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县域就叫长英县,是南境二次山的首县,所傍柜山多狸力与朱鸟,帝俊下令大寻异兽并于原县域内安置饲养,之后应该是相柳及其手下与帝俊有所勾结,出了用童子饲兽的主意,将南境二次山几处大县内年轻百姓与孩童都关押在此,至于那个被叫做长英君的草包估计就是做了相柳的走狗,得了取人魂魄以增灵力的邪法。”
几个军士早已经吓破了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祺凰暂时羁押了他们便来寻北离。
“嗯。”北离随口应了一声,适才替受了惊吓的孕妇与孩童渡着灵气。
适才安抚住骚乱的百姓后回到县口空地上,早上那妇人的尸身已经凉透了,他试着灌入的生气没有一点用处,那妇人的丈夫与长子寻了处野地将亲人安葬,抱着哭声未停的小弟靠在坟头,
连一杯祭酒也没有。
自己可以救活一只没有死透的毕方,确对一个凡间的母亲无能为力。
昨夜他们还在一处在同一室内,她以为自己是她的儿子,于无言中抚着他的背以示安抚,可转天就只剩下县口一滩暗色干涸的血迹。
祺凰坐在他身边,想同平日里那样拍拍他的头,北离偏头避开,“要是句芒在的话可以救活她吗”突然开口道。
“不一定。”
“那女娲呢应龙呢无启呢谁可以有把握救得活她”北离不依不饶的问道。
“世间凡人,体内有魂与魄,若是魂魄离体,便再无回天之力,即便是娲娘也没那个本事了,”
祺凰抬起的手落了空,心里也空落落的。“晨间非我狠心,只是昨夜你说起有一缕生气,我也察觉到了,而且那道生气似乎刻意在我身边绕了一周,不是句芒,我怕另有埋伏,所以才”
他素来不向谁解释自己动作的原因,可是想起早上小孩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来,不由得放缓声音道。
“当真”北离转头看向他,眼里回过些光来。
“我想有本事些,你们都说我天赋异禀,那我想好生修炼,比句芒厉害些,比无启厉害些,比应龙和女娲都厉害些,她不该就这样死了。”
北离转头坚定看向祺凰,似乎只是片刻,这个小小的跟着他说东说西的小少年就成了大人了。
祺凰再次抬手落在北离头上的时候他没有再躲,他还是个简单的少年人,得到合理的解释就会回心转意。
天地之间哪个人或者神不曾许下宏图大愿誓要以一己之力撼动千古贫疾呢可是连诸位上古神仙也不曾做到的事情,北离再有多少天赋又能怎样
只是少年一片丹心,试问谁又能下得去手诛了他的心呢于是用力拍拍他的背表示支持。
“既然许下大愿就要赶紧打起精神做事了,小孩。”
祺凰率先站起身来,“帝俊除了将众人聚在这长英县内,饲养狸力与朱鸟;邻着的尧光有猾褢,浮玉内饲有彘兽,鹿吴县还养着蛊雕,另外南境内善战的鸟兽几乎都被收捕入笼,他将幼儿放在这长英县内,其余几县内分别关押着老弱和壮年男子以及年长妇人,我们整顿好了长英可都要一一去看看的。”
“嗯,”北离听话起身,祺凰刚刚转身,突然背后被一把抱住,北离将头靠在祺凰肩上闷声,“早上些的时候我见你没有出手救下那妇人,一时错想了你,祺凰。”
少年身形尚且还瘦弱,只到他肩膀高处,自胸膛传来的热气就烘在祺凰背上,声音闷闷的传过来,依然是荷叶特有的清朗,但又带着些撒娇认错一样的含糊,祺凰突然感觉不自在起来。
“无妨,本就是我昨夜答应过你的,不会再伤及无辜百姓,却偏偏食言了。”
祺凰回想起来,除了初见时候自己对这小孩无礼,这三月里与北离的相处自然而然的亲密。
回头想想,常年在云凰殿独来独往惯了,素来不喜与人亲近,偏偏就是这个小孩,日日夜夜的跟着他,反倒成了习惯,一时看不见便会生出些不放心来,前几日还觉着自己是熬了千年生出些为人父的操心来了。
只是此时北离自背后这样抱着他,他才觉得不对,北离不是个孩子了,心性渐渐在长了,身量也更不是了。
这样带着亲昵的拥抱一时让祺凰红了耳根。
“呦,这是干嘛呢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巧不巧句芒就在这时候化了身,一抬眼便看见这一幕,本来一直就觉得北离是个小孩而言已,化形的时候还是他亲自渡化的。
可是这一抱呀
“祺凰这人五人六的家伙莫不是可不能吧,这孩子化形也就三个多月啊。”
祺凰黑着脸看了句芒一眼,本来就有几分不自在,还让这老松树给点破了,身后的北离也赶紧松手,“小孩为早上那妇人伤心着,你可心里装点正事吧。”
说到正事,句芒也严肃起来,“城中百姓如何了”
“一切安好,想必本就是打算用来饲兽的,都不曾伤过,身体底子也好,大多无事,只是审了几个军士,恐怕这二次山一系的县域大多都是这样,这里百姓伤势北离都探查过了,再安顿一下之后,还是得去余下几处探查。”
祺凰引着二人到兽笼前,提出一只狸力来,素来凡是生者各有其灵,若不是身处险境必定不伤它物,这只狸力却是红着双眼,低吼声中是无法抑制的攻击性,全然是一副发狂的模样。
“这东西恐怕是已经失了理智,开始嗜血了。”
句芒开出一片结界来,将两只狸力放在一起,这同类便缠斗在一起,不多时鬃毛纷扬,已经见了血,似乎是这血气激起兽类的兴奋,这两只狸力缠斗的更加厉害。
“若是放在凡人堆里,按照这个样子,即便成年男子也不得胜算。更何况听闻猾褢,彘兽与蛊雕,帝俊这是彻底叛了呀。”祺凰将两只已经撕裂出大片伤口的狸力分开来。
“以身饲兽这样的邪法,除了帝俊,相柳也一定掺和了,若是真有大战,神界尚可一战,凡人拿什么来反抗”
句芒看着那兽笼中关押的密密麻麻的鸟兽,不禁打了个寒战。
“而且昨日我看那军长也可以借他人魂魄长自己灵力,明显和相柳一个路子,若是人人皆可随意修习这种邪法,北境众神恐怕觊觎的不仅仅是人间山河,珍奇鸟兽,还有凡人的性命,这一战若不早些,等着我们养足了精神只怕是凡间就没有人了。”祺凰皱眉道。
他们与南境不同,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一面想要发起大战,早日救凡人于水火,一面又唯恐大战一旦开始,凡人成了其中最大的牺牲品。
只好一力扶持善于控兽的帝俊做人君,无非也是想要给凡人多一份保障。
只可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帝俊与相柳一勾结,南境反倒成了北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库了。
北离看着祺凰一脸的严肃,祺凰生气或者深思的时候眉头总是皱起,年轻俊美的脸上也唯有眉间有一道不算浅的竖痕,初见时觉得那痕迹添了些别样的稳重,中和过于消瘦骨相带来的凌厉,如今又有点心疼。
要多少次愁绪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于是靠近些拽住祺凰的袖子想要安抚祺凰。
祺凰笑着回手拍拍北离攥住他袖子的手,自己什么时候就在这小孩眼里成了多愁善感的形象了。
“如今长英安稳,我们今日且好生安顿了百姓,明日便一一去尧光、浮玉和鹿吴看看,只要将二次山稳住,三次山有蚩尤看顾着,南次一山在明面上,帝俊到底不敢做的过了,南境也算是暂时安稳,我们再商议起战之事。”
句芒就看这两人手在祺凰广袖下的动作,脸上不禁一抽,还等着安稳下来把北离带到休与山好生修炼接他的班,好家伙,祺凰这家伙倒先把人家小孩拐走了。
三人将百姓一一安顿,问清来处造册登记,等着过些时日好安顿众人,各自归家,一直到了傍晚才算结束,寻了处县口空房得空喝口水,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抬头一看竟然是今早那死去妇人一家就在房门口。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家丈夫先带着两个儿子向三人叩首,“若非三位神仙搭救,我们三人今日恐怕也随着他娘一并去了,黄勇及犬子谢过神仙搭救。”身后长子红着眼眶跟着父亲一拜,另一侧的小弟恐怕是才止住哭,红着眼睛看着他们。
“黄先生言重了,既有神力,怎能眼看百姓流离,稚子丧命,只是没能保住您妇人,节哀。”祺凰与句芒赶紧托住黄勇父子,一旁的小弟抱住稍稍居后的北离的腿,眼泪又吧嗒吧嗒的。
“黄勇原是孟涂君府上判官,与夫人和睦美满,谁知遭了这无妄之灾,如今孟涂君被关押,我夫人她也”
男人哽咽了一下,随即继续道“如今家已不家,国亦不国,黄勇早年习武,粗浅识几个字,长子也算是文武兼修,愿随着诸神尽我所能抗击这一场不公和屠戮。”旋即重重叩首。
“愿以我能,抗此不公,诸神庇佑,再无流离。”屋外响起众人呼声。
这几月来的关押与惊吓激起了凡人心里的不甘与反抗的勇气,每天一次的被挑选,被杀戮,苟延残喘的卑怜不若奋起反抗,既得重生,必要好好的活上一次。
“能关押于此县之内的百姓都是年富力强的,如今帝俊不仁,神者作乱,只愿几位不弃,让我等追随,趁着尚有精力,护我家园。”黄勇言辞恳切道。
祺凰与句芒相视,凡人此时已经无处可退,南境也不再是他们的庇护所,奋起一搏或许才有生路,扶起黄勇。
趁着众人热情之势,分出壮年男子为一支军队,由黄勇领队驻扎长英县修养壮大,以备来日一战。
一直安顿到深夜里,三人才再回到屋里,黄勇又悄悄跟来,“三位神人,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叫我祺凰便可,无需生分,黄判官尽管直说。”
“三位大人任我做领队,我心里有过往积怨,自然想借着这个机会打一场翻身仗,只是大丈夫虽有万般念想,却也舍不下家中小儿。”说着牵过藏在身后的小弟。
“小弟才过了三岁生辰,乱世无眼,我这做父亲的难免也有一点私心,想要他得诸神庇佑。”
小弟怯生生的藏在父亲身后,眼睛骨碌碌的转,还蒙着些水汽。
“这凡人的孩童尤其脆弱,稍有差池便会夭折。不过倒是好强的灵力,在凡人中算得上天赋异禀了。”句芒看了看那孩子,想要回绝。
一旁的祺凰却先拍了板,“一瞧便是难得的好天赋,若是黄先生真能忍的下分别的感伤,我还真想起一位可以庇佑的了这孩子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