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祺凰脸色不对,北离轻拽下他袖口。
“怎么回事”
“不知,但一定是大事,我们要去趟常羊山,然后回神界去。”适才那一点旖旎都被打破,祺凰心里竟还有些不甘,若是没有这一出事,那他适才会做些什么
“好。”北离答应着。
“只是我得将你变回原型,掩去灵力,你得委屈几日了。”祺凰接着道。
“为什么”北离没有不同意,但还是不解。
“若是神界大事,少不得要遇见诸神,你是生道且根骨极佳,不定有不少人要打你的算盘,这种时刻还是不要露面为好。”说着抬手将缕灵力融入北离体内,“有这灵力,你我可在灵识中交流。”
看着北离应允的神色,祺凰没有多话便直接抬手将北离凝做一片莲叶,小心析出灵力包裹着放入袖中,原先站着的地方落下一支迷榖做成的簪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光环,微弱的几乎要被忽视。
“簪子我先替你保管着,这是什么魂魄”祺凰抬手召来那小小光圈,竟然是小弟他娘的魂魄。
“你为何留着她的魂魄”祺凰一边问话,一边直接运灵起身往西境赶去。
“她不该就这样死去,我想着,若是有什么解法,兴许我可以救得活她”灵识里北离的声音有点弱,是还没有找到解法的心虚。
祺凰想起在长右县口北离盯着这妇人尸身时候眼底的孤寂来,“算了,谁没有执念与抱负,何苦一盆冷水让这小孩难过呢”
祺凰抬手将妇人魂魄小心裹住一并放入袖间。
“你不反对我”北离的声音里有点惊喜。
“你这么问是想我反对你”祺凰无奈,感觉到北离在他神识里荡开的一点欢喜。
依祺凰的速度不需半日就可以赶到常羊,这半日两人都是无话,祺凰意识到自己的动心,却无可抑制。
数千年来他不可能不感到孤寂,他从应龙阿娘那里搬到云凰殿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化形也没多少时候,读过不少书,也有不凡的灵力,听过上古八神的高谈阔论,也见到应龙与天帝的夫唱妇随。
一心只有美好与明媚。
然后,第一次审讯,第一次伤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被众神算计,第一次被卷入风波有口难言,第一次祭出业火让聒噪的众神闭嘴,再之后呢
经历了手足无措,经历了惊慌失措,经历了心灰意冷,逐渐在不自知中冰冷锋利。
但他始终坚定自己所为,他也有壮志雄心,想要结束这一场混战,想要万民得安康。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性命,反正漫漫神界时光大多费心劳神。
他知道自己是“利器”,是业火炼铸的神骨,如今烛九阴愈来愈强,他设想过要化回器身,以死相搏,也不觉得遗憾可惜。
不过那是从前,如今他了然自己的心意,如何舍得
是什么时候就对这清秀少年动了心呢
被凡人中然点破的时候,在长右那默不出声的一夜,在长留握着他写字的时候,还是北离被毕方吓到扑着他掉眼泪的时候,或许,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自己失礼吓到他的时候
喜欢难寻一个开端,可情愫荡在胸间,神识里分享着他的喜悦。
祺凰没想清自己该如何,眷属二字在这乱世是最难的,日后若真是一战,化器身死,无可避免。自己哪该招惹他他究竟该对北离如何
罢了,也不知神界出了什么事,自己还有心思在这里顾着私情。
说来奇怪,常羊山是刑天常居之处,能出什么事来
上古八神除了应龙嫁于天帝留在神界之外,其余七神常居人间,因神与凡人都出自女娲之手,所以划分人神两界之后便约定尽量不插手此事。
毕竟万物自有其兴衰与演化,一味顾着哪头,谁也说不准是否有违天道。
两件事都还没有厘清,就到了常羊山附近,祺凰感到一阵极强的神力,便沿着气息寻去,一路直到了刑天在凡间的居所。
“你来了,快快快。”先入眼的不是刑天,竟然是少昊,他拉住祺凰,运灵就走,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问。
祺凰是来过这里的,越过一点云障,就到刑天的庭院了,这是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匪夷所思。
眼前的巨人袒露上身,手握干戚,狂舞怒吼似有万般不甘,而他的头颅竟被砍下,脖子上的刀口尚未完全结痂,每每随着他的挥动,都有鲜血溅出。怒吼从肚脐发出,双乳似怒目圆瞪。
“这是刑天上神”祺凰下意识脱口。
“恐怕”少昊剩下的话没说,他们都知道刑天与夸父生来如巨人身,但是久居凡间,也化作凡人身量,此刻虽无头颅可认,但是手里的干戚必然无人能替代。
这干戚是天地初生的时候用难得的玄铁打制,女娲与伏羲融灵气与黄泥造人之时,自然尚且野蛮,雨雪风霜随意,没有四季之分,为了抵御寒风与大雪,刑天就操干戚守在女娲与伏羲身侧。
这世上无人可动这副干戚,也无人敢动刑天。
“刑天这样下去灵力散尽便没救了,你我得想法子安抚主他。”祺凰渡出灵力,却发觉刑天周围布着极强的结界。
“没用,结界是帝父与阿娘一同布下,你若用力击破这结界,刑天恐怕会即刻毙命。”少昊看样子已经试过,眼里有些无力。
“阿娘叫我见过之后立归神界。”祺凰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上古八神之一被砍去头颅,谁又能想得到呢况且这结界竟是阿娘与帝父一同布下的。
“罢了,你先去,阿娘叫我看守在这,还渡了生气给刑天,一时半会也还挺的住。”少昊摇摇头,这事过于离奇,还是祺凰先回去看看再说。
“啊啊杀啊啊天帝,烛啊啊九阴啊啊啊。”刑天从脐中发出来的声音不甚明晰,断断续续一直在喊这句话,“杀天帝,烛九阴”。
难不成刑天要杀天帝以辅烛九阴上位,刑天这是,反了
“你也听见了,事不宜迟,快去看看神界究竟如何”少昊催促道。
祺凰匆匆应声立刻回往神界,这事好生蹊跷,好好上古八神何必辅佐一个叛种,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死天帝。
匆匆赶回神界,才入神界,应龙阿娘早已备人等候,直接将祺凰带到天帝与应龙的寝殿,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开。
“血腥味。”祺凰想,他对血腥之气一直敏锐,这血气就是从寝殿传出来,“莫非帝父也受伤了”
可刑天究竟为何要重伤天帝
推开殿门才发觉,适才那一点点血气有多微不足道,扑面而来的是钻鼻子的血气与药味的中和,还有
这是烛九阴的灵力
“参见帝父,阿娘。”祺凰这千年里被规矩套牢,即便此时也不忘行礼。
“见,见过,咳,刑天了”天帝的声音虚弱的仿佛凡人。
“你不要说话了,我替你说。”应龙的声音听起来是刚哭过的,“你所见就是刑天,凰儿。”
一锤定音,由同为上古八神的应龙亲口说出,便是板上钉钉,再无回旋。
“为何”祺凰开口,但脑中那句“杀天帝,烛九阴。”就浮了出来,莫非是烛九阴勾结刑天伤了帝父,如今竟连上古创人之神也不可靠了吗
“烛九阴暗中潜入天界与刑天密谋,”应龙声音哏了哏,似乎难以开口,“被你帝父感知,他二人见被撞破。刑天与你帝父缠斗,拖出时间放走烛阴,他毕竟是上古战神,后来等我赶来时你父亲已受重伤。”
一旁的天帝又咳出一口血来,祺凰刚要侍候,他有气无力摆摆手,示意应龙继续。
“我赶来时候已晚,刑天伤你帝父伤的极重,还好你帝父控住一簇业火,这才能与刑天相抗衡。”应龙声音里还是带着颤抖。
一个是与她情同手足的刑天,在天地荒芜之时共同为伴;另一个是与她相守千余年的天帝,两两相争,即便事实摆在眼前她也难以相信。
“以我对阿娘的了解,应当不会直接将刑天上神”祺凰不好把话说的残忍。
“本来我只是短暂制住他,可刑天对你帝父下了杀手,实在无奈,他是战神,若不能一击毙命,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我只好”应龙无奈道。
“那刑天现在被关在常羊山,要如何是好,我们甚至都不知他何时与烛九阴勾结一处。”祺凰眉心的竖痕再次浮起,他本能上还是不能相信刑天会勾结烛九阴伤害天帝。
“罢了,我们上古八神与你们最大的差别就是无魂,所以肉身不死就可得永生,如今这般,只怕灵力耗透便彻底消亡。”应龙一脸无奈。“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心杀死你帝父”
“刑天这事发生的蹊跷,他一位上古之神,缘何要同烛九阴混在一起,又为何要来神界,可惜刑天那端已经无从查起,咳,”天帝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来,“我这里有你阿娘照应着不成大碍,只是得防着神界乱象。”
他示意应龙,只见应龙拿出天帝云冠与一片龙鳞来。
“我疗伤这几日,由你与西女暂管神界事务。”
祺凰郑重接过,正事已经说完,看天帝受伤,祺凰便未曾提及凡间所见,“帝父好生疗伤,可要我前去请娲娘来。”
“不必这般紧张,有你留在神界的业火,看着虚弱,其实并不伤及根本,不信就问你阿娘。”天帝大约四五十年纪,口气平和,不像想象里面威严的模样,反倒是如同凡间慈祥温和的中年人。
似乎祺凰有意,袖筒里的北离也看得真切,伤势确实极重,但却不伤及根骨。
“好了,你也快些回殿中休息吧,明朝便同西女替我照顾诸事。”天帝似乎想要伸手拍拍祺凰,被应龙中途截胡,“你还是好生休息下来,精心流转我渡给你的生气。”
“那我便先告退了,父亲好生修养。”祺凰行了一记礼。
天帝微微颔首,“既然带了朋友来就好生招待着,神界总保得住他一方安稳的。”祺凰就要合上殿门的时候应龙突然出声。
“是,阿娘。”祺凰低下头不辨神色。
“什么朋友”待殿门彻底合上,天帝问道,“我怎么一点不曾感知到”
“特意掩藏了踪迹,匿去了灵力,只是恰好同为生道这才隐约察觉,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确定,诈凰儿的。”应龙笑着回答,想要天帝宽慰些。
天帝还想着说什么,“快些运转生气吧,这样大的伤口你怎么还分得出心来。”应龙再次渡过一股生气。
天帝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着,从善如流的闭眼流转灵力与生气,收去天帝威仪的时候,竟像是凡人间的一对夫妻。
天帝眼底的安稳无假,没有松开应龙的手,何其有幸,不愿离卿。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杀啊啊天帝,烛啊啊九阴啊啊啊”,本来是想写出声音的模糊不清,怎么像个鬼畜一样
挠头挠头
但是直接用肚脐眼就能把话讲清楚这事又很离谱,肚脐眼说话可还行
昨天的文被网审了,等发出来就很晚了,所以打算以后尽可能的发早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