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53章 第 53 章
    地下室灯光幽暗。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以后,情绪很容易就被影响着低沉下来。

    森鸥外闭目靠着墙角,像是睡着了。

    从那一战后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他身上依旧是那件黑色的大衣,这么长时间失联,常辉霖的人甚至没有出面审问,这就说明他失踪这一事有人帮忙摆平了。

    是谁呢

    太宰治。

    不同于异能科的囚室,歌舞伎町地下室更脏乱,墙上涂着大片大片奇怪的涂鸦,墙角的位置还有血液飞溅的痕迹。

    常辉霖推门进来,森鸥外就似有所觉,睁眼看了过去。

    光有些刺眼,光斑在视线中央晃了晃,才凝实了起来,是一盏灯。

    是歌舞伎这种老建筑建年未知,地下室并未通电,照明全靠煤油和蜡烛。

    常辉霖走了进来,雪白的长发在光下反射出暖橙的色调。

    森鸥外看着他,目光一时间有些怔忪。

    再次见到“活着”的常辉霖,算计和考量先行一步,后面却紧跟着喜欲的叫嚣。

    铺天盖地,织成了一张大网。

    他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

    “咳咳霖。”

    “森鸥外。”

    常辉霖垂眸看他,审视良久,却并未看出一丝惧意。

    这个男人显然还有底牌,哪怕逼到了这一步,于他而言,都还不算山穷水尽。

    他还有底牌。

    常辉霖伸手,冷白的指尖离男人的伤口差着若有若无的一小截,敏感的感官率先缴械投降,传递给大脑已经碰触到了的错觉。

    森鸥外微侧头,将脸彻底地挨上了少年的手。

    很凉,哪怕是和他这个被锁在这里许久的人相比,少年的手依旧冰冷,冷的不像此间活人。

    等到尘埃落定,给少年建一座常年供暖的屋子吧。

    森鸥外思绪偏离,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下一秒,突然加重的力道迁制住了他的下颌,光线顿暗,森鸥外回神就对上了少年暗绿成荫的瞳孔。

    “我现在杀了你,你会死吗”

    森鸥外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声,他毫不意外常辉霖能这么早抓到事情的关键。

    “不会。”

    “我转化不了你。”

    常辉霖对此没有什么不满,纯然是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有他们的东西。”

    既然敢让森鸥外做马前卒,自然不会让他轻易被转化,这样子看也算是合情合理。

    “关于造神计划,你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那就说。”

    “咳”

    男人状似沉吟,少顷,睫羽上挑,暗红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常辉霖。

    “你觉得呢,霖”

    感觉到掐他的手更加用力,森鸥外像是被无理取闹的孩子缠的无奈,缓缓道“明修栈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霖,你说,造神是为了造出拥有神明力量的人类还是让神明降临到人类的躯壳里呢”

    毫无疑问,一般人都会考虑第一个,事实上,造神计划的资料看起来也确实如此。

    但或许,并不是这样。

    “神明”并非制造,而是早已存在。

    “人类臆想着神明能降临人间,却又想收拢控制的权柄,将祂困于此世。”

    森鸥外略顿,语气加重了些。

    “霖,你要小心了。”

    这番话说的太过直白,简直就是要把“常辉霖”就是“神明”这件事挑破了说,毫无疑问,常辉霖也听懂了,但少年却还是皱起了眉。

    森鸥外,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

    像是猜到常辉霖的不信,森鸥外没做解释,他昂起下巴,却没挣开常辉霖的手,而是缓缓挺直脊背,将脆弱的脖子暴露在了少年的手下。

    “我们现在是一体的,霖,我帮你脱离束缚,你,”

    男人神色诡谲,瞳孔暗无天日。

    “杀了他们。”

    再做一次他的刀。

    随着治疗,中原中也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恢复,常辉霖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能走动了。

    异能力暴走的后遗症说重不重,也说轻不轻,就像是一个已经被大水冲垮一次的水坝,还没经过任何修理,毫无疑问,抵挡不住再一次那样的大水,也就是说,异能力暴走所需要的阙值降低了,中原中也暴走的几率变大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也有解决办法,常辉霖在异能科带的异能抑制环经过费奥多尔的改造,变成了一个类似项圈的东西,也同样拥有抑制异能的作用,且可以通过控制者的操控来解禁。

    说白了,就是个狗链。

    中原中也拒绝带这个东西,他不说话,神情趋近于无,每天就是看着窗外,像是耗尽了少年人该有的脾性。

    常辉霖利用他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是常辉霖派人告诉他的,这种事情无需隐藏,如果中原中也还想待在常辉霖身边,迟早要接受这样的事实无论是什么感情,都比不上常辉霖自己的打算和想要做计划。

    要么听话,要么滚蛋。

    中原中也选择了前者,他没有离开,依旧在歌舞伎待了下去。

    但却在面对送过来的“项圈”,表现出了十二分的抗拒。

    常辉霖此行前来看他,目的就是这个。

    毫无疑问,中原中也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在听见少年声音的时候猛的转头,眼里是破碎的星星,感情的生动又一点一点回到了他的身体。

    常辉霖看着那星星微弱的闪了闪,就从眼角坠落了。

    “你来了。”

    中原中也抓紧被单,他心有猛虎,却被一朵玫瑰戏弄的惨不忍睹,可是再看见玫瑰,依旧忘了被刺扎的疼,眼巴巴地想往前凑。

    再说,再说也是他先背叛的啊,常辉利用他,就利用吧。

    橙发少年睁着眼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哭了,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常辉霖,除了那一句寒暄似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语句了。

    常辉霖坐了下来,他暼了眼身后跟着的人,那人便从手提箱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环状体,正是抑制异能的项圈。

    “带上吧。”

    没有客套话,没有安慰,甚至连虚假的关心都没有,简单明了的命令。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那一刀捅穿的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种无力的愤怒,夹杂着悲哀,从胸腔一路向上。

    “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常辉霖抬眼看他,曾经看起来温软如绿野的眼睛此刻分明冷淡极了。

    “是。”

    荒霸吐暴走之后就深入骨髓的疼又开始发作了。

    中原中也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疼,还是心口更疼一些。

    他想笑,但却笑不出来,最后只好作罢。

    “常辉霖,你知道我带上以后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就成了一条狗”中原中也似是暴怒,眼睛里的泪光还在,口不择言“无论是谁,只要他按下那一个按钮,我就是个废人。”

    这么偏激

    常辉霖垂下眼睛。

    他大概知道是谁来和中原中也讲功效的了,大概率是费奥多尔。

    不过倒也没错,省去了那些修饰用的美化,这赤裸裸的说辞才是正确的。

    “嗯,我知道。”

    常辉霖再次抬眼,“所以,你带还是不带”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才能勉强抑制自己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绪。

    他也是个人啊,常辉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常辉霖离开了。

    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如果不想带的话,就走吧。“

    在常辉霖来看过中原中也的第二个晚上,中原中也走了,还是早侍者来查看的时候发现的,夜晚月光冷如水,从打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

    横滨迎来了这个季节实数难见的特大暴雨。

    歌舞伎在风雨中依旧亮着红色的纸灯笼,屋内人头攒动。

    一只脚踏进水坑里,踩散了纸醉金迷的倒影,紧接着就向歌舞伎紧闭的推拉门而去。

    来人穿着一袭黑色的斗篷,衣摆还在往下滴着水。

    这来来往往的人多如六毛,奇怪的,不奇怪的,普通的,不普通的,都是司空见惯,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喧闹依旧。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简单。

    来人檐帽下掩,身量又高,短短几步,就走到了通往楼上的阶梯前,候在一旁的艺伎语调温雅,烟杆轻轻抬了抬,阻住了他的去路。

    “阁下,二楼需要邀请呢,您是否持有相关的证明呢。“

    “滚。“

    斗篷人从帽子里发出了一个似乎是从牙关里酝酿出的声音。

    艺伎笑了笑。她拍了拍手,隐藏在四处的人马纷纷站起。

    “我劝您呢,还是不要惹事为好呀,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

    斗篷人却是一个错身,在他们行动之前就踏上了楼梯,速度极快,但却不像是在躲避他们的追捕,倒像是狂热地在追逐着什么。

    “樱娘“

    抓了个空的几人看了看楼梯,又看了看女人,欲言又止。

    “没事。“艺伎安慰他们,拿着烟枪的手抬起,吸了口烟,雾气迷离,媚眼如丝,”上面自有大人收拾,顶多治我们个看管不力的问责,只要他不要不知死活的去顶楼就好。“

    常辉霖正逗着兔子玩,一会把坠着珠子的发簪提起,一会放下,逗的小黑兔上窜下跳,最后气喘吁吁地躺在桌上,肚皮向上,任人类上下其手。

    琥珀看着自家宿主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指挥起来左边,左边,右欸,你怎么躺下啦没用的兔子

    不速之客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常辉霖率先反应过来,刀锋滑出袖口,却在指向危险之前被人摁住,压倒在精美华贵的案几上。

    珠帘晃动,一个撞一个,争鸣作响。

    一大块阴影投射下来,盖住了少年的脸。

    这是硝烟,鲜血,枪械的味道,但不同于森鸥外,这股味道里的“硝烟“味显然要比久居高位的森鸥外要浓重的多。

    像是矗立在战场上许久,被血浸淫透了的旗帜。

    iic首领,安德烈纪德。

    常辉霖和他对视。

    那眼神,分明是一头凶狠的野兽。

    丝毫不掩饰的掠夺和愤怒。

    “安德烈纪德。“

    少年的声音很轻,却让男人猩红的瞳孔微闪,一种奇异的惧怕从尾椎骨向上迁移,莫名宣召着危险。

    可是他的异能却没有任何的预警,甚至激动不已,像是沙漠里行走了漫长时间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水,腆着脸也要贴上去。

    “滚开。“

    平铺直叙的两个字,没有太多的感情,安德烈纪德却如临大敌,尖锐而熟悉的痛蔓延上来,伴随着呈几何状增长的渴求,一起压迫着他的神经。

    一声破碎而压抑的喘息从他嘴角泄了出来,男人侧翻离开了常辉霖,痛苦地抓紧名贵的地毯,“你“

    常辉霖站了起来,整理好乱了的衣物。

    他今天穿的正是之前那位好心老板娘送的衣服,长长的振袖上绣着金色的暗线,纯黑的色调压在素白的一身皮肉上,看起来浓烈的让人心惊。

    他弯腰从地上捞起受惊了的兔子,抱进怀里,十指拢进柔软的皮毛里,安抚着揉了揉。

    兔子其实并没有多害怕,它可不是普通的兔子啊,但这并不妨碍它装害怕,偎进少年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招还是跟那个讨厌的绷带人类学的呢。

    安德烈纪德昂起头,紧紧地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常辉霖稳稳地重新坐下,然后向他招手。

    “过来。“

    安德烈纪德想要站起,但没当他要站起的时候,身体里的剧痛就浓重一分,最后浓烈的痛意几乎压垮了他的神志。

    他狼狈地抬头看了眼常辉霖,最后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一点点爬了过去。

    随着越是靠近,身上的痛意就开始减小,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愈加不可控的渴求。

    他盯着少年从衣领里露出来的半截脖颈,苍白,一口咬上去,就会有鲜血迸溅出来。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盘旋,蒙蔽了大脑的正常思考。

    从身体里被打入那一针不知道是什么的试剂后,异能就开始不受他控制了,每时每秒都叫嚣着要出去寻找某人,然而由于他们大肆搞破坏,已经受到了来自异能科的监视,一旦从暗处走出来,就很有可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

    一天,可以压制,两天,可以压制,但十天半个月以后,就像毒瘾爆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像闻见了腥味的兽,循着那味来到了这里。

    毫无疑问,常辉霖就是那只散发出味道的“猎物“。

    常辉霖毫无诚意地感慨“好可怜。“

    “你就是0。”

    安德烈纪德全身的肌肉紧绷,这是攻击的前兆,从来到这里开始,他的肌肉就处于紧绷的状态,但只要常辉霖轻轻的一暼,这些外在的力量就彻底化为了须有,只能被动地等待自己被审判。

    “对。”

    常辉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挑起男人的下巴,一如在地下室时对待森鸥外的模样。

    无可否认,在这方面,他的确学到了一点姐姐的恶趣味。

    “渴不渴”

    安德烈纪德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吞咽,喉结上下滚动。

    渴,当然渴,渴的他简直要发了疯,无时无刻都在垂涎着那能解渴的灵丹妙药。

    常辉霖递给了他一把刀。

    “来,杀了你自己,我就帮你解渴。”

    刀很精致,黑金色的花纹交织纠缠,刀锋锐利,澄海花恨不得把所有名贵的,契合少年气质的物件搬进这个阁楼里,刀自然也不例外。

    杀了,他自己

    安德烈纪德没有接过刀,目光沉沉。

    他和来到横滨的其他人目的并不相同,他来次是为“寻死”的,或者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为了寻求“解脱”。

    从生存阶梯上坠落,从原罪之中解放,从抛弃了他的死亡之中寻求寄托。

    作为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战争的人,他已经失去了在平静的生活里继续沉溺的勇气,更何况,他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迫远离。

    作为战士,他活着是战士,死了,也要作为一个战士而死,因此,在对活着抱有无望后,就开始寻找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一场“战士”的陨落。

    这一次,0是他的目标。

    很不幸,他翻车了,没能真正和人对上,但不幸中的万幸,他现在见着人了。

    当然,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有待商榷。

    自杀当然不在“战士”的范畴里,所以常辉霖提出的要求就是在和他的信仰,他赖以生存的根系,他的一切作对。

    但灵魂几度不安,尖叫,拒绝,却无法阻止肉体的沉溺。

    他听见自己用异常冷静的声音问“只要,我杀了我自己,你,就会帮我”

    这个少年绝对有帮他的办法,尽管他还不甚明了,但却怪异地如此笃定。

    “对。”

    白发少年貌若神袛,不悲不喜,手上的刀不像杀器,却像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圣物。

    安德烈纪德伸手,不算重的刀入手,冰冷。

    再次睁眼时,入眼的光线温软明亮,像是阳光经过了蜂蜜的折射,最后几经转折,落入了眼里。

    安德烈纪德缓缓坐了起来,他现在正在一张床上,旁边就是开着的窗户,窗帘颜色微黄,窗口还摆着花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在上面摇头晃脑。

    室内有好闻的香气。

    像是终于从窥探世界的玻璃后面真正接触了这个世界,原本他不在意的,不需要注意的一切,现在都那么分明地昭示着各自的存在感。

    他摸了摸脖子,完好无损,像是那上面曾经有过的伤口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一样。

    但他心知肚明,那一切都不是所谓的“幻象“,绝对全是现实,因为,他原本所坚守的准则、生活方式,现在已然被一种从未料想到的事物打破了。

    他背叛了他的过去,他坚信的一切。

    此时此刻,没有了那“毒瘾“的诱惑和蒙蔽,理智重新浮上水面,鞭策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艺伎身穿一袭漂亮的和服,头上朱翠点点,微微鞠躬“常辉大人知道您醒了,叫您去一趟。“

    常辉

    停顿了一瞬,安德烈纪德才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所有的思绪全都缠绕了上去,就像是缺了头狼的狼群,总会对那只打败了前头狼的东西抱有敬畏。

    无论“他“是人是狼。

    眼看着男人下床就要出门,漂亮艺伎的微笑崩坏了一点“您就打算这么去见大人“

    对于无关人事,安德烈纪德既无杀心,也不会投注太多注意力,所以态度也算是正常。

    “嗯。“

    艺伎的视线上上下下将他扫了个遍。

    身材不错,不同于亚洲人的骨架,男人的骨架天生就又大又状,再加上裹在骨架外的肉体结识而有利,两块胸肌下就是紧致的腹肌,肤色虽偏黑,但也不失为一种美色。

    只不过常年披着斗篷,里面又穿着衣服,没什么机会让别人饱眼福就是了。

    “无论外在多么优质,“艺伎笑里藏刀暗含威胁”您也不能只穿着一条裤子就去面见大人。“

    等到一切拾掇完毕,真正又重新到了顶楼,还没进去,就听见了里面传出了人声。

    “欸霖怎么又赢了,太过分了,都不让着我一点。“

    常辉霖拿着棋子的手不作停歇,一个一个收拾回了棋盒。

    “还玩吗“

    ““太宰治挨着常辉霖,整个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的史莱姆,几乎就要贴着常辉霖融化了,语调懒散”不玩啦霖不是要见见新收的野犬吗“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走进来的安德烈纪德。

    “常辉大人,太宰大人,安好。“

    艺伎是知道内情的人,非常懂事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常辉霖揉乱了太宰的头发“异能科那边你不还有事情要处理吗,你先回去吧。“

    啧

    太宰治眨了眨眼,在常辉霖嘴上狠狠地啾了一下,又不满意,舌头挑开对方的唇瓣,侵入进去。

    一亲芳泽后,他也没多作缠留,伸了个懒腰就站起来离开了。

    临到门前,看见了安德烈纪德,笑了笑,却笑不达眼底。

    日本人习惯跪坐,所以坐的地方就是类似于凉席一类的铺盖。

    常辉霖则另辟蹊径,大大的软垫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靠枕,他现在正靠着其中一个,整个人就像是要陷进去了。

    安德烈站在那里,个子太高,投下的阴影都能完美把少年人给笼罩进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治好了你。”

    常辉霖指了指他的脖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

    安德烈纪德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

    常辉霖继续收着桌上的棋子,片刻后才道“答案很重要吗”

    “我杀了你,救了你,控制着你的亡灵已经死了,而现在的你只是安德烈纪德。”

    少年歪头看他“这不好吗你只需要效忠于我就行了。”

    效忠。

    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上一个他效忠的存在已经彻底背弃了他,救赎诞生于苦难,他再次的选择,到底是重蹈覆辙,还是走向罪责,现在都无从得知。

    “你“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被男人说的生涩而笨拙。

    “你会背弃我吗“

    “不会。“

    常辉霖认真道“在有比你更大的价值出现之前,我都不会抛弃你,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会去找你。“

    “所以,请你变得更有价值,只要你一直保持着高价值。“

    常辉霖看着他,许下承诺。

    “我就不会抛弃你。“

    横滨海岸线上,夜晚海上的风腥咸寡淡,刮在脸上是凛冽的疼。

    一群人野炊刚刚散伙,醉醺醺地往这边走,各个东倒西歪,三言两语离不了吹嘘。

    “就,就我之前嗝,把的那个妹子,特,特正那胸,那屁股,那腰就是吧,长的不够带劲。“

    “你就就吹吧你“

    另外一个人哈哈大笑,“就你那个德性,能,能有女的看上你我看只有母猪才看得上吧哈哈哈哈嗝。“

    几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差点撞上了海边凸起来的岩石,就在各自嘲笑彼此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眼前一晃,注意到了海边似乎坐着个人。

    定睛一看,的确是人,海水张潮,一下子就淹没了。

    唉哟我去,这这这人,找死啊

    酒意一下子被吓得散去了不少,几个人连忙跑过去看,把人从水里拖了出来。

    那人竟然还睁着眼睛,也没挣扎,就那么坐在那里,看外表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

    喝酒的几人都是老大叔了,看见这还是个孩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你你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回家“

    中原中也缓慢地移动了眼球,他坐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寻死,而是单纯地不知道该去哪里。

    天大地大,无以为家。

    他头发还在向下滴着水,神情就像是考试没考好被家长骂女朋友还要分手了的青春期孩子。

    无措,茫然。

    这一看就是个离家出走的。

    三人里早已经有了孩子的那一个深谙此道,另外两个给这冻僵了的崽披了件外套,自己则苦口婆心地跟他讲理。

    “跟家里人吵架啦“

    中原中也不说话,神情落寞。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说说你就这么跑了出来,他们不会担心啊“

    “是他他赶我走的。”

    中原中也把自己蜷地更圆了。

    “那是气话啊”

    大叔一拍大腿。

    “他肯定还是念着你回去的”

    “真的吗。”

    “叔叔我啊,家里有三个小孩,我和你说啊,每次吵完架,我都很后悔呢,唉,就希望收回那些伤人的话,但是呢,又不知道该这么和那孩子交流,总之你信我绝对没错,你家里人一定很想找到你。”

    “没错。”

    其他两个叔叔应和着。

    “所以回去吧,啊,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在外面,也不安全啊是不是。”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还未等他说什么,就听见远远的有人再喊

    “中也中原中也”

    “喏,找你的这不就来了吗。”

    大叔推了他一把,“去吧,外套就留给你了,回家去吧。”

    手电筒的光在黑夜里刺眼雪亮,拿着它的人看见了向这边走的中原中也,连忙跑了过来。

    “你,呼,混蛋中也,你不知道现在你也是有悬赏的人了吗还动不动玩失踪,大晚上站这里什么意思,自杀吗”

    手电筒的光线散去,露出白濑那张写满愤怒的脸,简直恨不得往中原中也身上锤几拳解愤。

    “跟我回去”

    中原中也沉默着任他拉着自己。

    “他呢。”

    白濑没好气地问“谁”

    “”

    那几个字只是酝酿在舌尖,却已疼入肺腑。

    中原中也轻声道“常辉霖。”

    “你说常辉大人”

    白濑翻了个白眼。

    “你还想让大人亲自来接你吗”

    “是他让你来的吗”

    白濑烦躁地弹了弹舌根,“嘶,你先上车。”

    中原中也拉开车门,却没坐进去。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耳麦里柚杏还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不要动怒,先把他哄回来,他现在情绪有点激动,你们回来再给他解释。”

    两人对峙数秒,白濑长吸一口气,摘掉耳麦扔进了车里,一步作两步的跨到了中原中也面前“你觉的如果是常辉大人派人来找你的话,会只让我一个人来吗”

    他一下子攥紧中原中也的衣领“你他妈得到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

    “你有异能,有人喜欢,轻易得到了那么多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你怎么有脸,你怎么有脸在这里伤春悲秋啊“

    “就算是常辉大人也更重视你。“

    白濑眼角横生出一股唳气,他对着眼前的这张脸就吼了出来“你以为你得到的那个项圈是什么玩意那是常辉大人的命”

    原本无动于衷的中原中也一愣“你说什么”

    白濑偏头骂了句脏话,重新转过来时已经被激动的中原中也摁住了,“你说清楚点,你什么意思”

    “行,我说,我告诉你,”白濑一字一顿,“大人的异能力比你的还要杂乱磅礴,他才是更需要外在器具帮忙调节的人,稍有不慎就很可能会爆体而亡。”

    “那项圈,本来是为了大人而制造的。”

    白濑紧盯着中原中也空白的表情。

    “而他,考虑到你的异能状态,把保命的东西给了你。”

    你却这么不知好歹。

    中原中也无措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我,我不知道”

    “我现在就回去常辉他需要我”

    白濑讥笑出声“得了吧,要不是柚杏执意,我甚至都不想出来找你,你不想当的狗,自然有人抢着当,就在你离开的这几天里,常辉大人身边的人,早就换了。”

    喂喂喂,她可没有“执意”要求好不好

    不过

    柚杏勾了勾唇角。

    笨蛋。

    上钩了。

    澄海花正参加着会议,手机里叮的一声,她打开扫了眼,脸上露出笑意。

    “怎么了,澄海大人”

    正在述职的人惴惴不安,虽然澄海大人脾气一向很好,但言必行,行必果,无论用何种方式,必然达到目的的手段过于深入人心,他还是忍不住犯怂。

    “没什么,”

    澄海花合上手机。

    “解决了一件小事,你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