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熠没收回手,任凭她用力扣着。
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太过明确的情绪交界,所有色彩于他,都交融了一层白色,变得柔和干净。
成熟的掌控者总是对猎物有一定的宽容。
他说“当时的确很痛。”
那本来是剧中一幕简单的场景。
年幼的昭柔郡主侍女不注意,偷偷地踩着小凳子爬上书架,想要找寻太子哥哥藏起来的桔子糖。
她还来不及把糖找到,就被侍女发现。
仓促间,她站在矮凳上就要摔下来时,太子匆匆赶到护住。
虞柚记得当时她费力地踮起脚,手其实已经摸到了装着桔子塘的木盒子,却在那瞬间收回了手。
嫉妒也好,憎恶也罢。
她碰向了糖盒旁边的金剪子。
从矮凳上按照设定好的摔下来时,少年快步上前,伸手将她捞住,同一时间,手腕上被利物刺开的痛感灭顶地吞没了神经。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
她天真地露齿笑着,粉色的襦裙裙摆绽放如花,长命锁圈在细嫩的脖颈上。
可到底也锁不住坠入地狱的小恶魔。
游熠到底没把她丢出去,两人一同跌坐在地上,她才垂眼去看他的伤口,白皙的脸上也沾上血。
不断溢出来的血,源源不断般。
游熠刹那苍白的脸,似乎失控在她的判断范围。
她抱起他受伤的手,在工作人员赶上来前,下意识用裙摆去擦,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虞柚望着他,刚要开口,就被冲上来的制片人抱走。
两人身上都是血,一时判断不清谁受了伤。
导演在怒吼,质问谁把利器放在那的,场面乱糟糟的。
所有人潜意识地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游熠被送去处理伤口,虞柚旁边则围住了场务姐姐,细细地检查她的每根手指,见她脸色茫然,还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哄着她别怕。
就连虞颖赶来后,第一反应也是追究谁到底放了这把道具在柜子上的,她视线看不到,要是直接掉下来,砸在她脑袋了怎么办。
虞柚也成为了受害者之一。
事实到底如何,恐怕只有他们之间清楚。
她的本性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虞柚手撑着脑袋,半趴起身。
没等到他动怒地追究,这也不是光彩的历史,便醉意朦胧地问“游老师,出了别墅,我私下做什么你好像管不着吧”
游熠抬手整理好被她扯乱的袖子。
他看了她一眼“这两个月你都得听我的。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虞柚的判断力在下降,一时领悟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和驯养宠物有什么分别,只用介乎于现实跟幻觉的语调问“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你的破坏力有多大,能做多少恶作剧,”他寡淡着说“我讨厌一切风险。”
“最后一次,你想好。”
她眸仁微缩,微妙地嗅到一丝危险。
游熠的言辞间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还将主动权抛给了她,看似步步退让,但他周身那股居高临下的凛冽感,始终是无法让人忘却。
她昏沉沉地盘算。
前面已经做了这么多,现在就要放弃吗
眼下还有比他更合适的牌吗
惹怒了他,代价绝对不是一部电影,而是整个资本圈。她之后的生死,都捏在了他手里。
真到了绝境,岂不是是顺了凌衡的意,他更可以放心收网把她带回去,改姓包装。
姜桃这块小面包还是说对了一点。
在他眼里,她说不定真的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还是不听话的那种,得时不时把控一下。
她收敛了眼神,白净的小脸总算没有那股厌世的劲了。
虞柚确认“就两个月”
游熠淡淡道“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
很久很久之后,虞柚再回忆起这场深夜片段时,感觉更像是把自己的命运搭进去做了一场交易。
他一尘不染,宛如神明地拽了她一把。
目送虞柚上了保姆车后,阿年把车开了过来,等男人上了车,想了想,到底说“先生,其实你不用亲自来的。”
深夜,私人影院,孤男寡女出入。
就算他们没有顶着万千光环,这几个字眼都能延深多旖旎的话题。
“都处理好了”
“检查过了,没有记者。”
“对了,先生,”阿年打了转向灯,跟保姆车分道扬镳“顾冉的新歌有什么问题吗怎么她的助理一脸不对劲。”
起先,他也只是以为顾冉出新歌,仇人听闻肯定眼红,但细想到这儿,恐怕不止那么简单。
游熠垂眼“哪里都有问题。”
阿年不懂,为何一个娱乐公司怎么天天都有幺蛾子,他试探问“那要不要提前干预,不然怕有动乱。”
“不需要。”
他摘下沉檀木的佛珠串,清晰地望着手腕上日积月累之后,沉淀下来的一道痕迹,“不乱点,我们怎么能抓住把柄”
“你昨晚不就将把柄送到他手上了吗”
哆啦撕开酸奶,往里倒了点坚果,抬眼看着宿醉醒来的虞柚,“别人都想留下好印象,你倒是挺特别。”
虞柚觉得不对“游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是凌总托他去带你回来的,”哆啦回答“昨晚十二点多,凌总打电话到家里来,问你怎么没接电话,人到了没,问过司机后才知道你去了哪。”
半夜三更的,凌宸那会儿估计还在和凌衡周旋。
换了别的人,他也不太放心。
只有游熠能卖人情,顺带杜绝了一切可能炒作的可能他才看不上这种手段。
“想不到游老师还亲自去找你了,”哆啦对偶像有自带的滤镜,“他人真的好温柔,你之前去威胁他,还有跟姜桃打架,他都没迁怒,天哪,果然我的眼光是最准的。”
哆啦把酸奶杯递给她,“什么时候,我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地要到签名柚子。”
“别问我,我不知道。”
“当你助理,连这点福利都没有吗”
虞柚“”
算了,她也有粉丝,不计较了。
虞柚坐在地毯上,久违地打开之前跟徐季的聊天框,目光停留在他推过来的名片上。
这个律师很厉害的,专门打艺人合约官司的。
她顿了一下,添加了。
那边很快通过,虞柚琢磨着该如何交待好诉求,身后的哆啦接了电话,连忙应了几句好后,转而提醒她“柚崽,阿年说让你今天下午去别墅。”
思绪就此被打住。
虞柚含恨起身,想不通怎么每次刚丢人现眼完,连几天消缺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再见到游熠。
哆啦望着虞柚不情不愿地上楼换衣,忽然觉得眼下的场景有些微妙。
她喃喃自语“怎么好像古代深宫里的帝王时不时要传召一下他的宠妃宠妃则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阿年沉默了会,提醒“虞柚要是宠妃,你就是丫鬟。”
“”她没料到电话还没挂,嗑不下去了,气吼吼道“呸,那你还是太监呢”
阿年“。”
去沥松公馆已经熟门熟路。
不用管家带路,她已经被允许自由进入,第二次来,换了另一束紫色的花束带着。
姜桃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了,立马拿起桌上的盒子,快步上前来堵住她的去路。
虞柚微笑地把花束交给阿姨,侧过脸匪夷所思道“你还来”
“我今天不跟你吵架,”姜桃把盒子塞给她,视线别扭地看着地上,俨然一副被教育后的心虚“对不起啊,我上次不该那样说你。”
本公主都道歉了,你也该原谅我了吧。
“你还不如接着跟我吵。”
语落,她冷漠地越过,往书房走。
姜桃匆忙地拉住她“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你也不问问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和你道歉。”
虞柚平静道“要拿个麦给你唱出来吗”
“”
姜桃噎了一下道“我待会要去的总部道歉,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之后,你哥哥他态度有变化吗”
“不会等等甩我一脸解约书吧”
“不清楚,不在意。”
“。”
姜桃轻嘶一声,又想和她决斗了,顾念着游熠还在家,不敢太过嚣张。
阿年走出来,打断两人的纠纷“游先生在另外的房间处理事,让你在书房自便就好。”
阿年坐在一楼,抬眸看着她一步步台阶地走上去,昨夜下过雨,气温还是降了几度。
虞柚穿着件红色的薄羊毛绒和白色的长纱裙,上楼梯时微抬手提着,身段窈窕。
他转头问姜桃“为什么在叛国里,昭柔可以随意出入太子的府邸”
姜桃是自家小舅舅的剧粉,更是叛国的十级学者,想都没想“因为昭柔从小就是被当成未来太子妃培养的,自由出入是为了跟太子培养感情,若不是十三岁被人毒杀,她分明可以在十六岁嫁进东宫。”
“不过,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阿年赶紧道“只是觉得不合常理。”
虞柚自然不敢真的自便。
游熠这人连攻击都是不动声色的,谁知道他又在酝酿着什么收拾人的法子,他让她来是练琴的,她若没照做,等下他说不准对“”成果不满意了。
遭殃的又是她。
她穿过一排一排的书柜,那架斯坦威还在沉睡着,玻璃窗外正对着花园,今日乌云密布,光线昏暗。
琴谱上的页面还停留在肖邦的蝴蝶。
虞柚一开始也不是说有多喜欢音乐。
她就是纯粹地想和虞颖对着干,她要她去上演技培训班,她不听,执意要去学音乐。
在抉择乐器时,也产生了不同的意见。
虞颖想让她学小提琴,大提琴这种方便随时随地表演的乐器,好让她之后带她出门聚会,手上多了一张可供引人注目的牌。
虞柚偏要钢琴,程颖当时答应了她,结果等她放学回家时,黑色的小提琴被妥善地摆好在了房间。
女人手上拿着根烟道“小柚,老师一会就来。”
她放下书包,走过去就把琴给砸碎,天生就有的破坏力让她做起来得心应手。
虞柚感觉到了背叛,目中恼怒着“别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每到这个时候,虞颖就会伸出一根手指大力地戳着她的额头“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最后,她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架钢琴。
与之的代价就是全年无休,分外严苛的练习和考级计划,从五岁开始到十八岁,她几乎把所有的名曲给翻烂了,几乎要到生理呕吐的程度。
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十几年的肌肉记忆,只需要稍加熟悉,就能被唤醒。
久束于茧中的蛹,需熬过漫漫长夜,才有力量破出化蝶。
春日的闷雷隐隐作响,稍纵即逝的闪电如鬼魅般偶尔刺破天雾。
虞柚待到了五点半,还是没见到游熠,她把琴盖合上,拎起包包,从书房出去。
于尧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换着台,见她下来,热情说“外头下了大雨,没事的话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虞柚客气道“我的助理已经过来接我了”
于尧对哆啦也有印象,不觉这有什么不妥“那让她进来一起呀。”
她仍推拒,虽然清楚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能跟于尧打点好关系,有利于后续的发展和人脉的填充。
但她眼下,实在不太想和游熠碰面。
前些晚的事,总有点尴尬的。
“虞柚。”
外出归来蹭饭的姜桃将伞交给阿姨,她自觉体贴说“你结束了我见到你助理了,便带她进来等你。”
于尧拍手“一切刚好。”
哆啦只问虞柚,“可以吗”
“当然可以。”
游熠不知何时出来了,倚在二楼的栏杆边,身上的黑色衬衫比外头的风雨还要浓。
墙上的壁灯轻轻跳跃,将他的影子倒映拉长,显得分外清瘦。
虞柚觉察到哆啦的眼顿时更亮了。
果然,谁都无法拒绝偶像的一切。
“今天新来了一位厨师,介绍说是最擅长粤菜,”游熠走下来,经过虞柚身边,停下说“我记得你是广州人,你便留下来替我试一下菜色正不正宗。”
虞柚顺势点了点头。
就当是送给哆啦一个近水楼台的福利罢了。
于尧伸了伸懒腰,见全场再无异议,最热衷吃食的他,当下立即吩咐佣人摆好菜色。
今夜的沥松别墅难得的热闹。
虞柚原以为按照游熠这般清绝贵公子的做派,上桌吃饭相必都要分食的,每人只能执着于眼前的,也要相对缄默地用餐。
然而,他倒是比想象中随意得很,也没阻止于尧打开投影仪,边等用餐边挑剧看的毛病。
落座之后,游熠看向最近经常来串门的姜桃“怎么还没进组”
新京传媒给她喂的影视剧资源一直是鼓鼓的,也有一直专门的表演老师跟着,姜桃的演技刚好跟得上,行程从来都是满当当的。
“我经纪人说,想让我接一下综艺,”姜桃有点怕他过问工作,低头如实汇报道“提升一下最近不太好的路人缘。”
危机公关的后续也需要处理,为了避免让姜桃像虞柚一样被贴上“恶女”的标签,是公司的企划临时决定的。
游熠没做评价,平声提点说“苏导的那部剧最晚八月就要开始,别耽搁了。”
姜桃“好。”
“剧本背了吗”
“”
“咦,千愿昨晚刚更新了吧,”于尧打破讨论工作的局面,选择困难症下终于抉择出今日的下饭剧“我们就看最新的吧。”
一直沉默地虞柚稍怔,别说在大家面前看,她自己压根都没正儿八经地追过。只在短视频或者微博里刷过一些片段。
但她也能知道她的戏份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在输出,每次出场自带索命般的bg。
对女主,对同学,对家人
坏事做到极致,给她一百集都无法洗白的非常纯粹的恶女。
虞柚不愿被公开处刑“或者可以挑下电影”
“就看千愿,”姜桃难得见虞柚有了弱点,笑嘻嘻地附和着于尧“最近这么火的剧,我当然要旁观学习一下了。”
哆啦“”
作为全场有在认真追剧的人,她只想说,别看了有心理阴影就好。
最新一集,是讲女主卓萱受不了霸凌后,得知学校无法主持公道,选择直接报警,事情闹大了之后,恶女陆婷被请去了警察局。
再三盘问下,她依旧不慌不乱。
少女跟审讯室格格不入,衬衫领口处的黑色香奈儿领结没有一丝褶皱,暗红色的格子裙包裹着一双细嫩的长腿,懒洋洋地露出标志性的顽劣的笑容。
“警官,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我对卓萱很好的,”她轻笑“她不是缺钱吗家里没钱却想考舞蹈学院,她爸爸妈妈帮不到她的,只有我才可以。”
警官“你是怎么帮她的”
她半靠近,少女的唇娇软却尽说着令人颤栗的话“陪我玩呀,一次我给她几百块,一个月她就能交上培训费了。”
“用火烧人家头发,在脸上画油彩,打人巴掌,这就是你说的玩”
她轻晃脑袋,不以为然“有谁规定我得怎么玩吗我解决了她人生的难题,避免她去卖淫,我对她不好吗”
“陆婷,”警官被她的无耻惊住了,“法律会告诉你的。”
灯下,她的泪痣如妖孽般,勾唇一笑,有点无辜“警官,你这样跟我说话是做什么呀法律,你说的是哪一个未成年保护法吗”
配乐冷了下来,画面再一转,是女主卓萱被事后报复,陆婷坐在废弃的体育馆内的椅子上,从小练习芭蕾的脚尖死死地踩在她的脸上,“报警抓我呢”
她眼底陡然发狠,脸上尽是扭曲到极致的笑,抬手抓起卓萱的发。
“我才是你的王法。”
“”
弹幕里全恨得牙痒痒,开始疯狂替天行道的攻击
妈的,说到未成年保护法那个得意的嘴脸真想撕烂。
事先声明,陆婷是陆婷,柚崽是柚崽。
分明就是本色出演,你看她跟顾冉
霸凌不得好死下一集陆婷必火葬场
虽然但是,柚子连翻白眼都好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蛇蝎心肠,迟早糟报应
我以前还对她有昭柔和人鱼公主的滤镜,现在感谢这部剧,全碎了。
“”
哆啦已经不忍直视,自觉闭麦。
虞柚战术性地低头喝水,深怕多说一个字就被代入成陆婷,等等被全部人排队攻击。
姜桃已经入戏了“这种负能量低级价值观的剧,又狗血又撕逼的,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看”
“你就酸吧,”于尧波澜不惊“这剧比你那部还红,我现在刷个小视频软件,里面都是千愿镜头。”
“那是因为你关注了这部剧,系统定义了你的喜好,才会一直给你推的”她大声反驳。
于尧不信,随手拿起阿年的手机,下载了软件,直接点开影视类别“买定离手,看看第一个推送的是哪部片段”
第一个片段标题就是
盘点一下拽姐恶女在一部剧里能翻多少次白眼。
全都是虞柚在剧中各种用眼神杀人的片段,养尊处优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肮脏的内心,初恋脸再配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bg也是配得当下最火的歌,抑扬顿挫的ra歌词配上她的臭脸,十几秒的视频里简直是量身定做。
ysta
youkno
yna
梦里的人在坐旋转木马
兜兜转转却还是丑小鸭
睁眼世界倒灌变成大海
我游到火星被隔绝在外
所以就跳下悬崖假装美人鱼
想要上岸只能保持失语
每天陪我睡觉的只有安徒生
让我在黑夜也听不到哭泣声”
猝不及防。
虞柚松开手,调羹清脆地在碗中落下,发出突兀的声响。
她缓缓地抬头,眼神变得寂静如雪。
身边的人还在陆续讨论着,于尧提了一句“咦,不是顾冉的新歌sta吗,挺好听的”,紧接着哆啦快速打岔,再之后好像是阿年在问她,所以最后陆婷的下场是什么
明明上一秒还很清晰的说话声,此刻像是隔上了一层雾,模糊着。
虞柚的眼前被倒推成了另一副画面,她回想起拍摄大结局的那一天,陆婷穿着昂贵的芭蕾舞服,在栏杆上踮起脚,重新跳了一段艺考第一的舞,还未跳到结束,就脚尖打滑地从舞台上坠下。
众目睽睽下,她头经受到剧烈的撞击后流出绵绵不尽的鲜血,被卓萱以另一种复仇的形式给审判。
她清声回复阿年“死了。”
阿年“”
“不好意思,”她打破气氛“突然想到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先走了。”
哆啦赶忙也起身“对对对,是有约,我给忘了”
游熠手捻着一串葡萄,可有可无地摘下一颗,紫色映衬得他手指愈发得白,他敛着薄薄的长睫“只是可惜了这一桌的菜。”
接着,他轻笑,允了她的话“回去吧,路上小心。”
唯剩下于尧跟着姜桃面面相觑。
“她刚刚是在看到小视频后才变脸的吧”姜桃道“分明一直都挺好的”
于尧“又开始臭脸了,我们惹到她了吗难道不是一直在夸剧很红”
“这就是女孩子吗”
游熠懒得再听两人背后的议论声,倏然吩咐管家道“待会的碗归他俩洗。”
姜桃“”
于尧“”
怎么虞柚生气,倒霉得是他俩
春天已经到尾声,一觉醒来,阳台上的山茶花也快到了尾声,柔弱的白色花瓣层层叠起,像纸做的防护塔。
可惜却是一沾水,就变黄了。
哆啦想着买了新的来换上,虞柚无所谓“反正花期也到了,就那样吧。”
听着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
虞柚说完,摊开一本书又倒回沙发上去。
如此经过了一个月,千愿迎来大结局,导演表示趁热打铁会筹备第二季,但对于第一季就挂了的人,压根和她牵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唯一的联系还是顾冉的那首歌,成为了很多博主剪辑到陆婷相关片段时,都当成了必备bg,sta久居在各大音乐排行榜上,热度不减。
火到偶尔去个便利店,也能听到这首歌。
虞柚偶尔去沥松公馆报道,一本琴谱连着弹下去,游熠有时在,会坐在另一边看文件资料,偶尔会指点几句,更多数的时间则是不见人影。
最近出入别墅变得频繁。
虞柚坐在保姆车里,听着律师跟她分析大概的胜率,ka的资料库一定不会再对她开放,想要拿到实质的证据,其实很难。
她忍着想发脾气。
口袋里的手机忽的急促响起。
虞柚接通,听到对面人的声音,慢了一拍后才反应过来是宋梓。
“小柚,最近还好吗”
她没出声。
“最近我和千愿的导演联系了,他对你的戏份还是有想法的,想让你继续加入第二季,”他缓缓道“这部剧讨论度很大,你继续参演也是有好处的。”
她不耐烦“让我死而复生继续再演,你是真觉得对我好吗”
多半要变烂剧了。
“但你知道这部剧光是招商就有多少资金吗有多少演员想挤进来,我好不容易帮你联系的。”
“能让你浪费时间去帮一个已经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她轻讽“你是知道了什么吗顾冉让你来补偿我的”
那头沉默了一瞬。
她的心冷冻成冰,看来他是真的知道顾冉新歌的猫腻。
宋梓“钻牛角尖是没有好处的,sta你带不走,就会跟其他制作人的歌放在一起,供歌手挑选,顾冉说是原创,我比任何人都愤怒,但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丧失信心。”
虞柚掐断了电话。
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哆啦拉开车门,担忧说“到了。”
一楼大厅里,比往常多了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在小心地搬运着一排的高定西装成衣。
哆啦好奇道“游老师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吗”
阿年检查着品牌资料,回答“是去要出席一个颁奖典礼,这些是各个品牌都将各自的新款。”
怪不得如此兴师动众,游熠这种隐藏在自媒体和荧幕下,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难得出席一次活动,简直如神仙下凡。
各品牌当然想成为被神眷顾的一方,知名度是请多少流量小花站台都搭不上的。
虞柚上楼去书房,恰好遇上于尧,两人简单打了个照面。
于尧摸摸脑袋,看向在客厅坐着等待的哆啦“你家女明星怎么回事,都一个月了,心情还没好”
哆啦低头心想,还不是你当初突然的胜负欲,打开软件就看到自己的角色配上了仇人唱的歌,换了谁都气。
但又考虑到于尧是掌握电影剧本生死的人,她只能赔笑道“小柚最近没休息好而已,于老师别放在心上,听说你是苏州人我也是,家里还有些特产,下次带给你尝尝”
说到吃的,于尧更来气,看着楼上“游熠这千年的老狐狸竟然还指使我洗了一个月的碗,说是抵房租。”
“我这双金贵的手,竟然沦落到这个下场,别说特产了,”他愤愤道“怎么都给我甩脸色看不吃一顿柚子顿鱿鱼,我难解气”
哆啦“”
书房内,游熠正在和人打着工作电话。
她有意想先退出来,目光却先和他对视上。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表示没关系。
虞柚将身后的门合上,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西装,黑色的面料在浅色调的空间有奇异的聚焦力,衬衣领上别着白金色的十字架胸针。儒雅的英伦风,完全是他的风格。
他放下开着扬声的手机,露出腕上的黑色佛珠。
那头对接的工作人员和他确认“游老师,一会的金曲榜颁奖,我们帮您安排了最佳新曲这个奖项,它的评选标准是综合了歌曲的制作程度,难度和传唱程度等各方面,您看可以吗”
游熠在这些事上还是比较随和“有劳你们安排。”
那人又提前打招呼“一会获奖者就是顾冉,不知您私人方面可以接受吗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可以给你换别的奖项。”
虞柚的脚步一停。
如涨潮般涌上来的好笑,怪不得来的路上,宋梓会那么关心地来电。
约莫怕她这个疯子会去搞破坏颁奖礼。
可惜,她有心想去也来不及了,这几天几乎没看新闻,都不知道一年一度的金曲奖要开始了。
游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缓声说“没有不合适的。”
“那就这样先,一会我们直接现场见。”
“好的,辛苦了。”
电话挂断,他淡淡问起“今天该练习最后一首了吧”
虞柚翻开琴谱“是的,游老师似乎没时间听了”
他倒是不着急“一首曲子的时间总是有的。”
她只好抬起琴盖,古典音乐总是在沉静中透着情绪,比起以往的,今天的倒是简单,不需要十指在琴键上飞快地穿梭,让眼睛和手指比赛速度。
饶是如此,虞柚还是弹错了几个音调。
实在是无法做到心无旁骛。
或者是行程的原因,游熠不向往常般挑她的错处,而是意外的宽和“我待会有个在西陵的活动,结束后还有晚宴,估计得很晚才回来,你再练习一会就回去吧。”
虞柚看着他整理好袖口,打开了书房的门,电光火石间,她从椅子上起来,叫住了他“游老师。”
游熠侧过身,安静地听着她的下文。
“家里的山茶没养好,我刚好想去逛一逛西陵那边的花市,”虞柚道“不知道方不方便顺路载我一程”
游熠眸仁幽邃,像是高饱和纯净的钻石点点凝固成的,漂亮又珍贵,如此这般打量,有些审视。
虞柚心跳快了几分。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在sta发行初期没有当即爆发,纯粹是刚被游熠训斥过。
他厌恶一切不受控制的人和事。
所以,她像蜗牛一样地把自己蜷缩了进去。
可她毕竟无法窝在壳内一辈子。
圣母都无法做到就这么让顾冉毫无阻碍地拿奖。
当哆啦知道虞柚以买花的借口要蹭车时,满脸的震惊,有一种“要开始了”的惊觉感,但在游熠面前,自然要装作若无其事。
就这么目送着虞柚上了游熠的车,她才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发送微信给她我一会就跟上,祖宗你稍安勿躁
一个小时的车程,虞柚没有找到和游熠搭话的突破口。
他闭着眼,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困倦,这些天,她跟在他身边,也是知道国内一年一度的电影评展也开始了,光是送评的电影都有数百部。
作为电影展的评委,虽然不需要一部一部地看过去,但选择主要的看,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虞柚安静着,没打扰他的暂时休眠。
他闭着眼,神情惫懒,长睫紧密地垂下,彻底看不清情绪,那些虚的,假意的,通通不见,温和如海。
她端详着,心情如散落一地的棋子。
想不到该如何开口。
更想不出能让他答应的理由。
半个小时后,游熠睁开眼。
车窗外已经能听到不远处的喧闹,皆是各家粉丝扛着短炮等着拍路透生图,安保的工作人员仔细的检查着证件。
阿年将车停下,一路上已经从虞柚的表情里猜出了她必行的目的,也没有急着问她要去哪个花市。
游熠半阖下眼,余光略过虞柚欲言又止的表情,慢条斯理地问“想好了吗”
他怎么知道她不怀好意的心思
她佯装平静“什么”
“你既然都跟到这来,不如帮我一个人情”他挑眉,很有诱哄性地说“帮我去把奖项颁了,我顺道去处理别的事。”
“可以这样吗”
“旁人是不可以,但这个面子我还是能给的起。”
无疑是天降彩券,给了她能兑换一次复仇的机会。
阿年听着他们交换权利的主意,看似和谐地商讨,却觉得心惊肉跳。
不是别人,恰好就是对准顾冉颁奖,送她进去无疑是给颁奖典礼制造了一场恐怖袭击。
无人能知道虞柚会做什么事。
闹出事端后,组委会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如此权威的典礼,里头都是歌手出身,发展成为有头有脸的尊贵人士。
她有可能会葬送最后作为歌手身份的底牌。
星途到了末路,游熠可以自然而然地丢开她的威胁了。
他比谁都清楚,但漠不关心。
这似曾相识的节奏感,阿年只能联想到最近开始莫名追起来看的叛国。
游熠轻笑“小柚,决定好了吗”
十三岁的昭柔被毒杀的原因,是死于太子想要斩除外戚掣肘而精心设计的棋盘中。
二十三岁的虞柚会有一样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