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哈哈大笑,走了开去,又回到席上吃菜听戏,这时唱的是一出思凡,一个尼姑又做又唱,旁边的人又不住叫好,韦小宝不知她在捣什么鬼,大感气闷,又站起身来。
康亲王笑道“小兄弟想玩些什么不用客气,尽管吩咐好了。”
韦小宝道“我自己找乐子,你不用客气。”眼见廊下众人呼幺喝六,赌得甚是热闹,自己却是无甚兴趣。
她上次来过康亲王府,依稀识得就中房舍大概,顺步向后堂走去。
府中到处灯烛辉煌,王府中众人一见到她,便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韦小宝信步而行,忽听得隔着花丛有人低声说话,一人说道“银子先拿来,我才带你去。”
另一人道“你带我去,找到了那东西,银子自然不少你的。”
先一人道“先银后货。你拿到东西后,要是不给银子,我又到哪里找你去”
另一人道“好,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先付一成。”
韦小宝心中一动侧耳倾听,只听那人道“先付一半,否则这件事作罢,这是搬脑袋的大事,你当好玩吗”
另一人微一沉吟,道“好,五千两银票,你先收下了。”
那人道“多谢。”跟着发出悉索之声,当是在数银票,接着道“跟我来”
韦小宝听得二人脚步声向西走去,便从花丛中溜了出来,远远跟随,见两人背影在花丛树木间躲躲闪闪,走得数丈,便停步左右察看,生怕给人发现,见两人穿过花园,走进了一间精致小屋,韦小宝蹑着脚步走近,见雕花的窗格中透出灯光,绕到窗后,伸手指蘸了唾液,湿了窗纸,就一只眼向内张去。
里面是座佛堂,供着一尊如来佛像,神座前点着油灯,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低声道“我花了一年多时光,才查到这物事的所在,你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好赚的。”
另一人背向韦小宝,问道“在哪里”
那仆役道“拿来”那人转过身来,问道“拿什么”这人脸孔瘦削,正是适才在大厅上阻止那姓郎武师出去的齐元凯。
那仆役笑道“齐师傅明知故问了,自然是那五千两啦。”
齐元凯道“你倒厉害得很。”从怀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那仆役在灯光下一张张地查看。
韦小宝知道这四十二章经一会儿便是她的了。
那仆役数完了银票,笑道“不错。”压低了声音,在齐元凯耳边说了几句话,齐元凯连连点头,韦小宝却一句也没听见。
只见齐元凯突然纵起,跃上供桌,回头看了看,便伸手到佛像的左耳中去摸索。
他掏了一会,取了一件小小物事,跃下地来,举起在烛光下一看,却是一枚钥匙,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所铸,但这钥匙不过小指头长短,还不足一两黄金。齐元凯笑容满面,低下头来数砖头,横数了十几块,又直数了十几块,俯下身来,从靴筒中取出一柄短刀,将一块方砖撬起,低低地欢呼了一声。
那仆役道“货真价实,没骗你吧”
齐元凯不答,将金钥匙轻轻往下插去,想是方砖之下有个锁孔,喀的一声,锁已打开,齐元凯一呆,说道“怎么拉不开,恐怕不对。”
那仆人道“怎么会拉不开王爷亲自开锁,我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说着俯下身去,拉住了什么东西,向上一提。
蓦听得嗖的一声,一枝机弩从下面射出,正中那仆人胸口,那仆人“啊”的一声惨叫,向后便倒,手中提着的那块铁盖也脱手飞出,齐元凯斜身探手,接住铁盖,免得掉在地下,发出巨声,他蹲在那仆人身后,右手按住了他嘴,防他呼叫,惊动旁人,左手轻轻放下铁盖,抓着仆人的左腕,又伸到地洞中掏摸。
这一次不再有机弩射出,齐元凯自己伸手进去,摸出了一包物事,却是个包袱,他右手一甩,将那仆人推落地,长身站起,右足一提,已踏在那仆人口上,不让他出声,侧身将包袱放上神座的供桌,打了开来。
齐元凯迅速将经书仍以包袱包好,提起左足,在那尾上用力一踹,扑的一声轻响,没入了那仆役胸中,那仆役本已重伤,这一来自然立时毙命,嘴巴又给他右脚踏着,只一声闷哼,身子扭了几下,便不动了。
只见齐元凯俯身到仆役怀中取回银票,放入自己怀里,冷笑道“你这可发财哪”微一沉吟,将金钥匙放入那仆役尸首的右掌心,卷起死尸的手指拿住钥匙,这才快步纵出。
突然间人影一晃,齐元凯已上了屋顶,韦小宝缩成一团,不敢有丝毫动弹,只听得屋顶有搬动瓦片之声,过得片刻,齐元凯又跃了下来,大模大样地走了。
等齐元凯去远,韦小宝提起轻功,跃上屋顶,回想适才瓦片响动的所在,翻得十几张瓦片,夜色朦胧中已见到包袱的一角。
将包袱取出,仍将瓦片盖好,解开包袱,将经书平平塞在腰间,收紧腰带,她袍子本来宽大,外面竟一点也看不出来,将包袱掷入花丛,又回去大厅。
大厅上仍和她离去时一模一样,赌钱的赌钱,听曲的听曲,饰尼姑的旦角兀自在扭扭捏捏地唱个不休。
韦小宝问索额图“这女子装模作样,搞什么鬼”
索额图笑道“这小尼姑在庵里想男人,要逃下山去嫁人,你瞧她脸上春意荡漾,媚眼一个一个地甩过来”突然想起韦小宝是太监,不能跟他多讲男女之事,以免惹她烦恼,说道“这出戏没什么好玩,桂公公他二人虽是结拜兄弟,但在外人之前,决不以兄弟相称,我给你另点一出,嗯,咱们来一出雅观楼,李存孝打虎,少年英雄,非同小可,然后再来出钟馗嫁妹,钟馗手下那五个小鬼,武打功夫热闹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