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森冷的手指反指身后。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足以抵御八十九号之下所有破道攻击的防御墙拔地而起。
然而这一次,从这道理论上不会被击穿的屏障上竟传来行将破裂的悲鸣。
那柄劈在断空之壁上的矛头不知道附着了什么神秘术式,蛮横地切入了有序的灵子结构,把稳定的排列搅得一团糟。
露琪亚抱着小孩滚出半圈。突入的疾风擦过她的肩膀,把衣服割开一道口子。少女左膝点地,半掩着怀里的小孩,坚毅的嗓音在狭小的卧室内回响。
“天之骄子,铁筑的城墙,龙行,狮吼,虎啸,狼奔,在崩塌之前截断天地”
随着后述咏唱不断追加,偷袭者也“咦”了一声,感到从无往不利的矛头传来了陌生的阻滞感。仿佛被它破坏的屏障内部重新活过来,正在自我更新一样。
这可不对。
据他所知,自己手里的这支短刀形状的“天逆鉾”,之所以能卖出特级咒具的价钱,就在于可以消除一切术式的绝对能力。
从他之前实验的结果来看,天逆鉾也的确能够通过干扰咒力流动达成消除术式的结果,无愧于跟传说中伊奘诺命和伊奘冉命用来搅拌大地之矛相同的名字,是最适合“术师杀手”之名的杀手锏。
这还是第一次,天逆鉾遇到了它无法完全破开的结界。
他狞笑一声,那就加大力度
单纯的暴力与纯粹的防御互相角力,逐渐白热,直到天逆鉾的刀刃开始发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 吟,肉痛不已的主人决定率先收手。
“你回去告诉直毘人,天逆鉾花了我八个亿,这小子至少也要十个亿才行。”
露琪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袭击者毫无疑问是个极为强壮的男人,简单的黑t套在他身上,莫名地也具备了攻击性。他的气息蛮横至极,不如说他的肉 体本身就是蛮横的具象化。若是有人在他面前心性稍有软弱,便很容易陷入任他摆布的境地。
男人见她不回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是理所当然地吧。难道那老东西请你来,竟是打着不花钱偷别人儿子的主意”
“果然还是不要脸的禅院”
他这话讲得实在掷地有声,不是经年的积怨讲不出这种味道。
也是直到这会儿,露琪亚才把那些陌生的姓名捏到一块儿。
“禅院的家主,请我,偷你,价值十个亿的儿子。”她像看一个精神康复患者一样看着男人,“你谁啊”
“不对,被你气糊涂了。”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居然开价卖自己的儿子,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
男人冷笑“这小子能平安出生全凭母亲的恩赐;现在觉醒的术式又来自父亲的馈赠。终其一生,人都得感恩父母的恩惠,你说对不对”
言下之意竟是没有术式的儿子在他眼里分文不值。然而刚才他冲破结界要跟露琪亚拼命的架势同样做不得假。人类父与子的爱恨如此矛盾纠结,饶是见多识广的死神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过既然做父亲的已经现身,出身似乎还是御三家中的禅院,那么收尾之人已到。至于其中为什么改姓了伏黑,既愿为儿子搏命、却又对儿子不闻不问,这便都与露琪亚无关了。
她把男孩在柔软的地毯上放平,右手滑进袖口,秘密解除了断空。
男人这才惊讶地发觉露琪亚身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咒力波动。
“你不是禅院雇来的术师。”男人看着地上神情安详的儿子,又说,“你也不是五条雇佣的杀手。”
“你到底是什么”
他大半个身子站在台灯的光亮之外,神色晦涩不明,一步步逼近露琪亚。
就在两人间快不足一臂远时,露琪亚突然发难,举起喷罐,无色无味的水雾迎面喷出,她自己亦同时向身后的窗台跳去。
然而,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竟是拼着被喷了一头一脸,也要抓住这位夤夜的不速之客。
“你到底是什么”离得近了,他能更明显地看出她身上同样也没有活人正常的生气在流动,“不要回答咒术师或者诅咒师这种假话,确切地说,你是人还是用什么手段遮掩自己的咒灵”
他周身萦绕着没散干净的酒与香水的气味,露琪亚嫌弃地皱起鼻子。
“死神。”
男人大笑,并不以为然。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神明。”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死神破损的衣袖,“怎么,凡人的犬齿也能咬伤神明大人么”
“啊啊,就是这样。”死神没好气地敷衍着他。
这不正常
敏锐的感官告诉男人有什么正在不太对劲。
然而当他绞尽脑汁去思考究竟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脑汁便像被倒进了搅拌机里,又被倒进了蒸馏釜,最后在一片高温中烧得迷迷蒙蒙,好像喷出的水雾一般。
雾气中,露琪亚的脸正在消散。
“是你”男人的大手像精铁打造的手铐,死死钳住露琪亚的手腕不放,“你做了什么”
“即使我现在说了,你一会儿也会全部忘光,所以又何必刨根问底呢”
做作的同情在她朦胧的脸上浮现。黑衣的死神轻轻地摇了摇另一只手。
“忤逆不逊的罪人啊,我们地狱再会吧。”
但是露琪亚终究低估了男人肉 体可怕的强度。即便记忆置换喷雾正在从远到近、一点一点抹除今晚已然发生的一切,那只铁钳一样的右手却和他的主人一样固执,一定要把顽石般的决心传达到位。
“那在下次相见之前,就请记住我的名字吧,死神。”男人的眼中沉淀着桀骜的黑火,嘴角一道新月形状的疤痕,即使不说话,也仿佛常年噙着冷笑一般,“我名甚尔。”
“锵锵锵锵所以这一位是地狱的看门人,才不是什么和蔼可人的好姐姐。”五条悟夸张地跟伏黑惠介绍道,“你可要对她尊敬再尊敬,不然的话就要步甚尔的后尘。”
露琪亚毫不留情地截走了他面前的芒果班戟“胡说八道,斩魄刀只审判生前的罪恶,我们死神素来依法办事。”
头毛支棱的小男孩抿着嘴,像个小大人一样。
父亲,这是一个对惠来讲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理论上他们相依为命多年,彼此之间应该维系着天然的爱,但是他坐在这儿第一次听说甚尔曾经为自己拼过命,整个人仿佛陷进了一大团棉花,满目都是茫茫然的白色。
在惠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便不指向某个具体的女人,而仅仅化作一团温暖的记忆中的光。后来有了意识,自己好像就一直跟着父亲在不同的姐姐间辗转。她们有的对自己疼爱不已,有的则不咸不淡。偶尔惠也能感受到一些隐晦的厌恶或敌视。但早慧的男孩早就明白,这些多样的情感其实都与自己无关,不过是女人们投注到父亲身上的爱所发生的折射。
甚至今天这位提出收养的五条先生也是因为父亲才上的门。
至于伏黑惠其人,仅仅是父亲复杂人际关系的连带。
对此,他是个未成年人。他可以理解。他可以接受。
但是露琪亚和他们不一样。
杰出的咒术天赋让惠很擅长体味他人的情感。他能感觉到,死神小姐身上有一种绝对中性的关爱。她对自己并不比别人多,但同样不因为其他人而来。
这是独属于伏黑惠本人的,早在认识父亲以前,他已经从露琪亚那里获得的关爱。
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
“地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露琪亚姐姐平时就住那儿吗”
比之三年前长高了的小男孩,在露琪亚眼里依然有些瘦弱。本来应该婴儿肥的小脸没挂多少肉,伶仃地睁圆了一双好奇的黑眼睛。她不由地把五条悟的芒果班戟转放到了惠的面前。
“没有哦。我的家在尸魂界,那是普通的灵魂死后都会前往的地方。”她轻声细语,“地狱则是关押罪大恶极之人的监牢。我们死神,既是押送,也是监管。”
“杀人是重罪吗我有听过爸爸跟人打电话。”
“是哦。”
伏黑惠咬着餐叉,想了一会儿“那么,我要救人。”
五条悟“啪啪”鼓起了掌“了不起的理想。”
露琪亚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起来扎手的头发却出人意料的柔软。
她招手叫来侍应生。
“这话说来很失礼,请问你家有哪些不甜的点心推荐吗”她指了指惠没怎么动的餐盘,“我家的小朋友口味有一点点特别。”
侍应生当即表示可以去后厨跟主厨沟通。露琪亚便鼓励惠跟着一块儿去。
“别怕,大胆提要求,麻烦事都丢给大人托底好了。”她指了指另一边的五条悟,“五条先生既然做了你的监护人,让你开开心心长大就是他应尽的义务啦。”
挥手送别一步三回头的伏黑惠。露琪亚回过头,就对上五条悟情真意切地控诉。
“按照露琪亚的年纪,我也应该是个孩子吧”
“杰比你小一岁,已经养了两个跟惠差不多大的女孩了。”露琪亚特意竖起手指,强调道,“两个哦。”
年轻人可怕的胜负欲立刻上头,“数量不重要,素质上肯定是我家小惠更好。”他掰着指头开始算给露琪亚听,“禅院的血统,五条的家教,将来去东京咒高念书,评个一级,不,特级咒术师也说不定呐。”
露琪亚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会儿你倒真有点监护人的样子。来之前听杰说你要收养个孩子,老实讲,我根本没办法想象。”
她单手托腮,咬了一口白桃芝士挞。
“乘着惠不在,说吧,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特意约善解人意的露琪亚姐姐来埼玉。”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如今的局面下,夏油杰不好贸然离开横滨,否则会触发咒术界针对他叛逃下发的通缉令;而他自己明面上作为咒术师,也不能随便进出异能者的地盘,更不便跟夏油杰公开联系。
五条悟收起面上的嬉闹,笑容迷人又危险。
“但最近有人盗走了九相图中的骨相,重新启动了咒胎受肉试验。窗追查受的来源,线索最后断在了横滨。”
“露琪亚,现在,只有你能做这个中间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甚尔的名字,惠的生日,都是冬至,因此本章作为平行世界起名为夏至
千年血战的v和官方动画总集真好看啊,好想明天就是2022年10月感谢在20211217 20:57:3420211219 16: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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