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宝吁了口气,道“船上水手说道,这岛上有仙果,吃了长生不老。”
那汉子嘿的一笑,道“倘若真有仙果,他们自己又不来采”
韦小宝叫道“啊哟,这些水手不怀好意,船上我还有同伴,莫要莫要着了歹人的道儿,大叔,请你想法子救她一救。”
那丑汉道“那船三天之前便已开了,却到哪里找去”
韦小宝不解,茫然道“三天之前”
那丑汉道“你已经昏迷了三日三夜,你多半不知道吧”
韦小宝想起双儿,想来已经被神龙教的人关起来了。
那丑汉安慰道“此时着急也已无用,你好好休息,这岛上的毒蛇非同小可,至少要服药七日,方能解毒。”他问了韦小宝姓名,自称姓潘。
到得第三日上,韦小宝已可起身,扶着墙壁慢慢行走,那姓潘的丑汉带了他去看方怡,原来她另有妇女照料,但见她玉容憔悴,精神委顿,两人相见,自是欢喜,韦小宝还以为要等到离开蛇岛才能再见到方怡,当即将人搂进怀里,此后两人日间共处一室。
到得第六日上,那姓潘的说道“我们岛上的大夫陆先生出海回来了,我已邀他来给韦兄弟看看。”韦小宝谢了。
不多时进来一人,四十来岁年纪,文士打扮,神情和蔼可亲,问起韦小宝被毒蛇所噬经过,说道“岛上居民身边都带有雄黄蛇药,就是将毒蛇放在身上,那蛇也立即逃去,决不敢咬人。”
韦小宝心道原来这个才是陆高轩,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潘大哥他们都不怕。”
陆先生给他看了伤,取出六颗药丸,道“你服三颗,另三颗给你的同伴,每日服一颗。”
韦小宝深深致谢,取出二百两银票,道“一点儿医金,请先生别见笑。”
陆先生吃了一惊,笑道“哪用得着这许多公子给我二两银子,已多谢得很了。”
韦小宝执意要给,陆先生谢了收下,笑道“公子厚赐,却之不恭,公子在这里恐怕住得也气闷了,今晚和公子的女伴同去舍下喝一杯如何”韦小宝想到不知陆高轩想做什么,但是没见到教主前也不敢将她怎样,自是应下。
傍晚时分,陆先生派了两乘竹轿来接韦小宝和方怡,这竹轿其实只是一张竹椅,两边穿了竹杠,前后有人相抬,岛居简陋,并没真的轿子。
两乘竹轿沿山溪而行,溪水淙淙,草木清新,颇感心旷神怡,轿行七八里,来到三间竹屋前停下,那屋子的墙壁屋顶均由碗口大小的粗竹所编,看来甚是坚实,江南河北,均未见过如此模样的竹屋。
陆先生迎了出来,请二人入内。到得厅上,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出来迎客,是陆先生的妻子,那妇人拉着方怡的手,显得十分亲热,陆先生邀韦小宝到书房去坐,书房中竹书架上放着不少图书,四壁挂满了字画,看来这陆大夫是个风雅之士。
陆先生道“在下僻处荒岛,孤陋寡闻之极。韦公子来自中原胜地,华族子弟,眼界既宽,鉴赏必精,你看这几幅书画,还可入法眼么”
他这几句文绉绉的言语,韦小宝只附和着说了几句,陆先生又指着一幅立轴,道“韦公子,你瞧这幅石鼓文写得如何”韦小宝见这些字弯弯曲曲,像是画符一般,点头道“好,很好”
陆先生指着另一幅大字,道“这一幅临的是秦琅玡台刻石,韦公子以为如何”
韦小宝心想反正我在你面前必须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不然那石碣就没人去编了,摇头道“这一幅写得不大好。”
陆先生肃然起敬,道“倒要请韦公子指点,这幅字的败笔缺失,在于何处。”
韦小宝道“败笔很多,胜笔甚少”
陆先生乍闻“胜笔”两字,呆了一呆,道“高明,高明。”指着西壁一幅草书,道“这幅狂草,韦公子以为如何”
韦小宝侧头看了一会,胡乱说道“这几个字墨干了,也不蘸墨。嗯,这些细线拖来拖去,也不擦干净了。”陆先生一听,脸色大变。
草书讲究墨法燥湿,笔润为湿,笔枯为燥,燥湿相间,浓淡有致,因燥显湿,以湿衬燥,阴阳映带,如云霞障天,方为妙书。至于笔画相连的细线,画家称为“游丝”,或联数笔,或联数字,讲究宾主合宜,斜角变幻,又有飘带、折带种种名色。韦小宝数言之间,便露了底。
陆先生又指着一幅字道“这一幅全是甲骨古文,兄弟学浅,一字不识,要请韦公子指点。”
韦小宝见纸上字宛似五台山锦绣峰普济寺中石碣上所刻文字,心念一动,道“这几个字我倒识得,那是神龙教洪教主万年不老,仙福永享,神通广大,寿与天齐”
陆先生满脸喜容,说道“谢天谢地,你果然识得此字”
眼见他欣喜无限,说话时声音也发抖了,韦小宝不愿与他兜圈子,直道“胖头陀在哪里”
陆先生吃了一惊,退后数步,颤声道“你你已经知道了”韦小宝点了点头。
陆先生脸色郑重,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很好。”走到书桌边,磨墨铺纸,说道“你便将这些蝌蚪古文,一字一字译将出来,哪一个是洪字,哪一个是教字。”提笔蘸墨,招手要她过去。
韦小宝摇摇头,道“我并不识字,什么洪教主寿与天齐,是信口胡吹,骗那头陀的。”
陆先生冷冷地问道“你什么字都不识”
韦小宝点点头道“自是不识,没必要骗你。”
陆先生沉吟半晌,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个蝌蚪文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韦小宝笑道“你还真是执着,我说了不识就是不识。”
陆先生点点头,道“好,原来胖头陀上了你的大当,可是此事已禀报了教主,你这小贼”突然一跃而前,想叉住韦小宝的头颈,咬牙切齿地道“你害得我们蒙骗教主,人人给你累得死无葬身之地。大家一起死了干净,也免得受那无穷无尽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