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皎洁的光柱一分为六,将龙牢牢锁死。漆黑的魔影大张着獠牙之口,恶狠狠地咬开了它唯一的弱点,龙颌下未被金属覆盖强化的咽喉。
龙的哀嚎从破开的喉管迅速流出,化作急促的、人却听不见的气音。
小女孩的脸被露琪亚紧紧压在怀里,飞溅的龙血跟平安夜的雪花融在一起,落到她手上。
“热的。”
她悄悄地探出头,就看见一只蓝色的胳膊正对自己抓过来。
胳膊的主人是那个突然登场的大哥哥,敞怀穿的蓝色毛领夹克里只套了件黑色t恤,一点儿也不怕冷。他两鬓剃平,留着短寸飞机头,加上胸前漠然俯瞰的白骨牛头印花,仿佛刚刚从卡登姆集市结束演出。
双方之前隔了一条马路,却不知他使得什么怪力,竟蹬着墙面直接起跳,眨眼间就冲到了她们面前。
来者不善
小女孩不由抓紧手里的衣襟。露琪亚回身护住她的头,果断竖起右手正面迎击。
“缚道之八,斥”
一面圆形光盾以她的右手背为中心瞬间展开,与来势汹汹的青年撞在一块儿。
巨大的冲力,让双方不得不各退一步。
“未知的编号魔法吗”青年装模做样地吹了吹自己吃痛的拳头。
“根据一六〇九年颁布的禁止与龙接触法案,一般市民不得与龙接触。违令者将被处以长达一百年的。”
他扫了眼露琪亚怀中的小女孩,又打量起死神那身东方风格明显的着装。
“异国的魔法使哼,那你就算不得一般市民了。绩效得三倍”
他满脸跃跃欲试。
“你将被判处的是死刑”
拳风猎猎袭来,然而预想之中的惊惶并没有出现在黑衣少女的脸上。
对于这段自说自话的宣判,露琪亚仅仅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哦。”
这种反应大大激怒了对方。缚道构成的圆形光盾再次显现,青年的拳脚雨点般落在上面,嗵嗵作响。
没一会儿,连小女孩也听出青年的攻击造不成什么伤害,不仅大着胆子睁开眼,好奇地东张西望,还偎着露琪亚,抽出双手开始鼓掌叫好。
“自我毁灭吧,隆达尼尼的黑犬,一阅之下,彻底烧尽,割断自己的喉咙吧”
光盾明亮的黄光下,露琪亚指尖轻划,开始叠加第二重咏唱。
“缚道之九,击。”
红色的闪电瞬间蹿出光盾,像一条灵巧的长蛇从脚到头把青年捆了个结实。
小女孩完全看呆了,眼睛里冒出了星星。
“魔,魔女大人”她像头热情的小海豹,两只手心拍得通红。
“不是魔女,”露琪亚贴了贴她可爱的小脸,“是死神哦。”
“我叫朽木露琪亚。你的名字呢”
“诺艾尔,”小女孩头冒热气,脸蛋像颗熟透的苹果,“我叫新桥诺艾尔。”
飘洒的新雪中,女孩子们亲亲热热地挨在一块儿,衬得另一边独自倒在地上的朋克青年分外凄凉。
见露琪亚走近,他很不服气地龇着牙“死神这是你们国家对魔法使的叫法吗”
露琪亚却懒得跟他计较,对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满意极了。
“使用类似鬼道的编号魔法,依据具体的法条行动嗯,你刚才提到了龙对吧我能否据此类推你从属于此地某个对付龙的专门机构”
“现在才怕了吗臭丫头唔”
露琪亚一脚踩上青年的胸口,把他满口牢骚全堵回肺里。
“报上你的姓名、工作编号、所属编队、主管领导。当着未成年的面滥用暴力,出言不逊,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见青年不说话,露琪亚低下头继续嘲讽他“怎么,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敢做不敢认吧”
青年脸上气得一阵白一阵红。
“伦敦唯一被许可与龙直接接触的只有通过b考核并为之服务的魔法使。我是今年入选魔阵队的精英队员。”
“女人,好好聆听杀死你的男人的名字吧”
随着他一声嘹亮的口哨,一股巨力从露琪亚身后突兀出现,卷起三人一股脑儿推进楼下最近的一座电话亭。
红色的皇家邮政电话亭空间狭小,三个人塞在里头仿佛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压在最底下的布鲁诺从缚道中挣扎着举起手,艰难地把一枚硬币投入电话机。
“布鲁诺邦古奈夫,此刻出动。”
他放声大喊。
电话瞬间接通,电话亭地面随即打开,向下镜像般延伸出另一座电话亭。从外面看起来,好像醋栗红的小亭子被层层压缩,从伦敦的这一边穿透到了另一边一样。
下坠的失重感突如其来。
露琪亚抬起头,看见跟在他们身后挤进来的是一头青色的巨龙。
虽然底下有布鲁诺做肉垫,但死神小姐对混在男人与巨龙之间当夹心同样没有兴趣。当机立断,她毫无怜惜地蹬了布鲁诺的肚子一脚,借力在半空调整身形,左手抱紧小诺埃尔,右手抽出斩魄刀。
冰冷的灵压立刻充满狭小的电话亭,不过瞬息就听得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吱,生生把四面玻璃撑爆了。
落地之后露琪亚不敢久留,踩着瞬步迅速登上附近最高的塔楼。她安置好小诺艾尔,再在她周身设下“镜门”,嘱咐她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结界。
这时,从塔楼外传来布鲁诺的挑衅。
果然,那头青色巨龙跟他是一伙。两个家伙合体后拥有了制空权,得意洋洋地飞到露琪亚齐高。
在他们脚下,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一部分快速疏散受惊的行人,一部分有条不紊地在各街道路口拉上印着“kee out立入禁止”的黄色胶带。立时就封锁出一片对战区域。
露琪亚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这里空气中富足的灵子。自从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足以与尸魂界相比肩的灵子浓度。
镜门里的诺艾尔好奇地巴着塔楼窗沿,外面的房屋与街道都让她觉得熟悉,但是
女孩瘪着嘴“好旧。”
“姑娘们,欢迎来到里伦敦。”
骑龙的布鲁诺绕着塔楼飞行一周,颜料喷罐在深蓝色的夜幕上画出巨大的圆形魔阵。
“解放编号2028解锁”
“来吧,强欲之帐”
彩色的涂鸦从魔阵中向下满溢,仿佛天上有只无形之手,正在现场捏造一只将塔楼完全纳入腹中的陶壶。
黑衣的死神站在塔尖,伶仃的脖颈向上仰望,宽大的衣袖在奔腾的灵压下震荡不已,仿佛狂风中一只振翅的蝴蝶。
从那令人不快的魔阵中她明显感到比之前都要强的压力。看来,在另一个伦敦,青年的力量也受到了某种规则上的压制。
这就跟尸魂界更像了。
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如此冷静,完全没有布鲁诺期望看到的求饶的神态。
于是,气急败坏的魔法使忍不住恐吓道“任谁被强欲之账包住都无法从内部打破。你在里面用的力气越大,壶壁返还的反噬也就越强。”
“再见了,死神。”
整个强欲之帐放下的过程中,露琪亚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在最后即将完全关闭的当口,她忽然低下头,对着布鲁诺笑了一下。
雪白的刀光刺伤了布鲁诺的眼睛。
即使落到地上后,同僚们都拥上来向他祝贺胜利,本来兴致勃勃的青年却有些意兴阑珊。赶来加班的前辈骂骂咧咧,一边拆除屏障胶带,一边已经开始策划接下来去哪儿喝上一杯。
布鲁诺看着视网膜上挥之不去的残影,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被强欲之帐包裹的塔楼仿佛某种发射眩光的、前卫的圣诞装饰。
然后,伴随着青龙警惕地低鸣,所有人都在瞬间暂停了手里的动作。他们齐齐地把头转向塔楼,从那里传来了清晰无比的、强欲之帐裂开的声音。
“这不可能”
极寒的冷气从破开的隙口涌出,给沿途铺上一层薄薄的冰晶。绝不会从内部打破的强欲之帐本身竟是被极低温活活地冻碎了。
是零下十度零下二十度
抑或是这低温已经远远超出人类身体感知的极限
而顺着寒流一道奔涌而出的,是像新雪一样轻柔,像冰川一样冷酷的死神。
美丽的白刃贴着布鲁诺的颈侧插入龙背。青龙本能地因疼痛而翻滚,却害怕误伤背上的主人不得不忍着不动,发出哀哀的痛苦的悲鸣。
“瑞肯贝克”布鲁诺心如刀绞,情急之下不顾利刃近在咫尺,奋力挣扎起来。
但小巧的死神牢牢压住布鲁诺,像一块惊涛骇浪里永远沉默而可靠的黑礁。瞬间延长的冰刀扎透龙身,将他们一起钉在地上,
“冷吗”
露琪亚恶劣地贴近青年的耳朵。
“现在的温度是18c。放心,你也好,龙也好,伤口已经冻结,不会流血。”
“下一步是50c,我双脚所及的一切水分会冻结,并引发冰震。这座古老而美丽的伦敦城会比刚才的强欲之帐更加坚固吗”
“至于绝对零度会发生什么,我想各位并不想亲眼见证。”
“请问,现在,各位先生们,你们愿意让我去见一见主管领导,当面投诉这位布鲁诺邦古奈夫了吗”
在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老员工们从善如流,迅速封闭了沿途所有路口,只留下一条前往里伦敦最高意志决定机构的街道。然后他们将露琪亚一行包围起来,殷勤地在前面引路,仿佛接待的是什么不得了的贵客。
“你们”布鲁诺屈辱地抗议道,“明明是我们人多”
“哎呀哎呀”他们嘻嘻哈哈地打着岔,“来的又不是龙。”
这个说“假期绩效记五倍,越早下班越合算”,那个说“里伦敦也是法制社会,投诉是朽木小姐的基本权利”。
当他们路过一所民宅时,一位沉默寡言的前辈忽然敲了敲布鲁诺的头,告诉他这是自己刚刚还完贷款的新家,龙保险不会赔偿任何非龙造成的损失
热热闹闹的圣诞颂歌中,他们经过古老的凯旋门下。朦胧的夜色里,新桥诺艾尔抬起头,读出了上面用英文书写的两行大字。
cia ciety
est
anch
尸魂界西梢局
作者有话要说露琪亚上一个判我死刑的中央四十六室什么下场大家都知道了。
此时时间线在龙与魔女开始前,私设布鲁诺刚入职还没升到魔阵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