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着吃饭了。
大家都很积极地帮忙拿碗筷和添饭,等都入座后,赵樨还特别正式地站起来说了两句话,然后将被子里的药酒一饮而尽,他咂咂嘴,“老钱,咱们来你就让我们喝药酒,这度数,不低啊。”
钱教授伸手就给了他脑袋一筷子。
钱教授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没什么太大的毛病,除了一个哮喘比较麻烦,不过只要不复发,平时啥事儿没有,他今天显然是心情很好,喝酒喝得脸蛋都红了。
靳崇钰坐在他的左手边,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到他的手边,钱教授看了一眼,伸手推开,“拿走拿走。”
“”
靳崇钰也不和他拧巴,他托着腮,慢条斯理,半是无奈半是威胁,“下个月我可能会很忙,就不来看您了。”
钱教授“”
这个威胁显然很起作用,只顾着喝酒的钱教授勉为其难地喝了几口汤,然后继续和赵樨郑路掰头了。
孟眠咬着筷子,越看钱教授越觉得好玩。
“吃饭。”靳崇钰夹了一个粉蒸圆子到孟眠面前的碟子里。
孟眠夹起圆子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的时候,肩膀就被一旁的靳泡泡轻轻拍了一下,靳泡泡靠过来,很小声地问道“阿水,你不觉得靳崇钰的控制欲很强吗”
孟眠一愣,“有吗”
“有啊有啊,“靳泡泡很认真,“但他也不是控制狂啦,我妈说靳崇钰从小就做什么都很有计划,他对和自己一起的朋友啊什么的也有要求,你别看赵樨整天吊儿郎当的,但是原则性的问题,比如工作完成度之类的,靳崇钰说一就是一,要是达不到,靳崇钰就会”靳泡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真的”
“阿水你怎么不信呢我说的是真的”靳泡泡看见转盘上自己喜欢牛肉干,赶紧给自己盘子里夹了两块,分了一块给孟眠,声音压得更加低了,“你等着吧,回头他连你穿什么都要管的。”
孟眠把牛肉干喂进嘴里,恍惚想起,靳崇钰好像是挺周到的一个人,会提醒她穿厚一点的外套,会给她衣服搭配建议和看法,知道哪些食物是适合女生吃的。
这,算控制欲么
靳泡泡嚼着牛肉干,嚼得很用力,也嚼得很认真,“不过阿水你放心啦,他不是那种神经病,我觉得你和靳崇钰很合适啊,因为你不是那种太自我的人,靳崇钰跟太自我的人没法在一起。”
靳崇钰的性格说一不二,需要说三遍以上的事情他就觉得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靳泡泡的意思并不是说孟眠没有自我,也不是说孟眠会迁就靳崇钰,而是天底下性格千千万,每个人都像一个齿轮,只有遇到尺寸与其他方方面面都合适的另外一个齿轮,两个齿轮的轮齿才能完美啮合。
他们互相迁就,互相啮合。
换做另外的人孟眠咬着筷子想,也不一定能受得了自己的一板一眼与社交恐惧症。
更何况,还会像靳崇钰对自己这样上心。
不仅是很难遇到,孟眠觉得是再也遇不到了,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靳崇钰。
用完了午饭,靳崇钰陪钱教授在窗户边上下棋。
屋子里的暖气不够足,所以钱教授让赵樨他们搬来了炭盆,于是又开始觉得热了,又让赵樨去冰箱里倒了几碗冰米酒。
窗户正对着后院那整片的小白花。
孟眠和靳泡泡在里边编花环,旁边趴着钱教授的那只柴犬,柴犬大大的脸盘子因为头上戴了一个花环而不满地皱了起来。
靳崇钰视线漫不经心地朝那边扫了一眼,落下一枚黑子,“您院子里的花,等会让我女朋友挑一盆带走吧。”
钱教授喝多了,不仅是脸是红的,连鼻头都红了,他气哼哼地找地方落自己的棋子,“怎么连花都舍不得给女朋友买,那你谈什么恋爱”
钱教授喜欢数落人,在召南大学是出了名的,但他就是这嘴厉害了点儿,心是不坏的。
靳崇钰还点头,“嗯,舍不得,专门带她来您这儿挑的。”
钱教授“”
钱教授的白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他叹了口气,“输了。”
靳崇钰语气慢条斯理的,“您是我的老师。”
“老了老了,身子骨不行了,”钱教授弓着背,尚且还算清明的目光出现了一丝怅然,“近日来总觉得腰疼,去医院开了药,西药中药都吃了,还做了理疗,但始终不见好。”
“我书房里有我之前的手稿,还有和一些单位企业的计划书,我都和那些人说好了,我要是做不了,就交给我的学生来做。”
靳崇钰垂眸听着,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捡了起来,“您这段时间非要我来不可,就是为了说这些”
钱教授冷哼一声,“你们不多来看我,我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至于。”靳崇钰皱了下眉。
钱教授虽然文化水平高,后半辈子一直受人尊敬,可人逃不过生老病死,他年纪大了,就爱想东想西,书读得越多,想得就越多。
过了会儿。
钱教授脸上出现欣慰的笑意,“哎呀,我要是能在活着的时候看见你们成家,我也就满足啦。”
靳崇钰“”
原来钱教授绕了大一圈儿,从腰痛到交待一些没头没脑的宛如遗言的话,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看见你们结婚我就满足啦。”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靳崇钰忍不住笑,“您和我说没用,我单方面做不了主。”
钱教授的视线和靳崇钰的视线一同落在孟眠身上。
钱教授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靳崇钰,他要和靳崇钰换棋子,白子运势不好,“这姑娘我瞧着是个薄情的面相,你怎么想的”
听钱教授说孟眠是个薄情样,靳崇钰想到他见到孟眠的第一眼。
那是盛夏,那样炎热的天气和刺眼的太阳光,可孟眠站在那里,笔直单薄,如一柄刚刚出鞘锋利的刀剑。
她看着就不好接触,人单薄,面皮也是单薄的,更显精致,也显得没有什么人气儿。
钱教授应该是想说,孟眠看着太不像个凡人了,身上没有烟火气儿。
靳崇钰不赞同钱教授的看法,他语气无奈,又能听出些宠溺在里头,“傻得很,我倒是希望她能精明点儿。”
精明点儿,才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至少不会受欺负。
但孟眠就如同钱教授所说,看着一副薄情的样儿,实则本性纯良敦厚得很。
钱教授处蹙着眉头,半晌,他认可般地点点头。
“也是,要是精明,怎么能落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