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素来化形的灵物都是成年模样，为何这小灵物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祺凰看看小荷叶突然道。

    “还不是怪你，祺凰，惊吓了人家，还未化形完备就叫你咬了，若是寻常灵物我便直接化为成人身形了，这小灵，嗯，小北离仙根非常，恐怕得你好生将养上个五六七八年，等着长大了就好。”

    言罢，笑眯眯的转头看向小荷叶，“北离小朋友，你长不高个子可全怪这位祺凰少神，呐，就是他，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他，不必客气好不好”说完抬手指指祺凰。

    小荷叶北离靠着春神点化生来能通人言，可总归还有些不适应，慢慢思索了一下，反正句芒的意思就是自己哪里不好都可以跟着祺凰，祺凰好看，那就跟着。

    “好。”少年清朗的声音慢慢答道。

    抬手撤下结界“既然这小荷叶化形已成，我便去寻少昊一趟，看看长嫂模样，你快些带这小灵物去布春罢。”

    一想起自己咬了这么个少年的脸，祺凰到底还是不大自在。

    “叫北离，人家都有了名字的。”

    句芒一时起了玩心，祺凰这个表面吃肉喝酒怼神仙的小古板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不知几千年没见过他这样的窘样子了，哪怕是天帝或者烛九阴也难让他表现出过分的情绪。

    要是把这小荷叶放在他身边，哈哈哈，等他布春归来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于是正正经经开口，“这些年人间被各个仙人盘踞，这小子根骨不浅，要是让哪位盯上了，问起来可不好脱身，况且我布春不好分心给他，不如由你带他西上寻一趟少昊，也让大哥看看这小灵物是谁的手笔”

    言罢，挥袖化为春风不见踪迹，留下祺凰与这小灵物唱大戏去了。

    北离见着句芒化为春风忽而消失不见也是吓了一跳，小跑两步缩到祺凰身后，小心探头往外瞅瞅。

    祺凰看着好笑，倒还真是刚刚化形，像个小孩童一般。

    于是抬手护了一下北离好让他安心，“不妨事，他是句芒，也是春神，与其他神仙一大不同便是可以化为春风任意来取，你看年年有四季，都是诸位神仙布置的。春神驱散严冬，唤醒草木，不时做些好事，帮着难以熬过严寒的草木还灵。”

    看着小荷叶脸上还没有褪去的惊恐，祺凰下意识的放低声音，“你可知如何还灵”

    北离摇摇头。

    祺凰接着道“句芒修生道，必要时渡生气给将死之物，不管是草木鱼虫，飞禽走兽，人、甚至一部分品阶较低的神，都可以重获新生。再有就是像你这般有天大机缘的，可以顺着他生气的渡化直接化形为人。”

    小荷叶北离直直的看着祺凰的眼睛，微微歪头消化这些信息，眼里有稚子一般的纯良与无辜。

    祺凰顿了一下，看着他墨绿偏黑的发丝飞快的走了个神又接着，“可知我为何要讲这话给你听”

    北离继续摇头。

    “你得它点化，也修生道，这世间诸多神仙，能修这一道的少而又少，须得罕见天赋与机缘，小荷叶，这天上地下数得上名号的除了句芒，上神中不过女娲娘娘主生道，再往下应龙阿娘只算略通，再有就是北境无启有生生不息之力。”

    看着小荷叶皱着个小脸，祺凰不由自主的放慢声音。

    北离靠天生的聪慧渐渐跟上祺凰的语速，这是纷杂的人名难懂，干脆跳了过去，反问道，“你不是生道，是什么祺凰。”

    他试着叫他的名字，声音懵懂又清朗。

    小荷叶的声音不像他看着这样软乎乎的，反而是少年特有的清朗干脆，祺凰从不曾听谁这样叫过他的名字，笑起来。

    “生道是一种说法，就是所修神法不是为了征服，而是帮助，所修灵力如春风之于草木。至于其余的，本没有什么称谓，好懂些可以笼统称作非生道，修习神法就是为了变得更强，可以打得过别人，灵力随心念一出，必有死伤。”

    刚想出口一句“小灵物”，想起适才小荷叶一声清清脆脆的“祺凰”，随即改口。

    “北离，你要记得，生道素来不善战，日后不要同谁起争执，若是有什么危难，不必再试自己打不打得过，直接跑就是了。”

    小荷叶好像懂了祺凰的话，自己修习生道应该帮着其他生灵，但又有点不甘，转身就跑好像听着不像个神仙。

    突然，头顶一重，是祺凰的手轻压上来，他稍稍俯身正视着这株小荷叶，看进他如同蒙着雾气的眼睛，哄孩子一样又问了一遍“记得了嘛北离。”

    总算摸着这小孩的头发了，就像看起来那样润泽柔软，带着锦缎一样的滑。

    取下手来，祺凰一边暗自肯定小荷叶的青丝，一边纳闷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怎的对人家的头发念念不忘起来了。

    北离从祺凰温柔平和的眼神里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感到祺凰压在自己头上的手取下来，一懵。

    祺凰的手有点像是他的声音，温凉恰似它日日泡着的池水，但却是干燥的。

    看着祺凰取下来的手，匀称的手指在黑袍的衬映下有一点玉色的光泽。

    它开始接受自己被叫做“北离”，它还想要再看看这双手。

    祺凰殿下心愿达成，潇潇洒洒的冲愣神的小荷叶打了个响指，“怎的这么呆”他想。

    “小灵物，我要去找哥哥去了，顺便在西境逛上几日，你暂无去处，不若就随我一道同去，趁着这几日好好闲逛，等一季后句芒那家伙忙完了再送你去休与山定居，可就要安安心心做棋童，修习生道做神仙了。”

    宽大的玄色衣袍附在祺凰身上，修长的身影与半束起的发丝随风微动。

    北离赶紧跟了上去，这个好看的神仙要带它闲逛。闲逛是什么他尚且不知，但它喜欢刚刚祺凰摸他头，直觉告诉自己跟着他总是好的。

    自此一道玄色身影与墨绿身影于日光映照下一并向前，人并肩，影交叠，于是千年未出生灵的轩辕丘地界上突然就像是有了鸟语花香。

    祺凰殿下是四位神子中最小的一个，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偶然带着这么个才通灵识的小活物，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教化。

    想来想去，他才通人言，直接进了人间恐怕是有诸多不便，便略过有人烟之处，一路寻着稀奇有趣的山川前往，沿途絮絮叨叨绞尽脑汁的多说些话，硬是把他在神界几个年头都说不上的话一股脑抖搂出来，好让这小灵物学着如何言语沟通。

    好在北离天然是个有慧根的，慢慢也能听得懂，问的明了，声音听着也是清朗干净，一神一叶在一派风景中倒不寂寞。

    “这便是章莪山，快来，北离，再不跟上小心让山中走兽叼去充饥了，你算是个有灵气的小神仙了，怎么还像是个凡人一般缓慢。”祺凰略皱起眉头，小荷叶赶紧快步上前。

    近来他发觉这小荷叶任他如何催说大多无用，不是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就是蔫达达的垮下个肩膀，倒显得自己像个坏人欺负孩子，可是一旦他板起脸或皱起眉头，小家伙总能知趣跟上。

    这小荷叶从前在轩辕丘中懵懵懂懂当荷叶，五感未通，哪见过奇异风景与生灵，看着什么都有趣新鲜。

    恨不能连地上的石头都揭开，看看下面藏了几窝虫蚁。放着灵气不愿御风而行，倒像是凡人一样一步一步的沿途走来。

    看着小荷叶一脸乖相的跟来，祺凰满意的继续向前走，“先带你绕个远路来章莪玩玩，明日再去大哥那里，这山里孕育的毕方可是天地间的独一份，毕方主火，小北离，跟紧些，草木可是最见不得火的。”

    “好，祺凰，你慢些，瞧，亮晶晶的。”小荷叶忽然低头看着掩在石头堆中的光亮，趁着祺凰还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绕过巨石朝里走去，一块晶莹的小小玉石流转着光芒，圆润如月，北离看呆了。

    “这是什么。就像是月亮一样好看。”流光柔和，荧白恰似夜夜所照的月光。

    他蓦然回想起祺凰摸了自己头顶的手指，也一样的素白光泽，于是捡起玉石，转身想要送给祺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北离堪堪回头便对上凶猛火焰。“糟了，莫非刚才祺凰所说的毕方。”

    北离赶忙将玉石贴身揣进怀里，想要快步逃跑。只是祺凰并没有说错，草木最见不得火，况且毕方所孕火焰不同寻常。

    他感觉周身灵力已被压制，连嗓子都出不了声，还哪有平时的灵动。狼狈跑开几步，就见毕方追了上来。

    这飞禽平日也不是个暴烈的，只是这玉石与毕方都是章莪天然孕育，带着丝丝缕缕的灵气相融，似有通感。

    北离适才一动玉石，这只毕方也有了感应，想要讨回，谁知北离偏还要将玉石藏起，于是朝着北离四周喷火烤着他，大约也是通灵的，毕方看出北离的害怕，得意的在它四周踱步呲火，逼迫北离交还玉石。

    绕了几步看看自己的施压下北离好像没有还东西的觉悟，随即仰颈长鸣一声，准备攻击。

    巨石另一头祺凰才寻到水源，小荷叶娇气的很，因修为尚低难脱荷叶本性，每日必得寻找干净的水源供着这小神仙饮用。

    适才说了没两句话就不见踪影，估计又是跑到哪里撒欢去了，过一阵准又像个凡人一样喘着气拉着他的衣袖把寻来的宝贝给他看，叽叽咕咕问这问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最后会说什么呢，肯定会有两句，“祺凰，你懂的可真多。”又或者“祺凰，你可真厉害。”

    祺凰摇摇头，小孩性子。

    突然听得不远处一声鸣叫，“糟了，这小子不会是招惹上毕方了吧。”祺凰身随心动，循声而去。

    果不其然，北离身上的绿袍有火烧的印记，小小一个缩在石头旁边，一脸惊恐。不远处的长毛畜生顶着个长喙冲了过去。

    北离不知自己要怎么办。这些日子，祺凰怕自己误了生道的一棵好苗子，所以给他只教守不教攻。

    强忍着毕方火带来的灼烧与疼痛，北离调度周身灵力化为结界护住自己，随即闭眼拼命大喊一声“祺凰”。

    一道温热就溅在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是读山海经的时候有的灵感，不少人名地名直接沿用，剧情和人物关系纯属想象，不必考究呦。笔芯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