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俺肚子早饿了。”王来娣道。
余桃笑笑“大妞你去厨房里拿碗筷,二娃把椅子搬好。”
“娘,俺呢”三娃拽着余桃的裤脚问道。
余桃给他也指派一个任务,“三娃搬着小板凳坐在墙边,帮娘监督他们好吗”
三娃点点头,认真的搬着小板凳,乖乖坐在墙角下“监督”大妞和二娃。
三个孩子听完余桃的吩咐,没有一个反驳的。
王来娣在一边看了就道“弟妹,这三个孩子是真听你话。”
“这是还小,就怕他们长大后,不好哄了。”
“不一样,俺生三个儿子,哪一个也没你的三个孩子贴心。”王来娣想着家里没一个关心她的棒槌儿子,忍不住瞪了刘柏杨一眼,“都怪你,那三个棒槌都像你了。”
关于孩子像谁的问题,刘柏杨已经不想开口争辩。
反正在王来娣口中,孩子不好的地方都像他,好的地方都像了王来娣。
刘青松拎着饭盒回到家,见桌椅都摆放整齐了,笑着问道“你们这是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我回来”
“不然呢”余桃回道,“你快点进来,屋里刚暖和,别开着门把冷风都带进来了。”
刘青松关上门,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今天早饭,大碴子粥、白面馒头、大酱、煎豆腐,还有一份辣子酸菜。”
“没有一点青的啊”王来娣问道。
在炕上睡了一夜,她现在就想吃点新鲜的,比如余桃做的清炒菠菜,加上蒜米,吃一口咸中带点甜。
王来娣想着都流口水了。
刘柏杨用筷子敲敲碗,指着酸菜问,“你还挑剔呢,这不是青的。”
“这能一样吗”王来娣道,她问刘青松,“小叔子,你们部队不会炒青菜吗咋这么抠门啊,不说菠菜了,这个季节油菜苗该下来了吧那个又不值钱,总比豆腐便宜,怎么不做那个。”
“哪有油菜啊,东北天冷,一到冬天,地能冻几米深,不管多耐寒的青菜,在这都活不下去。”刘青松解释道,“这个冬天还比较长,我估计现在食堂屯的酸菜都没多少了。”
王来娣还是头一次知道,东北在冬天不能种地。
她可算是长见识了。
“那你们冬天都吃啥,咋过的啊”刘柏杨好奇地插嘴问道。
具体储存食物怎么过冬,刘青松还真没有仔细关注,不过大致的他也能说说。
“东北从十月份到来年三月份几乎都是冬天。冬天没有青菜,大家只能靠一年屯的各种干菜,腌菜,大酱,还有秋末囤积的大白菜,土豆,萝卜,洋葱这些好存放的东西,搁在地窖里,随吃随拿。”
刘柏杨和王来娣对视一眼,“屯的菜要是吃完了呢”
“就跟现在一样,天天吃咸菜。”刘青松说。
王来娣拿着馒头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东北是这样过冬天的啊,天天吃土豆白菜,就吃不腻吗”
“这有啥,当初我在朝鲜战场,有一次接到一个作战任务。为了隐蔽,我们那一小队十几天不敢生火做饭,趴在雪堆下面,馒头冻得磕牙啃不动,饿了只能吃点怀里揣的炒白面和炒黄豆。”刘青松道,“炒白面太干了,在嘴巴里根本咽不下去,只能就着雪吞下去。”
刘青松从来没有跟家里说过,他在军队,在战场怎么过的,每次来信除了寄钱寄东西,就是问候父母妻儿。
这还是余桃他们第一次听刘青松说他在战场上的事儿。
刘青松随口说起这些,脸上神态非常自然,仿佛那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他看了一眼余桃接着道“你们可别嫌弃这,土豆白菜能做的东西可多了,冬天又不是只有土豆白菜。冬天在这可好玩了,营地前面的大条河一上冻,就成了天然的溜冰场。一到星期天,家属院不小小孩子,能一整天待在那出溜冰玩儿。”
“营地西面的山叫秃顶子山,属于小兴安岭山脉,那上面都是宝贝,什么人参啊,鹿茸啊,各种蘑菇,野菜,野果子,应有尽有。这儿的人冬天上山打猎,钻冰舀鱼,生活比咱们禹都都精彩。”
刘青松本意是担心余桃听说这里生活艰苦,会打退堂鼓回老家,一个劲儿的说这儿都多么好。
可是余桃几个人的重点却都在他前面那句话上面。
刘柏杨手里的大白馒头都吃不香了,他拍拍刘青松的肩,心情复杂地说道“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在战场上怎么活下来的,危不危险。”
“那些年接到你的信,知道你当了志愿军,爹娘担心的不行,夜里都睡不囫囵觉,生怕你出了个好歹。你在战场上咋样,俺们也不敢想,只能偷偷地求老天爷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刘青松一愣“话怎么茬到这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他不习惯道,“这不是在说酸菜的事吗”
刘柏杨一笑,俩人都不擅长煽情,但都知道彼此心里咋想的。
“可不是,现在和平了,你还当上了团长,俺和爹娘也不用担心你了。”刘柏杨说完咬了一嘴馒头,配上用干辣椒炝炒的酸菜,滋味特别美。
他对着王来娣说道“你还挑呢,五九年家里快断娘的时候,缸里的老咸菜疙瘩你不是吃得比谁都欢。”
王来娣瞥他一眼,“俺也没其他心思,就是好奇问问,你一听他们这冬天不能种地,只能吃白菜土豆,你不好奇啊。”说完这句话,王来娣对着余桃道,“弟妹,等俺回去了,就跟娘多准备点干菜,冬天之前给你寄过来。”
余桃笑“可以啊,芝麻叶,萝卜缨子,梅干菜,这些都好吃,我就等着嫂子给我们寄了。”
“这有啥,顺手的事。”王来娣拍拍胸脯道。
几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刘青松吃晚饭,就急冲冲的离开。
他在军队不仅有训练任务,还要掌握团内各方面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都非常忙。
刘青松离开后,余桃让三个孩子在屋里玩,她从刘青松的书桌上拿了纸笔,跟王来娣商量着家里要添什么东西。
“厨房里橱柜少不了,要不然东西都没地方放。”
“还有这儿,这靠窗的地方可以放张桌子,到时候孩子长大了可以在这写作业。”
“暖水瓶,盆架子,还有衣柜”
王来娣道“几个屋转完,你这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
“可不是。”余桃叹道,她手里拿的纸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
过日子就是这么零碎,柴米油盐酱醋,哪个方面都要考虑。
俩人正忙着,院子外突然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吗”
“是叫咱们的吗”王来娣道,“怎么听着像是在咱们门口”
余桃摇摇头,她站起来,隔着蒙着一层雾的窗户往外看,院门口站着一个带着蓝色头巾的女人。
“还真是来找咱们的。”余桃说着打开了门,回道“家里有人呢,你是”
“是刘团长家的嫂子吧,我叫徐红果,洪涛是我男人,他在刘团长手下当副团长。”门口的女士穿着臃肿的棉袄,个子高,目测有一米七了,脸上带笑,看起来非常的热情。
“你好,我叫余桃。”余桃笑道,“我昨天刚来的,早上就听刘青松说起你男人了,外面冷,快进来坐坐。”
徐红果笑着走进去“我们家就住在你们前面,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时候天晚了,想着你们肯定累,就没过来打搅你们。”
说着话,徐红果把怀里抱着的大白菜递给余桃“这不是想着你刚来吗家里肯定没菜做饭吧,这不,我给你带颗大白菜过来了。”
她怀里的那颗大白菜有些蔫吧了,早上听完刘青松的科普,余桃也知道这颗白菜能存放到现在有多不容易。
余桃一脸感谢的接过来,开口道“真是太感谢了,来到这还没一天,已经吃了两顿酸菜,现在就想吃点爽口的。”
余桃让徐红果坐下,拿出火车上没吃几个的油炸花生米,招呼徐红果,“刚来,家里没什么东西招待你,这是我们从老家带过来的花生米,你尝尝。”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徐红果道“我刚来随军的时候也不适应。第一年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屯的白菜没到一月份就吃完了,后来没办法,天天厚脸皮,让洪涛到军队食堂打饭。去年我一口劲儿买了五千斤的大白菜,终于够吃了。”
“五千斤”王来娣惊讶道。
“是啊,你们也不敢相信吧。”徐红果道,“我们家人多,五千斤吃到现在,地窖里也就剩下三十几颗了。”
余桃可算是对这里人屯白菜的量有了清晰的认知。
地域和气候条件不同,造成的生活习惯也千差万别。
余桃趁着这个机会跟徐红果打听哪里可以买到她急需的东西。
“像油盐,洋火,针线这些简单又能存放的日用品,到军区招待所前面的小卖部就能买到。”徐红果指点道“平时吃的,喝的,或是想吃点野味,我们都去几里地远的后山村买,那里有个小集市。”
“不过这些大的物件,就要到市区去买了。你要是不急,可以让附近的老乡做。我们家的松木柜子就是老乡做的,很工整。”
徐红果说完这些,余桃松口气,“真是谢谢你,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还发愁呢。”
“刘团长已经够好了。”徐红果夸道,“你没来之前,刘团长天天过来,不是打扫卫生,就是在外面圈篱笆。”
“外面的篱笆是他围起来的啊”余桃问。
“那可不。”徐红果说,“我家那个比起刘团长可差远了,当初我带着孩子过来,家里的炕上都是灰,屋子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余桃笑“那是我娘写信吩咐他了,要不然他也准忘记。”
徐红果摇摇头“刘团长就是心细,人看着冷,话不多,但是疼老婆啊。”
余桃不知道徐红果从哪一点得出“刘青松疼老婆”这个结论,她没说话,听徐红果继续说。
“不过,你可得把你男人看紧点了。”徐红果道,“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昨个晚上,那周小丽可是哭了一宿。”
“周小丽她还有脸哭啊。”王来娣道,“俺没打她就够好的了。”
徐红果见余桃脸上不在乎,说道“你可别不在意,周小丽家里可了不得,而且她跟政委老婆向情还有二团团长的老婆李爱丽关系还特别好,那俩人最瞧不起乡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