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呈越和朋友从酒吧出来,朋友要开车送他,被左呈越给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走,顺便醒醒酒。”
朋友感受一下冬日里呼啸的寒风,感觉脸皮都要被吹掉了。醒酒也没有这个醒法,但左呈越坚持,他也不好再多说。不过临上车前,朋友还是叫住了左呈越,真心道“呈越,你这事真要找人看看。”
左呈越心里不耐烦听这些,但知道朋友是好心,于是笑着朝他点点头“我记得了,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朋友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这话还是没用,左呈越不信这个。他心里急,最近几个月左呈越实在惊险,朋友心想,哪天就是绑着左呈越也要找人看看他身上的事。
左呈越不知道自己好朋友心里的打算,他闷头往回走,现在时间也还好,真正的夜生活还没开始,路上行人不少,这条街上全都是娱乐店,光是酒吧就不下四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不过这些喧嚣像是离他很远,他一个人默默地走,没注意周围的霓虹闪烁,只听着自己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离开家三年,越混越差,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信心了。
今天喝酒时他们话里话外提起他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聊起来让他找个先生看看,左呈越当时就不高兴了。日子好不好是自己的,他不相信一个人的人生因为某个人的话就发生什么惊天大改变,这样大家都去找算命先生好了。
而且左呈越不信这个,这玩意就是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他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脚下,不过身体已经形成本能,走上回家的那条路。
左呈越是被一阵吵闹声叫回神的,他往前面一看,原来到了步行街的广场。广场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像是在办活动,最中央还有叔叔阿姨们在跳广场舞。左呈越心想这些阿姨叔叔们真够拼的,真么冷的天还出来,而且某些人穿得还很清凉
不过这个广场舞显然是经过精心排练的,服装整齐,配乐也不是那种街曲,反而是他没听过的音乐,很有节奏感,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摇摆。
就比如外围某个听众就摇上了天
左呈越把手放在脸上猛搓了几把,再睁开眼,刚才的观众还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没有什么离奇的举动。
左呈越轻呼出一口气,果然是自己喝多了。
他离得有段距离,没听到有只鬼正愤愤地拉住前排“别再飘了,挡我视线,今天大家都说好了,要遵守晚会的规矩。”
前排的鬼不耐烦“行了行了,我不是没控制住吗”
不过他们两个也只是吵了两句就不再吵了,继续看广场舞。
排得真好啊
左呈越也觉得这个广场舞排练得很有水准,虽然扇子的颜色嗯但红配绿,很鲜亮,尤其是这样一个夜晚,想不注意都难。
叔叔阿姨们精准走位,如花瓣散开又聚拢,手中扇子抖动聚在一起,用这些绿色大扇子组成了一个字。
左呈越合着念了一下“和谐安心,早日投胎。”
左呈越“”
这是谁设计的字啊,太不会说话了。
结果周围的观众立刻鼓掌叫好,特别满意的样子。
左呈越都有点看不明白了。
奇奇怪怪的广场舞结束,表演的人员有序下来,把场地让给主持人。
主持人说什么话左呈越都没太注意,他瞠目结舌地望着一个刚走下来的女人。她体态略丰腴,和另一个人手挽着手,嘴里还哼着调,正是刚才的音乐,另一只手的扇子不自觉转了一圈,扇面上的涟漪也散开了花。
女人也看到了左呈越,乌沉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是呈越啊,大姨还想过年去看你,没想到你先来看大姨了”
“”
左呈越记得大姨走了有两年了。
所以他为什么能看见大姨
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左呈越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是太阳光把他晒醒的,阳光晒在被子上,温暖干燥。
左呈越恍惚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果然是被朋友们影响了,竟然能做那种梦。
他掀开被子下床,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略有些熟悉“呈越,你的情况不太好,大姨找关系给你介绍了一个道长,你醒了赶紧去让道长给你做个法事,地址”
左呈越盯着这几行字,捏着纸的手指不断颤抖起来。
他的三观,碎了
昨天晚会算是圆满落幕,除了最开始有一个误闯进来被吓晕的人,后续完美进行。
而这个人能进来也不是道协结的阵有问题,而是他本身人气较低,自己已经处于半只脚踏进阴间的状态,所以结出的法阵没有拦住他,而是把他当成鬼放了进来。道协派人把他送回家,本想联系家属,却发现这家比较复杂,于是就把左呈越交给了他大姨。
为了补偿,帮她大姨给左呈越留了一张纸条,至于左呈越要怎么选择,就不是道协能管的了,年底事情太多,人过年,魑魅魍魉也要跑出来,大家都很忙。
虞秋知道左呈越这个人也是因为元明提过,不过左呈越来不来找她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没事的时候,她照样留在房间里画符,依旧是控灵符,她脑海中已经有完整的构想了。
虞秋这次没有拿笔,只用灵气一点点汇聚心中的灵符,用最后一点灵气收尾,在体内的灵气险些耗空前,控灵符终于成符了。灵符悬浮在她的面前,虽然还没有使用,但也能感觉到内里磅礴的灵气,连厨房里的桃夭和元明都惊动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控灵符亮起一抹炽热的光,桃夭和元明身上周围的灵气也朝他们身上聚拢。
虞秋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若有所思,她伸手把控灵符捏在手里,控灵符安静了,那些躁动的灵气也平静下来。
虽然这些灵气不多,但还是让桃夭和元明警觉。
元明还在盯着虞秋的方向,没敢靠过来,还是桃夭走过来问虞秋“这是什么符”
虞秋“给穆君岩的控灵符。一张符几乎耗空了我所有的灵气。”
桃夭问“能用多久”
虞秋伸出一根手指“只能在关键时候用一用。”
元明却在这时候凑上来“我给他送过去吧。”
虞秋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勤快”她见元明只是笑,也不拆穿他“不用跑一趟,什么时候见了再给他,我也想让他学着画一下。”不过控灵符消耗灵气过多,穆君岩大约是画不成。
虞秋把灵符贴身收好。
下午她和桃夭一起,又在商场里挑了一个法器,这次是一枚翡翠戒指,玻璃种,清亮透明,内里的绿通透灵动。虞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虽然只是一个戒指,但价格奇高。
买下来后,虞秋的存款又见底了,她让店员装盒,又和桃夭买了些日用品才回了家。
到楼下后见到几只鬼正蹲在花坛边聊天,基本都是元明招来的小弟。元明的领舞资格就是号召小弟们投票推上去的,因为他的特殊性,主动和道协提出来要参与每年的晚会策划,道协也需要鬼这边出个代表,于是就同意了。
元明不仅负责每年的晚会,还要负责每年来h市旅游的鬼秩序问题。在道家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的这一天,道协做法事,亡魂较多,也需要鬼来帮忙,到时候都需要元明出面。
元明有了正式编制后,每天来这边找他的鬼不少,不过这些鬼都很老实,过来这边也会注意到自己的阴气不伤到人,虞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桃夭有时候会多做一些东西,让元明分给他们吃。
她们正要上楼的时候,那群鬼中忽然有一个叫道“那就是道长”
接着把旁边的“同伴”推了出去
对方快走几步到了虞秋的面前,虞秋仔细看了他一下,才认出这是一个“人”。
她虽然没有问天门卜算的本事,也能猜到眼前这人恐怕会“命不久矣”了。
身上的煞气和阴气几乎将他覆盖,看着不像是活人了,唯有胸口处有一点灵光还没有熄灭。
左呈越见到面前这个比他还年轻不少的女生盯着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那些鬼逗他玩这根本不是道长,好像道士都穿着道袍
虞秋“你是昨天误闯进广场的人”
左呈越听她提起这个,才知道自己没找错人,于是点点头。
虞秋从包里拿出一张平安符“这个你先带上吧。”现在这人简直是在走钢丝,下面是万丈深渊,也许一阵小风吹来他小命就没有了。
左呈越谢着接过来,把灵符放在了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拿了灵符之后,感觉浑身不那么冷了,身体也轻松不少。
等他跟着进了虞秋的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尤其是一直乱糟糟的心绪终于像是被抚平了,他思维清晰了不少,看到他大姨让他找的道长坐在对面。左呈越才开口说“我今天想了好几个小时,觉得自己异常是从我爸和我妈离婚后才有的。我爸这个人是暴发户,年轻的时候有个老风水先生替他摆了一个招财阵,他从此发家。不过这种东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还要根据实际调整,之前的老风水先生去世后,他自己也找人看,钱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迷信,毫不夸张地说他连出门先迈左脚还是迈右脚都要找人算一下”
虞秋感觉自己看到了问天门的门徒,据传说,问天门徒喝水,喝几杯多少都是有讲究的
虞秋快速收回思绪,听左呈越继续道“四年前,他又碰到一个算命先生,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回来后他就说要和我妈离婚,因为我妈的运势变了,现在和他过日子不利于事业和健康的发展。我妈早烦他了,分了一笔钱后出国逍遥了。一个多月以后我爸带回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肚子女人,我觉得他是外面有小三了才这么折腾,后来我有个项目砸手里了,赔了不少钱,后面谈的工作也都不顺,我爸又找先生看过了,回来后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去外面闯。”
左呈越嗤笑“他觉得我和我妈一样碍到他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和他废话,拿着钱走了。”
后来他辗转好几个地方,最后到了h市开了一家小公司,半个月前倒闭了。这些年起起伏伏,一阵好一阵不好,但他不会把这些事归结到风水运势上,因为他爸,他打心底里抵触这些东西。
不过事到如今,鬼都见到了,他不久前还和鬼聊天,现在再说世上没有这些东西,他自己都不能骗过自己。
虞秋让左呈越把他这些年的事情列了一个表。
表上清清楚楚记录了他这几年的事迹,等他自己做完,都愣住了。虞秋拿过来,用笔在上面勾着,竟然画出了一个很有规律的折线图。
一年十二个月份,二月到六月他的生活还算正常,偶有起伏但能接受,但是到了七八月份生活就陡然变得不太顺心起来,过了八月后逐渐恢复,十二月份到一月份,再继续下降,过了这段时间重新回升。
这几年每年都是如此,准得堪比女人的大姨妈
左呈越无措地看向了虞秋。
虞秋指着桌上的图纸问他“这一年的七月和八月,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左呈越看到虞秋指的是四年前。
那个时间他还在家里,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那段时间弟弟出生,公司那些人精看他眼神都不对了。
左呈越忽然道“是我继母生了孩子。”
“十二月份到一月份呢”
左呈越“我都是在忙工作。”
虞秋想了想说“明天去你家一趟。”
左呈越明白,虞秋说的家不是他自己的家,而是有他爸和继母以及那个孩子的家。
左呈越在c市出生长大,但是离开几年,再回来踏上这片土地,他只感觉到了陌生。
下了车,虞秋连忙把包里藏着的巧克力吃掉了。h市在北方,冬天气温低,时不时还飘雪。c市是彻彻底底的南方,这边人还穿着裙子,有不少人甚至打伞遮阳。
左呈越叫了出租车,生涩地报了家里的地址。
四年的时间,c市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但左呈越还能从其中翻出几分熟悉感,这让他略有安慰。
看着司机渐渐驶向他以前不知道走过多少遍的路,左呈越心情复杂,转头和虞秋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搬家。”
虞秋也正盯着外面的风景看,目视远方,她望着远处某栋建筑说“我觉得应该不会。”
这段路修得好,开得也快,虞秋这话说完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到了目的地。
距离前面的别墅还有段路程,不过保安不让开了,他们被拦了下来。
左呈越下车,拦住他们的保安盯着左呈越的脸看了几秒,不确定地问“小左先生”
左呈越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自己,点了一下头说“我想进去。”
保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要先问一下左先生。”
左呈越没难为保安,就站在原地等着。
虞秋望着这家的大别墅,有钱人都住灵气浓郁的地方,这里的风水先生确实很会挑位置,在虞秋见过的几家别墅里,左呈越他爸住的地方最好。
里面,左江正在逗自己的小儿子,听到左呈越在门外边,当即挑了一下眉“他怎么回来了”
赵蔓宁按住想要往外跑的儿子,垂头不说话。
左江想着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养了快三十年,见一面也行,但不能让他进门,坏了风水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他抬脚往外走。
小儿子左智浩见左江要走,身体一扭脱离了赵蔓秀的怀抱,大叫道“我也要去”
赵蔓宁急了“你给我回来,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做完”
左智浩躲在左江身后,对着他妈做鬼脸“略略略”然后去摇左江的手“爸爸好爸爸,我也想出去。”
左江被他缠得没办法“去,你跟我走。”回头见赵蔓宁还想说什么,左江抢先道“他这么小,你不要一直逼着他学习,多给孩子一些放松的时间。”
左智浩在旁帮腔“对呀对呀”
左江笑着牵着小儿子的手走了出去。
赵蔓宁盯着父子俩个离开的背影,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左呈越走了快四年了,以前也没回来,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房子太大,左家父子是坐车出来的,豪车停在虞秋和左呈越的面前,左江自己下了车,左智浩则是扶着司机的手跳下来,好奇地盯着两个陌生的人。
虞秋的视线径直落在这小孩的身上,接着又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左江,低声问左呈越“这是你亲弟弟”
左呈越心里一跳“他不是吗”
虞秋“按理说应该不是,不过我得看过你继母再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