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大雪封山。
诸星大出门前,提了一句“下午四点前我没回来,就设法联系我。”
风雪再大一些,信号就会受到影响,这么恶劣的天气出什么意外没法想象。
藤间智在滑雪别墅里壁炉前又待了很久,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四点了。
打开手机,果然没有信号。
她站起身,带上充足的食物和水出门。
朝着风雪深处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去,在肆虐的风雪中。
没有信号是最糟心的,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顺着汽车行驶过的痕迹慢慢去找。
米花町,木马庄公寓。
下班回来的安室透得知藤间智去长野县出任务了,多问了一句“雪山”
诸伏景光想起她出门前隐隐约约有提到的词,回道“好像是乘鞍岳。”
安室透心一下子凉了,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诸伏景光见他的表情,心蓦的也提了起来“乘鞍岳怎么了”
“乘鞍岳滑雪场雪崩,一个小时前。”
安室透打工的店里会播放音乐广播,紧急新闻也会插播。
尝试打了很多电话后
“现在能联系到吗”
“还是不能。”
“去吗”
“走吧。”
长野县松本市,乘鞍岳。
雪崩已经停止一个小时了,虽然还有细碎的雪块陆陆续续地掉落,但总体来说是安全了。
诸星大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他本来想直接步行回滑雪别墅,但想到自己出门前的那一句话,忽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的意思是让她设法联系他,没让她出来找他,而她的车他在使用,风雪那么大,应该不会出来找他。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他还是打消了回滑雪别墅的念头,决定先去看一眼那被淹没在雪块中的汽车。
走回那处被塌陷的积雪厚厚掩盖的现场,诸星大却顿住了脚步。
洁白寂静的雪野里,漆黑的车顶已经露出来,车玻璃窗也露在空气里,剩下的半截车身仍然深陷在深雪里。
不安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四肢、所有神经末梢。
诸星大向汽车被掩埋处而去,那里的雪地上还有新脚印和人活动的痕迹,显然,本应被完全埋下的汽车是被人生生挖出一个大坑刨开才露出车顶的。
雪还在慢慢地坠落着,一点一点把陷下去的雪地痕迹铺满、掩盖。
但是那些痕迹太过明显,不容忽视。
从汽车旁边开始,一路,蔓延着。
无边的惊恐和焦虑攫住了他的心脏,像白茫茫的雪野一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顺着痕迹一路跟去。
“诸星大诸星大诸星”
很安静很嘶哑的呼唤。
诸星大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她在全然寂静的雪原里一边一路铲开雪一边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嘶哑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场搜救犬比赛。
专注而极其有信念感的搜救犬站在障碍物前,寻找人的气味,一旦嗅到就开始吠叫示意,如警笛一般的吠叫一声一声。
它们不会停,直到训练员喊停,有的搜救犬甚至在跑向下一个障碍物前还转头去看前一个障碍物。
到后来,搜救犬的声音会逐渐变得嘶哑,不再那么响亮,但却依然有力、
坚定。
如果一个被困的人在绝境中听到这样或响亮或嘶哑的吠叫,生之希望会燃遍全身,同时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和安慰感。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把眼睫毛上的雪花抖落下来。
她已经找到了汽车,人也应该不远了,如果还活着,应该会应声。
如果还活着,应该能救下来。
“回头”,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
“回头”声音带着撕裂感。
她转过头,脸颊冻得通红,睫毛上还落了一层细细的雪。
那个她正在找的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紧紧抿着唇看着她,风雪在他周围渐渐大了起来。
“找到你太好了”,藤间智站起来,笑道,说出口的声音却因为嘶哑无力被淹没在开始呜咽的山风中。
他走过来。
她看了看手表,声音轻而哑“我还在想呢,再找半个小时就放弃。”
“不要说话。”
诸星大伸手替她掸去帽子上的雪片,然后帮她把包背上,要去抱起她时被她躲开了。
他那个动作正是拦腰抱起的动作,她预判了他的动作,飞快退开一步。
他轻声“还有力气走吗”
她点头。
他拉着她的手,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顶着风雪往滑雪别墅的方向走。
“我有在吃东西,死不了”
“不要说话”
“”
又走了一段路。
“我声音恢复了一点,你听。”她听起来蛮高兴的。
他有点恼,猛地将她拉近自己,直到鼻尖相碰,额头相撞,四目相对。
呼出的滚烫气息在风雪肆虐中升起袅袅白雾。
他的目光在她发紫发白的双唇上打了个转,又凑近了一些,却猛然想起什么,呼吸急促起来,最终放开她。
“再说话我把你包里的小零食都扔掉。”他冷着脸。
她乖乖地点头。
别扔零食,别扔零食拜托了。
她的手很冷,简直没有一丝温度,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把温度传递给她。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寂静的雪野却洁白耀眼。
临近滑雪别墅时,诸星大才勉强把藤间智冻得冰冰冷的手捂热。
安安静静地并肩在风雪里走,深一脚浅一脚。
他忽然想起她跃上楼顶救人时奋不顾身的模样;
忽然想起她杀死任务目标时朦胧的泪眼;
忽然想起她那个奇怪的逛墓园的习惯。
那些碎片似的影像,和她在雪野中的身影重叠起来。
诸星大微微转过头,借着雪色看她的侧脸。
或许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他应该相信
她是这样一个珍视别人生命的人,比任何人都珍视别人的生命。
回到滑雪别墅。
“你没有常识吗雪崩后被埋的人超过四十五分钟,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诸星大把一杯热水递过去。
他想可是这个笨蛋,她找了两个小时。
她却想道在没有确定人死亡之前,她会继续找,她带了充足的食物和水,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抬起头,藤间智看了一眼诸星大。
诸星大觉得她的表情有些怪,俯下身去试探她的额头。
手搭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他沉默了好久,才说“是不是头又痛了”
诸星大只知道,头痛这个毛病是藤间智每次体力和脑力接近透支的时候会犯的,但他不清楚,他也不敢想象她是否一直默默地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在生活、在训练、在冰天雪地里寻找他。
她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了,转而道“诸星大,你赔我车。”
黑麦威士忌指定有什么汽车故障buff在身上,不然为什么他自己的车故障送去检修了不说,她新提的车也因为雪崩被埋了
小智基金在哭泣诸星大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诸星大淡淡地笑了一声“会赔的。”
夜里。
诸星大掀起被窝的一个角,躺了进去。
“还冷吗”他问。
很抱歉,因为他的缘故,把本来就喜暖怕冷想抱着壁炉睡觉的小卷毛冻着了,冻得脸颊发紫双手红肿。
藤间智有点懵“等”
疲倦的声带发出的声音嘶哑无力。
他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身体,轻声“别说话,把我当壁炉。”
你跟壁炉有得比吗
她声音嘶哑,不好跟这个流氓争辩,只能用行动表明
她试图挣脱,但他的双臂铁一般地紧紧箍着她;
她重重呼出两口气,偷偷踹了他一脚,他纹丝不动;
她实在气不过,伸手挠他痒痒。
他忍不住,身体微微一颤,低声笑了一声,胸膛的微微共鸣传来,然后语气有些冷地责备了她一句“不要动”
不知道斗争了多久,她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疲倦的身体放松下来,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他却没有睡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向怀里那个双手环抱自己紧紧保护自己的睡着了的小卷毛,她的呼吸绵长而轻盈,洒在他的胸口有些发痒的感觉。
我的小搜救犬
为什么我们天生对立
作者有话要说有哪一个好心人能去通知一下此时已经赶到长野县、但因为信号问题还没联络上女儿的零妈妈和景妈妈有个流氓,他钻被窝
再顺便告诉琴酒妈妈你给小脆皮开的小灶,变成了别人占便宜的机会
另外,b站“搜救犬杰克”,属实泪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