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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病,命,钱。
    “他这样一定要去医院啊,你还在犹豫什么”乐伊扛着手里的柴枝努力不懈得想要说服于一鸣,可他就跟哑巴了似的低着头干活儿一声不吭。

    “库库库库”很独特的声音靠近土地庙,就像乐伊在博物馆里听到的燃油机发动后的响声,听这个声音人就忍不住跟着抖起来。

    于一鸣脸上终于露出点情绪,快速跑回土地庙,乐伊隔得远远得就看到门口多了一个古怪的大家伙。

    前轮小,后轮大,履带外露,只看头部还有点像电影频道上的胶片摄像机的图形,只是摄像机头长在了顶上原来是个车灯。

    两根长长的把伸出来,后面的大轮子上有车斗,车斗前有座儿,坐上还有个雨棚,整个异形玩意儿都在“库库库库”得抖,一边抖还一边冒黑烟,嚣张的不得了。

    这叫手扶拖拉机,刚才来的这一路上他们没少看到这样的车子跑出去,奔向四里八乡救援。

    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在乡下,就是绝对的交通工具主力。

    一个和于一鸣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有着和赵羽飞一模一样的身板站在车边,没等于叔跟他说话,忽然听到于冉冉的惊叫。

    “爷爷,爷爷,小叔叔摔倒了”

    众人一惊,纷纷涌了进去,就看到赵羽飞浑身滚烫通红蜷缩成一团,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乐伊一看就急了“去医院啊”

    刚来的那个男人满脸焦急,刚要去拉赵羽飞,忽然看到于一鸣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悲戚,忽然就跟抽了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颓丧了。

    乐伊真的不懂他们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和举动,更忍不了他们草芥人命的举动,一把拽住于一鸣“他有可能感染了破伤风你是医生,你知道这个病能救他,为什么不救”

    于一鸣被晃得烟花,出了幻觉。

    二十年前在医学院学过背过的课本一字一句划过他的眼前,七日内发病40到60的死亡率

    发病越早,死亡率越高

    赵羽飞受伤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现在看起来,就已经像是发病的样子了

    再不起医院,就死定了

    “那就是命”新来的男人口中吐出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张老脸被生活压得缩成了橘子皮。

    乐伊甩开于一鸣愤怒得看向那个男人“你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爸”男人愤怒得嘶吼出声

    赵春生6

    乐伊看着沉默的于一鸣,看着左右眼神闪躲的村人,看着像头愤怒的公牛一般喷出炽热的鼻息的赵春生,眼神也渐渐凉下去“是为了命吗”

    低低的声音逐渐扬了起来,眼角眉梢全是嘲弄“是为了钱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利剑,划开面皮,把尊严,生死,亲情,撕扯成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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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一条的系统记录划过眼前,要是能冲上一万点反派积分,也算对赵羽飞的病情有帮助了。

    乐伊觉得她不用再说更多的话了,抓住赵羽飞的胳膊把他扛起来。

    “你干什么”赵春生喊道。

    “你们不救,我救”乐伊像是扛沙包一样把赵羽飞扛在肩膀上,赵羽飞身高腿长,手脚垂了下来拖在地上,跟精瘦的乐伊形成鲜明的对比,画面居然有些滑稽。

    乐伊扛着他往外走,一步一个脚印,一句话一把刀得掏人心窝子“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不能让他为了救我再搭上一条命”

    路过那个赵春生身边,乐伊抬眼,压低的眼尾露出一丝讽笑“你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却只有这一条命”

    “你t以为我不想吗”赵春生嘶吼着,“是看不起啊”

    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赵春生蹲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细细碎碎的呜咽着,“是看不起啊”

    乐伊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真挚的情感和悲伤,却越发无法理解“这能要多少钱”

    “最少一千。”

    “一千”乐伊顿时觉得讽刺,不是因为这个数字太大,而是因为这个数字实在太小了,“一千就能买条命吗”

    乐伊扫过他们的面颊,那眼神跟刀一样在他们的面皮上剐过去,最后还是觉得无法苟同“这钱,我出,这命,我来救”

    “你救你拿什么来救”赵春生跳起来,“一千,我们这些人在土里刨一年也赚不到二百全村身家加起来,都没一千”

    “怎么没有”乐伊努一努嘴,“那辆手扶拖拉机,怎么都不止一千了吧”

    “那是村里的车不是我的车”赵春生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辆车是我们以后唯一的资产你要我拿全村的生计,去赌他可能得的一个病”

    “那是他的一条命”

    “救”

    旁边蹲在地上空摸着烟袋咂摸了半天的于一鸣忽然飘出一句话,让这一场争执立刻终结。

    赵春生看着于一鸣,眨巴眨巴眼“哥”

    “我说救”于一鸣咬咬牙,“钱,没了还能再挣,铁牛没了,就没了你就这一个儿子了啊”

    赵春生走到乐伊面前就要把赵羽飞从他肩膀上卸下来“给我”

    “干嘛”乐伊觉得事情似乎是有了点转机,但照样不肯落入下风。

    “我的儿子,我自己会救用不着你插手”赵春生把赵铁牛塞进车斗,低着头“哐哐哐”得转手扶拖拉机的摇杆。

    于一鸣走入人群,低声的,絮絮的,哀求的,讨好的跟着村人说着些什么,接着就看到他们解开死死绑在身上,从已经掩埋在泥石流下的村庄里带出来的包裹,把里面的钱一点一点数出来,交到于一鸣手里。

    拿出来的每一分钱都像是在剜他们心上的肉,那手都是抖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迟疑。

    最后凑出钱来,一百六十三块四毛三分,

    这是桐梓村全村的人,最后的家当。

    “我错了吗”乐伊看着赵春生把钱一分一厘得记下,塞进怀里,忽然有些茫然。

    赵羽飞不打针,会死的,她只是想救人的命而已。

    “没有。”于一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旁边。

    “他错了吗”

    这些钱,的确就是村人最后的命根子。赵春生有什么立场和脸面,要别人拿出自己的命,来赌他儿子的命呢

    “没有。”

    “那这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