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之被这一声叫得手都抖了一下。
“灯灯”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对面楚昀啧啧感叹这叫得可真亲昵, 他一个活了上百年的大男人都听得脸红。
江荇之将袖子从钟酩指间抽回来,两手缩到了桌子底下。他状似随意地咳了一声,“阿座, 准顽皮。”
钟酩好脾气地笑笑,“嗯, 听的。”
江荇之,“”
楚昀啧啧啧啧啧。
感受到旁边幽幽的目光, 钟酩适可而止地岔开话题,“还吃吗”
对面还坐着楚昀,江荇之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十分要脸地说, “了吧。”
钟酩听出他话保留的空间,“刚刚还说场休息”
江荇之,“”人艰拆
他找补,“留点胃口,一会儿出去吃零嘴。”
钟酩“嗯”了一声, 似乎对他接下来的安排挺满意。他侧眼看楚昀还坐在旁边稳住泰山, 有要走的迹象, 问道,“楚门主和同伴一道来的”
楚昀想到钟酩会主动和自己说话, 他点头, “来此间小酌, 一会儿还要去画舫游船。”
江荇之顺着他的视线看窗外的河道, 舫间的丝竹乐声袅袅传入这楼。
他眼底流露出往, “好地方。”
他以前也溜去过这种听曲儿赏戏的地方,十次有八次都能碰上墟剑。他哪还有思浪,就可劲儿扒着墟剑造了。
在就很好。
墟剑在, 机会难得。
楚昀说,“大人若介意,待会儿可以同游。想必同行的友人也欢迎大人一道。”
江荇之转回来,“同行的都是何人”
楚昀,“楚某平爱交朋友,虽是什么大名鼎鼎的尊者、仙君,但也都是些能人异士。”
江荇之倾身探头,“有多能”
“比如今同行的几位,就有极阴体、神算子、剑灵体”
“剑灵体”江荇之眼睛一亮,“天生剑修。”
他眼神比窗外光还明亮,光是楚昀、就连钟酩也看出他对那位“剑灵体”很感兴趣。钟酩跳微促,看着江荇之,“喜欢剑修”
“我”
江荇之要说“喜欢”,突然反应过来柏慕也是剑修。他改口,“有,只是我有个朋友也是剑修。”
钟酩有一瞬以为他是在说自己,他脱口,“朋友”
话到一半看江荇之神色柔和,突然理智回笼他又是江荇之的“朋友”,和江荇之关系好的剑修,是还有个玄天剑宗的少宗主
那个叫“蔺何”的。
江荇之问,“我朋友怎么了”
钟酩尽量让语气太阴阳,“想必剑法怎么样。”
江荇之皱眉说什么呢,墟剑可厉害了。
过柏慕也很厉害,说定还是墟剑的祖宗算了。他眉头又松开,“在我里他最厉害。”
钟酩的后槽牙“嘎吱”响了一下。
楚昀看这话题似乎在往两败俱伤的方跑,赶紧打圆场,“神灯大人若是感兴趣,那几位友人就在隔壁,要要见一见”
江荇之迟疑。
身旁忽然落下一道声音,“今天是和我一道出来的。”钟酩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就跟被冷落了似的,让人看着都于忍。
江荇之收回念头,“也是。”
而且他今天还得找个机会,把话和柏慕说清楚。
“那楚某就叨扰了。”楚昀起身作道。
楚昀走后,江荇之也准备离开。
只是在结账时多了道小插曲钟酩要买单,江荇之说自己来,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一人出饭钱、一人出包厢钱。
他两人齐齐掏钱小二时,后者投去的眼神相当奇异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见过有人这么拼单。
出了酒楼,又融入喧闹的人潮。
江荇之自重生以来就业务繁忙,还有闲下来的时候,今天好逛逛。
街上沿途都是小摊商铺,他视线从桂花糕扫酥炸糖,又停留在隔壁摊的锅盔上。
他是成年人了,他都要。
想着,身侧人影一动,钟酩在几个小摊前转了一圈,再回来时手里捧满了刚才他物色的几道小食。
江荇之眨了眨眼。
钟酩眉峰微挑,“怎么,是都要”
靠,这是什么古老的读术
江荇之被看穿,半推半就地接过来,“多少钱,我。”
一只手从零嘴堆里挑了个酥炸糖放进嘴里,钟酩舌尖扫过犬齿,“用了,然人又以为我是拼单的。”
“”
两人随着人潮往前走,江荇之手里的零嘴抱了个满怀。他停在一处杂书摊前,饶有兴趣地俯身挑着上新的话本。
钟酩站在他身后把人看着,嘴角自觉地扬了扬。
衣角忽然被人拉住,钟酩低头就看一大束月季杵在眼皮底下。
繁盛的月季后露出一张小男孩的脸,圆溜溜的眼睛十分机灵,“仙君,买束花的道侣吧。”
钟酩看江荇之还沉迷话本注意到这边,矮身问那男孩,“谁和说,那是我道侣”
男孩笑得狡黠,“我猜的,一看就很般配。”而且还一直盯着人家看。
“猜错了。”钟酩说完,男孩嘴角一收。他又掏出铜币递过去,伸手拿过了花,“在还是。但花我可以买下。”
江荇之看完话本直起身,面前忽然“哗啦”递来一束月季花。
娇艳瑰红的花瓣还结着露水,开得热烈而繁盛。他呆了呆,“这是什么。”
钟酩,“送的。”
“我又是小姑娘,要什么花花草草。”
“这花开得挺好,带回门栽院子里,看着那么荒凉。”
江荇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复杂,“真像是供在祠堂里祭祖一样。”
“”难言的气氛瞬间在两人间弥漫。
默了默,钟酩把那束月季往他胳肢窝里一插,“收着吧。”
一簇月季挨在他颊边,那冷白的面色都平添了几抹艳色。江荇之怀里抱满了零嘴空出手,只能夹着花枝,“等回去,栽院里。”
今同往时,他能收柏慕的花。
钟酩有勉强,“行。”
反花都带回去了,栽哪儿有区吗
往前有多久,一条街到了尽头。
出了街口对着刚才酒楼看见的河道。巨大的画舫停靠在岸边,陆陆续续有人往上走。
江荇之动,“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钟酩伸手将他怀里偏转的花枝重新拨弄了一下,摆得高低错落,“看哪个漂亮姑娘跳舞,还是看哪个清秀少年吟诗”
江荇之盯着画舫,“都想。”
“”钟酩差点气笑了,还挺诚实。
“一起吗”江荇之惦记着还他人,“我请。”
钟酩笑意凉嗖嗖的,“行。”
花两枚灵石上了画舫,迎面阵阵香风扑来。
水晶帘子勾挂门楣,半透的纱幔随风飘舞。清泠悦耳的琴音自层层屏扇之后传来,沿途擦肩的都是锦衣华服之人。
江荇之抱着一堆零嘴捧花侧身避开游人,乐声入耳,他下意识感叹,“这次终于能看个完整的跳舞吟”
话头猛地一刹。
相似的场景下,熟悉的对话骤然浮在脑海
“又跑这儿来做什么”
“哼,管我做什么。”
“隔三差五就来,是迷上了哪个漂亮姑娘跳的舞”
“是啊,我还迷上了某个清秀少年吟的诗。”
“江荇之真的是”
哗啦手的零嘴撒了一地。江荇之睁大了眼,一把拽住走在前面的钟酩,“”
他力道之大,直接将钟酩拉得一个猛然回身。
两人“砰”地撞在一起,大把的月季被挤压在两人胸膛之间,花瓣洒落了他满怀。钟酩跳雷动,下意识扶住前者的腰身,将人稳稳揽住。
怀里的人仰着脸,视线紧张而急切。
一片娇艳的花瓣落在他错愕而微启的唇间,像是待人采撷。
钟酩揽着人后腰的手紧了紧,垂下的睫毛掩盖了瞳翻动的暗流。
江荇之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满都是蓦然冲入脑海的那段旧,“,刚刚说的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什么了”
他视线细细扫过钟酩的眉眼,放过对方每一丝神色,“说,我来看哪个漂亮姑娘跳舞,还是看哪个清秀少年吟诗。”
咯噔、钟酩口一悸,终于反应过来。
他暗自懊恼,说顺口了。
呼吸渐渐放缓,钟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相当自然,“舫上常有的就这么几种然想看什么,街头艺人舞龙”
“”江荇之哽了一下。
他还想说什么,身旁就走过几个游人。后几者看着两人在廊道搂抱的姿势,轻咳一声,“麻烦让个道”
钟酩斜去一眼,搂着江荇之的腰转了个身,让出一人行的通道,“抱歉。”
一行人匆匆走过,江荇之还在愣神之。
头顶落下一道声音,“江荇之,还记得我对有什么思吗”
他抬眼撞入那双幽深的瞳孔。钟酩背靠着廊道内墙,头顶落下一束灯光,眼底有如一片溺毙的汪洋。
鼻尖萦绕着月季馥郁的香气,颈窝里滑下一片微凉的花瓣,江荇之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下来,陡然回神。
他赶紧松开了钟酩,从后者身前退开。
差点忘了柏慕对自己有那种意思。
江荇之按住受惊的口,那他铁定跟墟剑毫无关系。
出了廊道,眼前豁然开朗。
画舫央是一方舞池,隔着雕栏,大红舞衣的舞娘如鹊燕惊飞,水袖翩若凌波。
江荇之犹疑地瞥了钟酩两眼,“刚刚真的是随口一说”
钟酩目斜视,下巴朝前方抬了抬。
江荇之顺着他示意的方看去,舞池漂亮的姑娘在跳舞,二楼座席间清秀的少年在吟诗。
还真是,每处画舫都大同小异。
江荇之松了口气,一颗落下来又有些空虚。明知那一瞬的想法很荒谬,也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期许。
大概是常在柏慕身上瞥见和墟剑相似的地方,久而久之都快出了理暗示。
这样下去行,尤其柏慕对自己还有意思,得赶紧分清楚。
想着,身旁的人就开口,“是说要看舞曲,怎么好好看”
江荇之视线重新聚焦,“在看,美得我失神。”
钟酩看了他一眼,残红的月季衬着那张侧脸,有种清隽秾艳相撞的视觉冲击,几乎让人挪开视线。
再看舞池时,钟酩语调淡淡,“是吗,我觉得一般。”
好江荇之也了赏曲的兴致,他指雕窗外透出的走廊,“那就看了,去那儿吹吹风。”
让昏聩的脑子清醒清醒。
钟酩眸光一动,“嗯。”
从画舫出去,舷侧有一道走廊。
廊外每隔步悬一红灯笼,外面天色昏沉,光影在脚下交替。
这里少有人来,落得几分清净。江荇之停下脚步转钟酩,清清嗓子,“柏慕,我有话和说。”
钟酩若有所感地停下来。
舫外是的粼粼河水,水面倒映着点点灯辉,河岸的人群在渐沉的光线模糊清。江荇之的面容在阑珊的灯火好似暖玉,惹人视线附着。
“什么”
江荇之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想和我多待一会儿问题,但我能浪费的感。”
“”声音从牙缝挤出来,“浪费”
江荇之尽量把语气放得如春风和煦,免得对方头如百草凋零,“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和说清楚,平白享受对我的好、一种期望又让它破灭,就是浪费的感”
钟酩垂在身侧的指节攥得泛白,“我觉得这是浪费。”
江荇之痛疾首好好一个人,怎么非要撞南墙
他规劝,“如回收利用,投入下一段感。”
对面屏着呼吸,良久自唇畔滑落一声似自嘲的轻笑,“就这么喜欢他”
江荇之见委婉劝说用,干脆豁出去了,“对,我梦里都是他,天天想着和他亲吻拥抱、这样那样”
钟酩呼吸一颤。
江荇之再接再厉,“甚至临走前都他留下了浪漫表白,和够他余生无忧的一大笔财产”
嗡钟酩脑子一响,像是断了根弦。
江荇之渡劫前后的那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
从两人在玄台上嘀嘀咕咕,到他听蔺何说要去取一笔飞升意外险,再到重生后江荇之对“剑修”的种种反应全都对上了。
钟酩闭了闭眼,压下头翻涌的绪。
好哇,他终于知道了江荇之喜欢的是哪个狗比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