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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好梦,一眠不晓窗外事
    “那时我才至东南地界,欲寻山神问问南境风土,刚到箕尾山处,就听见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循声所见,便是蔓兑了。那时帝俊手下追捕之时以乱箭射杀她弟弟,她趁乱逃出之后也是身负重伤,皮毛已经叫鲜血浸透,我于心不忍,便救下了她,留在山中替她疗养了几日,恰好她灵力修为已到化形之时。”

    少昊灌下一口酒,眼里依旧是不忍与心疼。

    “然后呢你便趁人之危,鞍前马后照应着,将刚刚化形的新嫂骗到了手”祺凰替他填满酒。

    “你小子,我像是那么不光明磊落的不过说来倒也不错,她由九尾狐化形,常年居于青丘而不染世间纷杂,素来狐狸化形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九尾狐就更不必说,蔓兑那双眸子如同孩提一般。”

    “再后来”祺凰接着道。

    “再后来她叫我陪她一同回趟青丘,虽然她父母与弟弟都已不在,却也找到了骸骨,好生安葬了,青丘也还有些孩子们,不算是赶尽杀绝。好生在青丘住了有半年,她也便不再难过。”

    “那一日我在青丘泉池旁与她说起话来,忘了是哪一句惹了她,蔓兑便一脸孩子气,捧起山泉泼在我身上,看我狼狈又开怀大笑起来,看她那一笑我就知道自己动了凡心了。”

    少昊的眼里满是笑意。

    “那一捧山泉泼醒了我,为神千年时光说起来也不过寂寞二字,那些看起来风光无限的时光其实也都索然无味,还抵不过遇见蔓兑的这两年,也不如在长留的这几月,从前不知道那些神仙为着什么非要在人间抢抢夺夺,如今才晓得做人是这个滋味呐。”

    言罢又看向祺凰“做一朝凡人,才知晓红烛彻夜抵得上神界多年里的死寂。阿凰,说到底,大哥这些啰嗦也是要你做一回凡人。”

    “我,我现在不就是好好一个凡人吗。四处闲散,逛遍群山,再来兄嫂处寻口好酒,听听滴水不漏的大神殿怎么成了大情种,等过几日待够了便再去寻访天下好河山。”

    漫不经心的晃着酒瓶,祺凰连头也没抬。

    “闲散替了他的太子之位,你何时真的闲散过,此次所谓访河山,当真不是要看看天地间人心所向与局势纷杂,你这把利器,是要出鞘了罢。”

    少昊正色看着祺凰,想要叹一口气,这个所谓的神啊,从来就没有为他自己而活过。

    “你既然知道了,就也知道我打定了主意,我只怕自己做了凡人就狠不下心了。”祺凰把瓶中的酒喝干,像是下了决心似的。

    “若不做一回凡人,这世上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阿凰,这一仗要打,可我们也还该活着回来。”

    “我可没打算要死,说来奇怪,怎么你这自打成了亲,与从前大有不同,怎的人有了惦记就婆婆妈妈起来了。”

    “神界都说你清冷无欲,我却知道你不过是怕行差踏错罢了,若是真有恶战,你才是那个最豁得出去的。”少昊停了一停,“不过今日看来,你恐怕也不该说我婆婆妈妈,那小孩,”

    他笑一笑,想起白日里蔓兑抬肘碰他挑着眉的样子,又想起祺凰对北离体贴入微递手帕的行径。

    接着道,“千余年了,你还没好好给我这哥哥顺过气,也不曾和声细语的嘱咐过我好生休息,从来还不曾见你对谁有过这样的好心性,你对这孩子又是个什么念想呢”

    祺凰这会也想要叹口气了,怎么他稳重温和的大哥成了亲之后说起什么都绕不开情情爱爱了,还有那含笑挑眉简直与白日里蔓兑一个模样,自己对北离能有什么心思

    难不成与凡人一般模样要好男风不成,他说到底不过是才化形三月的小小荷叶,化成人样了也就十五六岁。

    嗯,今日好生束发倒也像是十六七了,哎,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不过就是个孩子。

    “我我对这孩子能有什么念想呢,不过恰好碰见而已,句芒说他根骨极佳,若是真的好生修炼,恐怕也不是弱的,要留着接他的班,又怕小孩带着多有不便,布春之时无暇分神,便托付给了我。”祺凰没发现自己把那空了的酒瓶转来转去。

    “啧,咱们祺凰殿下果然高风亮节,君子坐怀不乱。不过那小孩真有那样的好根骨”

    “句芒通晓此道,他说这孩子是个天然的容器,可纳天地灵气于己身并化为己用,说来前日他便无师自通,化灵气于将死之物,硬生生救了只毕方。”

    “稀奇,稀奇。等几日句芒过来。该是好生教养着,这一战若是有这孩子一道,也多一份抗衡之力不是”

    “这倒是实话,对了,此次一路,我寻了各大仙家,有几位也对烛阴大有不满,来日可一同抗击北境。”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章递过去,“凡是立誓要抗击北境这,都在着章上留了名。”

    “后裔,刑天,女魃,你倒是好大的手笔,这事只怕帝父也首肯了罢。”少昊头也没抬,凝出灵力也在这章上留了名。

    “自然,帝父自将神骨抽给了我,寿数也就有了限制,眼见着这神界乱象,人间疾苦,也不能袖手旁观。”祺凰接回玉章。

    “好,也该有个了结了,天下人不该为七十二家神之所欲而死。”

    此刻月光清朗,人间都言月圆是好时节,圆满而有希望。

    直至蔓兑教人备了热茶过来,祺凰与少昊也算是说尽了话。

    “我该先回寝殿去了,若是晚了,蔓兑该着急了,倒也说你,还不找个可心人,不然卧榻冰凉,该好没意思呢。”少昊又啰嗦起来。

    “我凉不凉不说,该是你,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山童起来洒扫的时刻了,你还是想好这样一身酒气的要怎样回嫂嫂卧榻边了再来管我罢。”随即跌跌撞撞的随灵童指引回了侧殿。

    “不要服侍了。”祺凰直接将灵童打发到殿外,落了个结界,这才由着自己放空。

    好些时日没有见过少昊,难得兄弟相聚,彼此都撤去护身的灵力,任由着酒精随血液游走全身当一回醉汉,只不过多年来也警惕惯了,越是神志模糊,伤痛缠身,就越不喜有人伴着。

    随意清洗几下,化去周身繁杂衣饰,祺凰朝卧榻走去。

    蓦然间却听见一阵均匀的呼吸,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三个月来,这小荷叶就夜夜不设防的睡在他附近,夜夜他运转灵力时就伴着这均匀而且安心的声音。

    走到榻边借着墨玉一点暗色光亮见着北离的侧脸,被子乖乖盖在身上,安安稳稳的做着好梦。

    只是祺凰头还懵着,偌大的侧殿多的便是卧榻,白日里他明明看着灵童打扫出了两件屋子来,怎么这小孩又跑来了他这里。

    兴许是墨玉荧光照着,北离翻了个身,睁开眼,看着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祺凰,你回来的好晚。快些睡吧。”

    说着话间,身子朝床榻里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空出好大一人位置来,又沉沉睡去了。

    祺凰像是真的醉了一样,脑子转也没转,听着北离还没醒透的一点抱怨,掀起被角轻轻躺下,“暖乎乎的。”他想。

    没由来的想起适才少昊笑他卧榻冰凉,突然有一点点不服气“怎么会凉呢,我这明明也有人暖着呢。”

    不用布结界,也懒得运转灵力,只像是个凡间人,畅谈酒醉,暖床好梦,一眠不晓窗外事。

    翌日天光大亮,栖凰感觉胸口突然搭上一只手,素来的警觉让他立刻睁了眼,只是睁眼看到的却是睡的一脸人畜无害的北离,发丝披散开来,在窗口透进来的日光下泛出他熟悉的墨绿。

    平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有荷叶化身,好像比旁人更清瘦些,倒是睡着了脸颊上能看出有些肉,侧身在他身边,荷叶清润味也就一道传来。

    “你对这孩子又有什么念想呢”他突然想起昨夜少昊的话来,随即赶紧压下这想法,又合上眼。

    被窝里暖着,是两个人的温度,反正少昊估计也不会太快起身,就再懒一会儿罢。

    “祺凰,你昨夜回来的好晚,桌角有蔓兑姐姐给我的小玉冠,我替你要了一个回来,她还送了我书本,但我不曾学过字,她说那些画本都很有趣,是人间的好东西之一,你可以教我写字嘛”

    祺凰压下自己体内灵力,不知怎么又睡着了,倒是北离先醒来,看他睁眼,又嘀嘀咕咕的说起话来。

    “玉冠拿两个做什么,随手拿灵力变化不就是了,晚些若是没事找来纸笔我再教你写字。”酒意没有散尽,祺凰懒得起身,合着眼道。

    “蔓兑姐姐说这叫做意义与意趣,我想着也要给你带一个,不过若是不拿灵力,束发真的不易。”

    北离被自己的头发给难为的左支右绌,勉勉强强带好发冠,却眼见一缕发丝从耳后垂下,委委屈屈的一低头,一头青丝争先恐后的滑落。

    祺凰看着北离撇个嘴低笑出声,从床上起身,懒的披外衣就接过北离手里的梳子,替他细细梳理。

    柔柔的头发滑在手心里,祺凰突然就觉得心里也痒痒的。

    这发丝太滑,懒倦与体温都可随着动作传来,祺凰心里的痒递给了北离,在静默中逐渐放大。

    他们都不说话,祺凰只专心手里的发丝,任由北离耳后泛起红,似乎有趣。

    半晌后才戴好小冠,祺凰对着镜子将北离头扶正,弯腰与北离齐平,“小荷叶,可学会了。”面颊几乎贴上,却又欲盖弥彰的保持着分寸,流出一点空隙。

    一面镜中是两人模样,亲切又自然。

    只穿了件单薄中衣的祺凰的手还扶在北离脸侧。

    小荷叶突然觉得他们挨得那样近,简直比昨夜同塌而眠还要更近,脸倏地红了。

    栖凰不愿撒手,镜子是现实的映像,两人比肩有着说不出的圆满,小孩看着清瘦,脸摸起来却是软的。

    好像自打见了这个小孩,他就像是着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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