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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不知道是不是时近年关,商业街的人很多,所以就算常辉霖一行人多的不正常,也没人察觉。

    一开始大家人挤人还算是正常,都是给小孩买些衣服,但从某一刻开始,莫名其妙就是常辉霖被推着去试衣服了。

    几个小孩尤为积极,前一个捧着的常辉霖才换下,下一件就接上了。

    少年皮骨俱是一绝,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无论是休闲西装还是羽绒夹克,都自然而然地染上一股清雅冷淡的氛围。

    那一头长发太惊艳了,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像是暮色时分的细雪,纷飞落至发梢。

    当事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多大震撼,只是随意地在几个孩子面前晃一晃,示意自己穿过了,就要回试衣间。

    这是家传统服饰店,外面挂了一圈的和服浴衣,老板娘看见常辉霖后,就像是看见事物的恶狼,双眼闪闪发光,执意要他试一下自家店的“镇店之宝”,合适的话就直接白给。

    像这种私人订制的店,无论外面洪水涛涛,人流如潮,店内一般都是没几个人的,原因也很简单,买不起,所以几人权衡之后决定暂时在此处歇脚,结果几个孩子闲不住,硬是推着常辉霖去试衣服。

    老板娘倒是心大,一直趴在柜台昏昏欲睡,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偷东西,直到不知怎么清醒了,打眼一看,就看见了常辉霖。

    紧接着就是后面的发展。

    常辉霖抱了满怀的衣服,手里的布料质感丝滑柔软,暗纹处的轻微凸起也摸不出什么针线,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回试衣间了。

    “满怀”的衣服并不是指许多件衣服堆在一起,而单指那一件“镇店之宝”。

    这类传统服饰繁琐厚重,一个人穿起来格外麻烦,常辉霖伸长手指,却还是碰不到背后的一个系带,无法,准备让中原进来整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念,对方就能远程感应到,帘子突然被人从后面拉开,还没等常辉霖转头,一只手已经摸向了他的后背。

    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的皮肉根本就挡不住什么触感,那只手凉的吓人,尺寸也不是少年人的大小,顺着脊骨之间的缝隙缓缓向上,停留在了后颈的位置。

    那里没有布料的遮掩,理所当然的能感觉到来人并非手凉,而是手上带着皮质的手套,经过刚刚简单的碰触,温度已不再那么冰冷了。

    常辉霖绷紧脊骨,藏在袖口的刀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不需要寒暄,不需要见面,甚至不需要再多的举动,他们就像是老友久别重逢,或者仇人的许久未见,当硝烟和硫磺的味道弥散进来的那一瞬间,就已奠下了杀机。

    “怎么不梳头发”

    森鸥外像是丝毫未曾察觉常辉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撩起他的长发,五指做梳,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来。

    自从异能科一别门,这是他们第一次的面对面。

    哦,或许不能称为“面对面”,至多是“贴身交流”。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澄海和织田在外面,就算森鸥外能进来,那也一定会遭到他们的阻拦,不可能一点声音也没有。

    再者,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像是梦靥了一般,手脚无力,对周遭的认知都飞速下降。

    理性下降,最本源的什么却在复苏,恐怖的呼吸震颤在一片寂静之地,如影随至,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

    就连平时一直唠唠叨叨可以当战斗背景音乐的琥珀此刻也是诡异的静默。

    或者说,失联了。

    衣物轻微的摩擦声,手套落地,常年握手术刀的手上自然布满薄茧,却熟练地捞起少年一头长发,绾起一个高马尾。

    他覆身倾向常辉霖,一身的血腥气也扑面而来,像是刚从硝烟密布的战场上回来。

    一个克制的,冷静的,循循善诱的吻。

    常辉霖垂下眼皮,看似乖顺地随着他微微偏转了头,却在下一刻突然暴起,手腕的刀随指尖的猛然用力,牢牢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森鸥外轻而又轻地笑了笑,笑意随着舌尖的震颤传送到了另一边。

    他加深了这个吻,连带着折刀深入胸腔。

    常辉霖冷淡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旋转刀柄。

    “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常辉。”

    最后的最后,森鸥外抵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完这句话,彻底溃散开。

    所有的异象在瞬间消失,五感回归,理智重新升温,耳边萦绕着的沉重呼吸也消失无踪。

    常辉霖额角泌上一层冷汗,像是刚刚经过一场坚苦卓绝的战斗,他有些虚脱地后靠,刚刚捅刀的手刺痛不已,下垂藏在层层叠叠的大袖下。

    外面的人也察觉到到了异样,就在他后靠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一把掀开了帘子,看见常辉霖的模样,皱眉上前,“常辉,怎么了”

    少年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束起马尾,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完美地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这显然不是常辉霖自己能扎出来的。

    “森鸥外。”

    常辉霖眼角一道刻骨铭心的绯红,蕴着泪意,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看的莽撞闯入的中原中也耳根一红,愣了两秒才回味过来常辉霖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boss港黑首领”

    他正想说“boss”,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立场和身份,改口成“港黑首领”。

    从衣帽间出来以后,常辉霖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简单的白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几个孩子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凝重,也没有再闹着要继续逛下去了。

    老板娘看见他没有换那件“镇店之宝”,颇为可惜地咂咂嘴,“小哥,你没换呐。”

    “抱歉,”常辉霖把衣服递换给她,老板娘却没收,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我做善缘吧,难道碰到这么个好看的,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权当赠品给你了。”

    好耶白嫖

    琥珀发出白嫖党的欢呼。

    常辉霖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老板娘直接把头一撇,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最后只得收下了。

    看着几个人离开,趴在柜台上的老板娘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打开电脑屏幕,上面赫然是聊天窗口。

    她拆了根棒棒糖含在了嘴里,泄愤似的噼里啪啦一阵打字“这次的开支,我的心在滴血啊啊啊啊啊啊”

    对面回复:“回来给你报销。”

    老板娘这才满意,“嗯嗯,为了给那漂亮小男孩送衣服,这条街每隔两家店就是被我买下的,结果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了我这里,衣服才勉强送出去。”

    这是个概率事件,而她所在的这家店,就在商业街的末端。

    “你买了几家店”

    “呃一百多家”

    对面沉默了。

    半晌,才幽幽打字“老板会劈死你的。”

    老板娘悠然自得“她居然还想劈死我我累死累活,满世界为她的小骈头杀人放火,这点小钱,用老恩的黄金律不就可以完美解决嘛”

    “欸,不过有一说一,老板的小骈头长的还真不赖,搞的我也想养个漂亮小男孩了。你说是不是人有钱了就会变的堕落啊,老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脑子里天天循环播放毁灭世界bg,现在有钱了,开始转变线路,玩弄世界了”

    “玩弄世界的基础,是不是从玩弄漂亮小男孩开始”

    “知我者,你也。”

    老板娘愉快地嚼碎棒棒糖,下一秒,脸色骤变。

    显示屏面有红色的血管慢慢攀爬聚拢,形成一团肉质物,须根就像是从屏幕里蔓延出来的那样。

    就在屏幕被血管占满的前一秒,对面发来了最后的问候“啊,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老板一直在我脑子里,你打的字,她都看见了。”

    末了,还发了个同情的表情包。

    chao

    这阴人龟孙子儿

    老板娘心下狠狠记了一笔,转眼就绽放出一个明媚的微笑“老板,你听我解释”

    森鸥外捏了捏鼻梁骨,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对面的血人已经快要完全失去呼吸了,血色蔓延到他脚边,黑色皮鞋沾染上了之前行刑时飞溅出来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擦干,他就赴往与旧刀的约会。

    桌上是一个倒扣的漏斗,现在上面的沙已经全部漏到了下面,由原来的黑色变成了白色,完全失去了效用。

    森鸥外后靠,他交叠双手,骨节分明的十指互相交叉,弯起一个冷厉的弧度。

    “这是你最后能拿出的东西了吗”

    “咳咳”

    血人费力地开口,他祈求道“你杀了我吧咳咳求你了”

    虚弱无力,强弩之末。

    甚至不需要森鸥外多加施刑,这个人都要命不久矣了。

    但是这个人心里明白,如果森鸥外不想让他死,那总有办法让他活着,就算是跪着活,苟延残喘着,没有人样的活,那也不属于死亡。

    森鸥外语调柔和,心情似乎颇好“我怎么会让你死呢会让你回去报信的,但不是现在。”

    人犯身体一抖,他知道森鸥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并非“死亡”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但偏偏对象是森鸥外,以他的能力,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

    他无力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咽。

    门被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急救人员鱼贯而入,密密匝匝的地把他围了起来。

    隔着人墙,他费力地抬头,只看见森鸥外的背影,踩着一地的血,走了出去。

    组织真的能彻底掌控这个人吗

    不,掌控不了的。

    说不定,说不定

    他惊恐地瞪大眼。却没来得及将设想说出口,一针麻醉剂打进了身体里,昂起的头颓然倒在担架上。

    两拨人在十字路口分别。

    小朋友们都很懂事,看着常辉霖乖乖地道别,最后一个道别的是咲乐,小姑娘走出来,不舍地抱了抱他“霖霖,我会想你的。”

    孩子往往是最敏锐的,他们敏锐地意识到这次的分别不再是单纯的说再见,所以忍了忍,还是没把那句“你还会会回来吗”问出来。

    人流茫茫,两拨人越走越远,常辉霖往前走着,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

    “霖霖”

    人群都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常辉霖转过身,看见几个孩子手拉手,在向他喊“明年春天,要一起去东京看樱花呀”

    驼色大衣的男人目光平和,站在他们身后,和常辉霖的目光接上了。

    冬季的天光破碎稀薄,像是夜晚灯光透过白纸的参差。

    常辉霖的侧脸一半融化在光里,他没说再见,也没说不见,只是伸手,遥遥摆了摆。

    这是告别。

    琥珀也轻声道再见啦。

    它知道,明年的樱花,谁也无法前去赴约。

    临时的落脚点是由澄海花的,她在横滨的这些年,扎根甚深,就算是港黑这种庞然大物,想找到她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从外面看,就是一处较大的歌舞伎,来往艺妓穿着暴露的服装,咬着烟杆,随处可见的烟酒,赌博,脏话,暴力,威胁。

    这里并不是属于那些高端贵族的“歌舞伎厅”,而是属于最底层“爬虫”们的乐园。

    澄海花并不想让常辉霖看见这一幅肮脏不堪的样子,但常辉霖却不是那么在意,接过澄海花准备好的面具,带好后就踏入了这罪恶的天堂。

    此时的日本颇受美国流行音乐的影响,台上只有一个打扮传统的艺妓,扭着腰唱不伦不类的英文歌,旁边还有三味线的伴奏,谈不上多好听,只觉得怪异。

    一片吵嚷中,突然静了一小片,自然是招人注意的,几个醉醺醺的酒鬼看见了常辉霖扎起的长发,互相开着黄色的玩笑,语句间,粗鄙用词,不堪入目。

    森鸥外发出的悬赏里用的还是常辉霖以前的照片,而那张照片上的常辉霖头发是黑色的,这就让常辉霖的躲藏变的容易一些了,只要把脸遮住,在这种地方,闹事的澄海花一般都可以直接摆平。

    这会是森鸥外的疏忽吗

    不,当然不是,常辉霖更偏向于他是故意的。

    悬赏令看起来让常辉霖寸步难行,事实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损害,他身边有澄海花,而澄海花的势力掌握,作为港黑首领的森鸥外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一番大动干戈,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的亏本生意,森鸥外可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这更像一场做戏,声势足够好大,足够让其他的什么东西隐人耳目,也足够让某些人心得意满。

    常辉霖穿过过道,没给开玩笑的两个人多留目光,中原中也却是目露凶光,却隐忍着没有出手。

    一直把人护送到了另一边的楼梯,有接应的人带着常辉霖几人上去,澄海花才慢慢转过身,看着依旧不知死活赖在座位上喝酒的两个人。

    厅堂下的人逐渐安静了下来,这就让台上唱歌的艺妓声音越发清晰。

    “fuckfuckfuckyouknouarebbbbbitch”

    三味线叮咚作响。

    “恶鬼帮那边应该还需要柱子,就他们了吧。”

    澄海花轻描淡写。

    在座唯一一个穿着整齐的和服女人闻言,柔柔躬身“是。”

    紧接着,隐藏在四周的侍应生走了出来,把两个醉汉拖了出去。

    等到澄海花也离开了,厅堂才慢慢恢复了吵闹。

    他们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谈论起了刚刚那两个倒霉蛋,道上混迹多年的都知道,这歌舞伎町真正老板可不是那看起来好说话的和服女人,而是刚刚上去的另一个漂亮妞儿。

    混了没多少年的呢,就算不认识澄海花,总归也是知道和服女人是谁的,看见她一路的恭顺态度,犯事前也会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不过就算是当谈资,这其实也算不上多有趣的东西,话题很快岔开,又转到别的东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