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从没想过, 张春明居然上过热搜。
这年头，用现金给员工发年终奖这种事情也能上热搜了
真的假的
会不会是周清洛在试探他
宋凌悄咪咪地观察周清洛的表情，周清洛眼里没有任何戏谑, 就普通的疑问, 像是真的在质疑来人是不是地产商张春明。
宋凌面不改色，“哪个热搜，我瞅瞅”
周清洛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打开手机搜张春明, 递给宋凌看。
张春明果然在前不久上了热搜，用现金发年终奖, 跟卖水果似的, 钱摆成一摊，旁边挂着塑料袋, 拿完了就扯一个袋子装走。
周清洛探过脑袋来问“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张春明”
宋凌想亲吻周清洛的时候, 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来打扰。
比如来电话了, 有人过来了，反正就不能让他如愿, 他恨透了这种气氛的破坏者。
可现在，偌大的4s店前面的空地上, 居然一个来破坏气氛的人都没有
人都到哪里去了，现在生意这么不好做了吗。
周清洛安静地看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
宋凌点了点头，“是。”
周清洛笑问“刚才你给销售员看了什么, 他立刻变了个态度。”
宋凌老实交代, “我的积蓄。”
周清洛笑了笑, “对哦, 你跟我说过你有积蓄的。”
周清洛没再问下去，默默往前走。
宋凌“清洛，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周清洛停下脚步，抬起眼睛看着他，“你骗我什么了”
“我骗你从宋家搬出来没地方住。”
“那你什么时候搬走”
宋凌呼吸一滞。
周清洛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在看玩笑，似乎魂已经回到了家，利落打包好他的行李，不一会儿就全都扔出来了。
宋凌“不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金窝银窝，不如狗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狗窝里有老婆。”
周清洛并没有被逗笑，而是淡然看了他一眼，沉默往前走。
宋凌安静地站在原地片刻，立刻跟上他，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你不问问有多少吗”
周清洛沉默地走着。
周清洛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生气，就觉得有点好笑，但却笑不出来。
宋凌刚才把手机递给销售员看时，销售员背在身后的手正在无意识点数。
周清洛饶有兴致地看着销售员的表情，一只手掌来回数了两遍还不够，有一个手机号码那么长。
数完之后，销售员瞠目结舌，而后换了一副面孔。
宋凌说过，他曾想等江时彦毕业之后，带他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江时彦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如果宋凌没有足够资本，他怎么敢许诺带他走。
江时彦升学宴那天晚上，宋凌带去的朱丽叶玫瑰，一朵就要上百万。
宋凌还说过，有钱人是用别人的手给自己挣钱。
宋凌一身本事，怎么会挣不到钱呢。
自己为什么会荒诞地觉得，宋凌花的一直都是宋家的钱。
是自己先入为主，见过他太多次无助的样子，把他想得太可怜了。
关明朗曾经说过，宋凌是一个病人，他曾对江时彦产生过过度依赖的情感，就如现在对他一样。
关明朗还说，不希望他们现在开始恋爱，万一出现了变故，对他的病情不好。
宋凌身边的人都知道宋凌在骗他，只有他不知道，还想着砸锅卖铁给他治病呢。
所以，一个拥有一个手机号那么长余额的人，跟他挤小房间，骑电动车，去逛批发市场，看他买个内裤都要薅着老板送个小夜灯。
还脏兮兮地跟他去画墙画，跟他去上班，接私活挣钱。
宋凌在沉浸体验现在，体验他从没遇到过的生活，而他却在一本正经算计着未来。
就挺荒诞的。
周清洛走进了一个牢笼里，还以为自己是人间清醒。
是自己了解得太片面，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了。
关明朗说得没错，现在并不是他们恋爱的好时机。
两人的关系太不对等，宋凌的经历太坎坷，普通人的善意他会放大，现在他的一切对宋凌来说，是新鲜的，陌生的，充满吸引力的，温暖的。
但以后如果他病好了呢，他帅气，有钱，能力也强，势必会强势地出现在人群中，成为最耀眼的那个人，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会收到很多的善意，这个世界会对他越来越好。
宋凌的未来，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他只是个普通的画手，即使能像上个世界那样能在自己的领域有一席之地，也只是小富，生活无忧罢了，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如果宋凌此时已经拥有了鲜花和掌声，仍对他这样依恋，那他将会义无反顾。
但如果他拥有一切之后呢，他还会吗。
他现在是喜欢他，还只是需要他呢，宋凌他分得清吗
生着病仍能拥有一个手掌数了两遍都数不过来的余额，如果病好了，一定是一个随时都可以发光的人啊。
周清洛笑了笑，垂着眼回答，“你的积蓄总归能买得起那辆车的。”
周清洛的安静沉默让宋凌心慌，他连忙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生怕人跑了似的，死死扣着他的手。
周清洛笑了笑，“抓这么紧做什么，怪疼的。”
宋凌“我怕你跑了。”
周清洛挣开他，“能跑哪儿去，放手了，大白天两个大男人牵手，奇奇怪怪的。”
手一松开，宋凌的心里立刻空落落的，手立刻又攀上他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
“清洛，你别生气。”
周清洛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和周清洛相处这么久，宋凌从没见过周清洛生气。
他伶牙俐齿，有时候会怼天怼地，但回到家总是笑盈盈的，似乎那些坏情绪从没到过他心里。
他永远站在那里，像个太阳一样，坚定温暖。
甚至他消失的那一个月里，即使已经红了眼眶，他都能温柔跟他说，以后不要乱跑了，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他曾跟周守林说过，不能因为清洛心软，就不在乎清洛的情绪。
而一直以来，不在乎周清洛情绪的人，是他自己。
但此时宋凌真切感觉到，周清洛生气了。
宋凌将人扯进怀里，紧紧拥抱着他。
若是平日，周清洛会不好意思，手抵着他的胸口，笑着低声叫他放开。
如果他不放，他就会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企图将他羞红了的脸蛋藏起来，然后低声骂他不要脸。
整个人生动鲜活。
而如今车水马龙，大街上喧嚣不已，怀里的人却沉寂冷淡。
“清洛，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道歉，你教教我好吗。”
周清洛动了一下。
“我太喜欢你了，我怕告诉你我很有钱，我有地方住，你会赶我走，你别赶我走，你说要到哪儿都带着我的。”
周清洛刚想挣开，宋凌的手一紧，将他箍紧了些。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许不需要我到哪儿都带着你了，你可以自己去了呢。”
“那我带着你，好不好，你不要生气嘛，清洛，我太爱你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有钱，我等下就去全捐掉。”
周清洛“”
“你知不知道，每天我都想把你捏小一点，把你放在口袋里藏起来，只让我一个人看到。”
宋凌松开他，抓着他的肩膀，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唇。
不知道谁路过，吹了声口哨。
周清洛连忙推开他，皱着眉瞪他，“你还要不要脸”
宋凌笑了声，“但是捏得太小了，又不能这样那样。”
“”
周清洛不知道为什么氛围会变成这样子，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凌，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爱你，不要赶我走，骗你是我的错，但有钱又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想过，钱这么好赚。”
随后听到一声和煦的男声喊他，“阿凌。”
周清洛回过头，江时彦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强颜欢笑的表情楚楚可怜。
周清洛下意识推开宋凌，不料宋凌跟摆弄个陀螺似的，不知怎么的，就把他转到了他的身后。
“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挺喜欢这个车的，就想着直接给你买了，”他自嘲笑了笑，低声说“我总以为是以前，对不起。”
听着这小白花发言，周清洛尴尬得脚趾蜷曲，这说话的水平，太牛了，以前两个字，虽点到为止，但却百转千回，引人遐想。
但是他表演得那么投入，他总不能喧宾夺主。
毕竟现在是他们两个人的舞台，他是观众。
这戏就是演给他看的。
周清洛从宋凌的身后走出来，站在他的侧后方，带着看戏的心态，看宋凌怎么接戏。
没料到，宋凌没有想起很久以前，而是想起十分钟以前。
“对了，你刚才还有五千块讲解费没付。”
周清洛“”
江时彦“”
宋凌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付一下。”
他僵着一张脸，给宋凌转了账，他精心酝酿的苦情戏似乎演成了反讽喜剧。
但他并不甘心，低声问“阿凌，你叫他老婆，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对，结了。”
周清洛“”
江时彦笑得凄美，“那婚礼办的吗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参加。”
宋凌“不请。”
江时彦一脸无辜，“为什么”
周清洛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他都快尬得整张头皮都掉下来了，江时彦还是维持着小白莲的人设不倒。
宋凌很不耐烦，懒得敷衍，看向周清洛，准备牵起周清洛就走。
周清洛也学着江时彦那样，抬着头歪着脑袋一脸无辜问“对啊，为什么”
宋凌“”
宋凌“”
江时彦“”
周清洛怔了怔，然后化身妒夫，用最委屈的语气说最大度的话，“江先生你不要生气，阿凌可能怕你出现在婚礼现场，控制不住自己”
周清洛没说下去，绞着手指咬着嘴唇，一副在婚礼现场宋凌控制不住奔向江时彦，他一个人拿着捧花在舞台上不知所措的委屈样子。
宋凌的脸像被人打了麻药，木着一张脸退出了舞台。
两位影帝争奇斗艳，他就安安心心当个道具好了。
江时彦也很无语，他想从宋凌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从周清洛嘴里说出来了，他想从周清洛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从宋凌的嘴里说出来了。
江时彦扯了扯嘴角，“不会的，阿凌不是这样的人，你要相信他。”
周清洛一脸感激地点头“嗯嗯嗯，谢谢你开导哦。”
江时彦“”神他妈的嗯嗯嗯。
江时彦演不下去了，刚想从舞台上退出，周清洛竟不让他退场了。
“我和阿凌相处的时间少，对他还不是很了解，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聊聊，我请你吃饭，你给我点建议和意见，好不好”
宋凌“”现在应该好好聊聊的，到底是谁们
江时彦“”
周清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就去你和宋凌以前最爱去的那家餐厅，好吗”
宋凌向前迈了一小步，刚想开口说你跟他废什么话，周清洛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闭了嘴，刚伸出去的脚也缩了回去，一脸憋屈地站着，敢怒不敢言，一脸不甘心。
江时彦怔了下。
他从没见过宋凌脸上有这么生动丰富的表情，以前宋凌也听他的话，但像一个机器执行指令一般，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情绪。
江时彦正看着宋凌发呆，宋凌正一脸不甘和疑惑地看着周清洛。
周清洛笑了笑，“说好了，晚上七点，”接而他换上一副失落的表情问江时彦，“以前你和阿凌最喜欢去的是哪家餐厅阿凌从没跟我说过耶。”
江时彦“诺一牛排，城西那家。”
周清洛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真诚“好，那不见不散。”
江时彦“”
周清洛说完，转身就走。
江时彦无语地笑了声。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
这个人是个什么奇葩
该不会跟宋凌一样，也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神经病吧。
绝了。
周清洛一走，宋凌冷着脸看着他，下了狠话，低声威胁“你要是敢为难他，我要你好看。”
江时彦哭笑不得，“你搞清楚，是他主动约我一起吃饭。”
宋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心平气和道“我不知道你出国出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回来，如果你想重新操控我，让我好好听宋家的话，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念你以前救过我，我再劝你一句，离宋家远一点，不要相信宋锦奕给你画的大饼，回去好好念书，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江时彦不甘心，“阿凌，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但是我以前不知道，我出国之后每天都在想着回来，并不是”
宋凌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他“那你更别费心机了，我很爱他。”
江时彦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宋凌又平静开口“以前的生活真的很糟糕，你也早点走出来吧，如果有执念，去看心理医生，别再来打扰我了，更不要在清洛面前故意说一些奇怪的话。”
宋凌说完，立刻追了上去，老实巴交地走在周清洛身边，手在人身后抬了几次，还不敢搂上他的肩膀。
宋凌说爱他的时候，嘴角勾着，像是获得什么不得了技能，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正在得意洋洋地宣告和炫耀。
宋凌真的变了，之前他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看什么都像看一块石头，冷漠至极。
而今，他在宋凌眼里看到了一些善意和温和来，曾经和世界不入的人，竟也会心软了。
他似乎已经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并开始接纳它，有血有肉地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