她看了一眼,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只要阿姐收下我送的屏风,便是不再生我的气了,如此一来,我也好登门拜访阿姐。”

    像是没有察觉祝仪的异样,谢年舟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哪曾想,阿姐收了所有人送的礼物,却独独拒绝了我送的屏风。”

    谢年舟侧目向祝仪看过来,“阿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讨了阿姐的嫌,阿姐便不想理我了。”

    “阿姐,不要我了。”

    谢年舟看着祝仪眼睛,声音极轻。

    祝仪呼吸一紧。

    后面的事情不用谢年舟说,她也能想通了,谢年舟得知她陪太后在长信宫赏菊,误以为她答应了太后的赐婚,要做李盛的皇后,便火急火燎赶到长信宫,恰好遇到被太后逼迫不得不虚与委蛇答应嫁给李盛的她,两人相遇,矛盾再次激化,而她,一边与他撇清关系,一边也亲口承认自己答应了太后的赐婚。

    继而谢年舟黑化得彻彻底底,再没有回头路。

    谢年舟给过她机会吗

    给过的。

    比如说在她大婚之日领兵而来,再次向她表白,再次想听她一句解释,但气头上的她根本不肯给谢年舟一点好脸色,话不投机半句多,谢年舟并非陡然发疯,他的行为一切有迹可循,求而不得,再三被拒,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他本就是一个偏激偏执的性子,接二连三的刺激下,不发疯才是怪事,再次争吵,然后小黑屋,然后小黑屋里的

    祝仪睫毛一颤,后面的事情便不敢想了。

    那些事情太疯狂也太暧昧太旖旎,像是彻底撕开她与谢年舟的距离,逼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与谢年舟的关系。

    祝仪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自己与谢年舟的事情源自于一场可笑误会,但凡他们两个人能静下心谈一谈,便绝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朋友没得做,见面都很尴尬。

    “这些都是从你的角度看到的事情,我也说说我看到的。”

    祝仪自嘲一笑,抬头看向谢年舟,清隽却略显阴郁的脸摆在她面前,很容易让她想起那些不适的事情,她瞬间移开视线,自顾自道“那日你领我去看宅院,我根本不曾察觉是你在向我坦白,我以为,你觉得李盛不错,在撮合我与李盛。”

    谢年舟呼吸为之静止,饮茶动作顿住了,他抬眸去看祝仪,眸光如墨色摊开,“阿姐,你怎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问你你觉得李盛这个人如何。”

    祝仪捂了下脸,堪称大型社死现场,“谁知道你在讲另外一件事”

    谢年舟瞬间失声。

    大约彼此都觉得尴尬,无论是谢年舟还是祝仪,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捂脸坐着,另外一个阴沉着脸看着,微弱的烛火小心翼翼燃在鸟衔花草纹的灯罩里,小黑屋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种气氛实在尴尬,尤其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尴尬,祝仪向来不喜欢应对这种难熬的沉默,她揉了揉脸,想打破小黑屋的寂静,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别扭,声音便明显比刚才低了不少,“至于后面的事情,则更是错上加错,我以李盛的珊瑚树回赠你,想表达的意思其实是我不喜欢李盛,强扭的瓜不甜,叫你不必费心思。”

    “而那日你来长信宫门,我之所以与你保持距离,是怕我们的关系被外人得知对你不利。”

    “谢年舟,你掌皇城门户,身份敏感,我是邺城太守之女,身份更敏感,你我二人怎可往来过密”

    祝仪轻声道“所以我才会在长信宫门下与你保持距离,偏你不依不饶,一声一声唤我阿姐,最后又逼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

    祝仪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一想,一切都豁然开朗,是她在感情上反应太过迟钝,也太过不敏感,才一点不曾觉察出谢年舟对她的心思,因为不曾察觉,两人之间的误会自然越来越深,以至于落到如今连朋友都没得做的田地。

    她看到谢年舟的那张脸便会想起谢年舟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她豁达,但在这种事情上她豁达不了,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当做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继续与亲亲热热与谢年舟做姐弟。

    她做不到。

    那些事情的的确确发生过,存在过,她甚至还能回忆起谢年舟的动作,一旦想起便让她头皮发麻生理性不适。

    “谢年舟,你我之间完全是误会。”

    祝仪转过脸,看向谢年舟,熟悉陌生的脸闯入她视线,她又不可自制想起那些旖旎事情,刚刚平复的心情再度起伏,让她根本没办法去面对谢年舟的这张脸,这双手。

    “谢年舟,你放我走吧。”

    祝仪轻闭眼。

    谢年舟心跳陡然静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年舟一声轻叹,“原来阿姐根本不知我喜欢阿姐。”

    谢年舟手撑额头,闭了闭眼。

    案几上的茶盏他刚续了茶,碧色的茶盈在青瓷白釉茶盏里,雀舌香便泛了出来,轻盈含蓄,回味甘甜,是他第一次在祝仪那喝到的茶。

    他还记得祝仪那日的模样,鹅黄色衣裙,娇俏明艳的脸,甚至鼻梁上的小痣他都记得,玉质似的手给他捧来了茶,笑眯眯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旧事仍在,旧音尤言在耳,可是人却不一样了,更不会拿之前的态度对他了。

    谢年舟慢慢睁开眼,无声笑了起来,“不知道便不知道,而今知道了也不晚。”

    “阿姐,我喜欢你,想与你在一起,你喜欢我么”

    谢年舟手撑着案几站起身,探身向祝仪压去,侵略性极强的动作让祝仪生理性不适,下意识向后方退去,然而她刚刚挪动位置,肩膀已经被谢年舟按住了,男人一手捏着她的肩膀,一手捧起她的脸,微凉的手指在她脸侧游走,很快便滑到她嘴角,指腹慢条斯理描绘着她的唇,像是在端详工艺品一般。

    “阿姐,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嫁我,我便什么都依你。”

    谢年舟俯身向她压过来,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唇,“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比如说,林景明给你传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