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长发少年有些意外,哪怕面对着不可能战胜的敌人,这位有着好看桃花眼的少年也依旧毫不犹豫地出了剑。
只是,意外归意外,现实归现实。
奥斯卡,是注定会失败的,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月光如水,洒落在了这片人间。
这些月华,如同荒漠之中的流沙,将奥斯卡的剑气包围,将奥斯卡的意气包围。
当然,同时也将奥斯卡包围。
化作流沙的月光与奥斯卡附近周遭的一切融为了一体,不仅卸去了原本冲天的剑气,同时,还卸去了奥斯卡最后一点逃生的可能。
奥斯卡面不改色,他依旧手不停歇,沉着冷静地出了一剑又一剑。
尽管,这一切都是徒劳。
长发少年似乎厌倦了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他面露鄙夷地抬起了手,似乎杀死眼前的敌人,就跟拍死一只虫子一样轻松。
也跟拍死一只虫子一样恶心。
“见你祖宗堂里的那些野狗去吧,”
落手。
月华如光芒万丈,刺穿了奥斯卡所在的流沙月光。
让我们往前推移一段时间。
白羽离开了自己老师的身旁,同时向着前方的湖泊走去。
这白肤少年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的洗过一次脸了,这段时间跟着师父赶路,时时刻刻风餐露宿,别说洗漱,连肚子都经常填不饱,师父还美其名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白羽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他身为孤儿,其实是从来都不信这一套的。
但是,毕竟是师父说的话嘛,听一听还是没问题的。
一想到师父,少年那本来绷紧的脸颊,便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来。
确实,这突然成为师父的人,于白羽而言,便是那久寒天地的光。
而且,还是唯一的光。
白羽逐渐靠近了那座湖泊。
四下无声,唯有寂静的湖面,与更加寂静的繁星。
波光粼粼,安静的湖面上,映出了少年的倒影。
白羽低头捧水。
在这寒冬时分,湖中的水竟算不上冰凉,这倒是让白羽颇为意外。
“也不知道,师公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白羽一边洗着脸,一边在嘴边念念有词。
“师公他会是个很凶的人吗他会很看重礼仪吗那些高楼里的老先生们都很看重这一点的,”白羽洗好了脸,那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白净了。
他开始担忧起来,有些面色复杂地伸手攥起了一小撮白发,细细摩挲着。
少年自小没有亲人,所以他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师承感情颇为珍稀。
因为啊,往往是珍稀感情的彼此,才更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一次的不经意之举,会让对方失望。
所以,越是靠近史莱克学院,白羽便越是发现了这一点,随后便越是拘谨,敢与奥斯卡开的玩笑也越来越少。
生怕自己,会不经意间地让自己的师父失望,会让还未曾谋面的师公失望。
这也是白羽他越发重视这段师承感情的体现。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师公他,会对我不满吗会对师父收我为徒而对师父不满吗”
“如果师公因此怪罪师父,那可怎么办啊”
少年心中发涩,思绪已然飘向了天边。
“师父收我为徒,可能也是因为我没有出卖他的缘故吧,也许他是看中了我这点的品行,可其实师父根本不知道,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白羽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师父,也正因为如此,这深埋在他心底里的秘密,渐渐变成了愧疚的种子,开始汲取养分,生根发芽。
一个能靠自己混到11岁的孤儿,一个说杀人就杀人的大魂师,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所以,他怕自己的师父在看穿自己后,对自己失望。
他怕自己会在一夜之间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师承感情。
越是愧疚,越是隐瞒。
越是隐瞒,越是害怕。
越是害怕,越是愧疚。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少年已结成心结,如若不及时处理,便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心结化作恶障,将少年拖入无尽的深渊。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白羽再次使劲儿地甩了甩头。
他想将这些无端的思绪抛之脑后。
可是,越是不想让自己想到这些事情,这些事情便越是嚣张地盘旋于心尖,浮现于眼前。
白羽都快哭了。
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是该继续隐瞒做个师父眼中的品节高尚者还是选择坦白,趁师父对自己还算满意的师父,让师父明白自己并不是师父想象中的那种人
师父是会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还是会从此对自己不冷不热还是会一气之下将自己逐出师门
白羽他不敢想,也不敢冒险。
脸是洗干净了,可脸色,却更加复杂了。
白羽将手伸入了湖水之中,感受着水温,感受着月光。
“少年始终,是要朝着背离少年的方向发展的,这无关乎少年的本心是否改变,因为少年终究只能是暂时的少年,”
“而改变的第一步,便是开始不再单单只为自己考虑,”
“这既是成长,也是应当惋惜的蜕变,因为这份蜕变,是每个人的人生不得不经历的,每个人身上不得不发生的,”
“且看,这名为白羽的少年,该如何面对今后的自己吧,”
额
别误会,上面这些话,真的得加上引号。
因为,这不是旁白,而是被实实在在说出来的话。
月光之下,有一个长发少年,如仙人下凡一般,站在了湖面之上,站在了白羽的身前。
刚刚那番话,便是这长发男子所说出的。
白羽瞳孔猛缩,他甚至没来得及对眼前突发的状况做出反应,便被来者捂住了嘴巴。
“ok停下,也不必紧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长发少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师父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收了个好苗子当徒弟,看样子就是你吧”
“你啊你,真以为你师父看不穿你那他在梦里的几十年是白活的吗”
“哦对,你可能不知道这事,”
“简而言之,就是你师父其实什么都知道,你明白吗”
“还有你的师公也是,他没有那么顽固,以后,你还得为你师公有些时候的无聊行为而头疼呢,”
“你把你自己看得太复杂了,也把你师父看得太简单了,”
“最重要的,”
“是你把这个人间看得太简单了,”
“我们师承一脉,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看待人间,所以啊,真不需要为自己过去的种种而感到不安,”
“你还活着吗你扪心自问有真正对不起的人吗你内心深处的善有被彻底浇灭过吗没有,很好,那就对了,”
“还不放心你师父对你的态度”
“走,给你演一出绝世好剧,”
“咱师门啊,最重要的一点,你得记住,”
“修为可以不好,思想高度可以不好,甚至,你长得都可以不好,”
“但你要记住,在咱们师门里,”
“演技一定要好”
“还愣着干啥走起,去见你师父去,省的你天天疑神疑鬼的,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你当你是别里科夫啊”
见白羽有些愣神,长发少年轻轻拍了拍白羽的脑袋,这让白羽更加恍惚了。
因为,这就像师父在拍他的脑袋一样。
角度一样,连力度也一样。
少年终于回过了神,他饱含惊讶地抬起了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长发来者的面庞。
他许久地噎住了喉咙,竟说不出话。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聪明如他,自然猜到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这让他感到惊讶与意外。
“那个,您就是老师的老师,曹白鹿曹老师吗”
白羽开口已是艰难,声音更是逐字减小,仿佛说话便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仿佛,感觉到了这个充满冷意的人间,向他敞开了怀抱,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家。
可谁知,回报白羽充满勇气的开口的,却是一记结实的板栗。
“还叫曹老师还见外”
“叫我他妈的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