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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产屋敷加茂脸上难看起来,但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仅仅是那人出场之无声无息,就知道不是他能惹的人物。

    他最后看了一眼常辉霖怀里男孩的背影,道“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我那小厮搞错了,我回去定然重重罚他。”

    此事就这般翻篇了,但产屋敷无惨这边还没有。

    产屋敷无惨跟着常辉霖回到难民营,一路上都惴惴不安,但常辉霖却没怎么理他,采集到足够草药后就直接给病患解毒去了。

    一天,两天,连着三天,常辉霖都不大回来。

    所以就在第四天,常辉霖正熬着药,推拉门突然被打开,产屋敷无惨别别扭扭地站在外边。

    “你我想来看看病人。”

    这是什么垃圾理由啊

    产屋敷无惨刚出口就被自己蠢到了,果然,常辉霖动作一顿,道“中毒严重的都在对面那个房子里。”

    “我”

    常辉霖看时间差不多了,隔着绢布就要端起砂锅。

    在别人看来他目不能视,宇髓正己自然会给他配个打下手的,那打下手的小女孩忙慌跑过去“常辉大人,我来吧”

    “不用了。”常辉霖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瓜子,小女孩捂着脑袋脸蛋粉红,两人间的互动全实打实落进产屋敷无惨眼里。

    他不自觉抠起手心。

    最后还是常辉霖端起了砂锅,小姑娘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生怕他一步摔倒了,两人从产屋敷无惨面前走过,常辉霖不发一言,小女孩还没察觉到气氛,笑道“无惨哥哥,你要一起去吗”

    产屋敷无惨冷笑一声,就在女孩惊诧于他为什么会发出这般阴冷的声音时,常辉霖出口打断“那地方小孩不适合去。”

    “噢,也对。”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着常辉霖走了。

    产屋敷慢慢松开手,向着反方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常辉霖这边救治进行的很顺利,原本苟延残喘的人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

    “常辉大人。”

    宇髓正己盯着面前型号比他小了一轮的少年,“产屋敷家主此次的外出归来带回一部分的贡粮,正准备往粮库运。”

    “除此以外呢。”

    “您的意思是指”

    “有没有和产屋敷同一时间来到京城的买卖商人”

    宇髓正己摇了摇头“这点我暂时还不知道,但蹲守在城门口的小六知道,一会我会去问问。”

    常辉霖捏起银针,暗红的血从伤口争相涌出,慢慢的,血的颜色正常了起来。

    “麻烦了。”

    得了新的指示,宇髓正己却没马上就离开,常辉霖侧首“暼”了他一眼“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这些情报收集”

    “是。”

    “你觉得,天皇还能活多久”

    这问题让宇髓正己犯了难“这个我不太清楚,两年”

    “我倒觉得,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一个国家,乱是常态,但如果这乱蔓延到首都,那就是有大事要发生。”常辉霖顿了顿“或者,已经发生了。”

    “天皇已经连着数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而近几年的政策更是颁布的一个比一个混乱,常常前后矛盾,像是出自于不同的人,又或者那些本就是不同的势力颁布的,为了己方势力。这也说明权利的主端在不停变换,上层家族权利交锋,皇权没落。只是,这些都被牢牢锁住,下层的百姓无一知晓。”

    常辉霖转过身“产屋敷家作为大贵族,家主却在不久前离开了权利中心,面上说是被派出去办理地方事案,事实看来却并非如此。”

    “您的意思是,他带回来的那些公粮里,或许藏着其他东西。”

    宇髓正己沉吟道。

    “不,那就太明显了,就算皇宫里皇权四散,但真正的权利却是几个大贵族平分的,如果产屋敷想要不动声色地做些手脚,在公粮上打主意是最蠢的选择。”

    如果当真如常辉霖所想,那么一切都及其合理,城外的巡逻士兵隶属于皇宫,如今看来应该是各个贵族都渗透进了不少人,倘若产屋敷此次回京真带回来了什么,放在城外也并不保险,反而是带进城里,只要开头不被人发现,那么后来,就更不会有人发现了。

    打发走了宇髓正己,常辉霖也差不多收工了,他告别扶他回来的小姑娘,门还没关上,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视线一直在跟着他。

    昏暗的楼梯口似乎有人站在那里。

    常辉霖隔着一层纱布静静地与那个人对视。

    外散的能量一点点描摹出来人的样子,身量不高,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身材如何看不出来,周身的黑暗应该并不单纯因为光线,大抵是穿了黑色的斗篷。

    “你是来杀我的。”

    常辉霖轻声,似是询问,似是笃定。

    斗篷人微微后退一点,从常辉霖的探测范围里离开,常辉霖走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人了。

    哦,或许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常辉霖低头“看”着面朝下趴在楼梯上的尸体,尸体穿着难民营随处可见的衣服,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皮肤尚有余温,而气息已失,暗红的血正缓慢顺着楼梯台阶向下流淌。

    死了没多久。

    “咯吱呀”

    听到声音,常辉霖猛然抬头,就“看”见产屋敷无惨披着件衣服,一手撑着墙壁看他。

    产屋敷无惨当然也看见了地上的尸体,说实话他也没多害怕,只是看向了常辉霖,“舅舅。”

    这次没再假装胆小,倒不是产屋敷无惨忘了,而是借着楼梯侧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暮光,他注意到少年浸在血泊中的长衣下摆,一时没控制好声调。

    产屋敷无惨收回视线“我害怕,舅舅,这里有死人”

    很快,得知了意外的宇髓正己赶了回来,他冷着脸坐在了常辉霖面前“不是难民营的人。”

    在常辉霖稍作休憩的时间里,他已经查完了整个难民营,没有一个人能和这个尸体对上号,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并非是难民营的人,很有可能是外面派来杀他或者常辉霖的人。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怪异地死在了楼梯上。

    知道常辉霖看不见,宇髓正己描述了一番尸体“尸体像是经过了大力的轰击,杀他的人应该极为强壮。”

    他说的已经非常含蓄了,尸体被架起来的时候就像是融化的液体,整个身体似乎都被捶软了,里面的骨头同样也是。

    想起了那个画面,宇髓正己语气一顿,“我觉得,这次是冲您来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带着常辉霖躲开了一场暗杀,那次也同样是不符合常理的力量,两者很容易就能关联起来。

    真巧,常辉霖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这件事你不用深究,现在深究没有任何用处,先把眼下的事做好。”

    宇髓正己点头道“好,我已经问过小六了,他说他只记得产屋敷家的车队进城后,紧跟着就是几个布贩,都是用箱子装起来的,然后就是些拎着担子的人,倒是下午又有几个车架进来,只是拉着的东西上盖着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进城的货物,除了官货,都要在仓里滞留一个晚上检查,我可以带几个人去打探清楚。”常辉霖略一点头,在宇髓正己转头要走时又拉住他“不用,晚上我和你去。”

    宇髓正己犹豫地看了眼常辉霖依旧缠着布的眼睛,却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好。”

    宇髓正己走了后,常辉霖才淡声道“出来吧。”

    房间里唯一的柜子门被从内打开,产屋敷无惨慢吞吞地走了出来,他径直走到常辉霖面前“舅舅。”

    “想问什么就问吧。”

    常辉霖给他一个了解的机会。

    “”一下子被戳破了心中所想,产屋敷无惨搅着手指,问“舅舅想要得到什么。”

    “您想要得到产屋敷的什么”

    看来都听见了。

    常辉霖微微抬头“你觉得呢,小孩。”

    产屋敷嗫喏着没说话,又被少年招小狗似的弯下腰,两人一下子凑的很近。

    “乖一点,无惨,只要你乖一点,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罢,常辉霖揉乱小孩黑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头顶突然被摸了,产屋敷无惨膝盖一软,仓皇跌到了少年身上。

    常辉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就算产屋敷无惨看不到,他也能感觉到,少年纱布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刚出生的羔羊,走投无路,只能朝着猎人哞哞叫。

    “好,我会听话的,”

    他乖乖地低下头“舅舅。”

    产屋敷无惨直到推门离开常辉霖的房间,身体依旧在微微发着抖,他对产屋敷没有多少感情,发抖只是因为本能,他发现自己对于常辉霖甚至已经很难升起反抗的心思了,人只会对可以反抗的存在不满,却对无法反抗的存在保持敬畏。

    他害怕常辉霖,却又想靠近。

    像是夜里的飞蛾和白天的太阳。

    夜幕落下,临时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检查的士兵经过,但因为这里并不算什么紧要的地方,所以挑来守夜的士兵并没有多认真,大都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

    潜入很顺利,常辉霖和宇髓正己很快就摸到了存放商车的那片区域,一个朝东寻,另一个就向西寻。

    夜晚很安静,常辉霖一路经过许多的车,手都只是在上面略略一按,就继续往前走,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在背后蔓起。

    常辉霖动作不作停顿,耳畔垂下的羽毛无风自动。

    那注视着他的视线继续锲而不舍地跟着他。

    是当时出现在楼梯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