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直播的解说员们陷入了一种无法描述的狂潮,一个比一个激动。
他们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瞪住前方,声音高亢有力
“天啊,女巫不,林湘从火中走了出来,她活着通过了烈火的考验她沉入了水底,整整十九分钟,她还活着,她睁着眼睛,她在呼吸”
“现在发生的一切太疯狂了”
“被指控为女巫的十八岁少女,她用不止一种方式证明了自己,她、她还要求释放狼群她要在饥饿的狼群中行走,她要挑战审判庭对她的不实指控”
“审判庭下令驯兽员释放狼群”
“饿了两天的凶恶野狼从铁门走了出来,整整二十头恶狼它们谨慎地观察四周,它们露出獠牙,它们随时准备出击”
“狼群看见了手无寸铁的少女,看见了送上门的食物”
“它们向女孩走了过去,林湘戴着沉重的镣铐,不能敏捷奔跑,她已经陷入了群狼环伺的绝境”
“狼群蓄势待发它们趴下了”
“狼群趴下了每一头狼都夹起了尾巴,匍匐在地那是野兽臣服的姿势,狼群在向少女表达至高的敬意”
“”
一阵死寂。
有人用梦呓的声音,宣布
“林湘通过了所有的考验。”
饥饿的野狼从四道铁门出来,一双双掠夺者的瞳孔,齐刷刷望向广场正中的少女。
林湘面对它们,转身的一刹那,眸中血光涌动。
狼群前进的步伐一滞,肢体的行动完全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地缓慢下来。
它们低下高傲的头颅,匍匐于地。
每一头野狼的眼中,那些因饥饿而起的凶狠和残暴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留存于骨血与基因中的畏惧。
它们并不明白这深沉的恐惧从何而起,但它们切实地体会到灵魂深处的颤栗。
那是千万年之前的强大力量,那是来自远古的血的警告。
那是最纯粹的
血脉压制。
“爸,你看见没有”陪审席上,余斯激动地问。
余局长折扇一振,慢慢摇了两下,没理会他。
余斯又去烦他的同学“原绯,你看见了吗你看见”
“看见了。”原绯说,目光深邃而温柔,“我女朋友。”
“去你的。”
看台上,群情激奋
“林湘通过了圣火和圣水的考验,林湘获得了群狼的认可”
“林湘她不是女巫”
“她也不是普通人,她到底是什么”
“我们见证了历史性大事件”
“世界的奇迹”
“林湘创造了历史”
无法抑制的声浪如潮水汹涌,一波一波,拍打在沉寂的广场上。
那不仅仅是看台群众发出的感慨,还有无数从场外草地传来的惊叹、喝彩。所有的声音交相呼应,交织成令人心潮澎湃的巨网,淹没了庄严的旧广场。
这不再是一场女巫的审判,这是林湘的个人表演。
今天以后,她的名字必将撼动人类大陆。举世皆知,青史留名。
而最震撼的,无异于她的至亲之人。
湛益民喃喃道“这、这是青青吗”
郑倩沉浸在太过强烈的惊喜中,整个人有些恍然“这是我生的女儿吗”
湛橙橙张着嘴,目瞪口呆,过了好久,眼睛一亮。
她转过头,对着后排的人隆重宣布“这是我姐,亲姐”
只有她身边的男人长久的沉默。
林湘从圣水池起身后,湛南便回来了,一直安静地坐着。
广场上空的屏幕定格在超清的面部近距离特写。
少女脸容素净,皮肤白得发光,眉眼清艳,目光凌厉。
她比白昼更明亮,比阳光更耀眼。
湛南心里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林湘的黑发仍在滴水。
她从夹着尾巴、低头顺目的狼群中走过,如入无人之境。恶狼比家犬更温顺。
终于,她停了下来,面对审判台,面对习惯了凌驾于众人之上,定善恶、判生死的审判官。
她拨弄脖子上的项链“现在,我为自己伸冤”
“被告,庭上轮不到你说话。”右边高台上,姬大审判长绷着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面无表情的说。
少女点了点头“我知道,普通人没资格开口,魔法师才有权利辩白”声音一顿,语气忽而清冷“那你就当我是魔法师”
她抬起纤细的手腕,深灰色的禁魔石镣铐锒铛作响。
她双手捏诀,灼热的火焰从指尖迸射而出,迅速绞成十条烈火锁链,在空中起舞
看台上一阵哗然。
姬大审判长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僵硬了。
“火,水,风,雷,土”
林湘每说一个字,半空便有奇景发生。
火之锁链消失,接下来便是几道水柱从天而降,然后狂风四起,烟尘翻飞。紧随其后,一道雷咒凭空劈下,晴天霹雳。最终几块石头砸在审判台前,瞬间碎裂。
看的在场观众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你点名,我都会。”林湘嘲弄。
其实只是最基础的五行咒术,看着漂亮,伤害不大。糊弄凡人的小把戏,华而不实的障眼法罢了。
可现场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两位年迈的大审判长,都被她吓唬的一愣一愣。
这效果并非完全得益于浅显的元素魔法,更多是因为她戴着的牢固枷锁。
号称魔法师和魔物的克星,禁魔石制成的镣铐。
果然,姬大审判长看向他的上司,寻求支援“院长,总执事长,禁魔石”
“对我没有影响,怎么办”林湘打断了他,语带戏谑,“大人,你是不是想问,禁魔石出了什么问题谁知道呢,不如你自己戴一下试试。”
她笑着,笑意冰凉。
刹那之间,她的身体化为燃烧的烈焰,在四面看台的尖叫声中向外飞散,逃离镣铐的禁锢,又在几步之外聚拢,显出人形。
叮,叮两声脆响。
手铐和脚镣掉落在地,少女轻松地逃出生天。
林湘吹灭指尖一点火星,弯腰,捡起沉重的镣铐。
她说“你们都看见了我不是魔物”
“你也不是魔法师”姬大审判长一锤定音。
那般沧桑而厚重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心生怯意,可惜他面对的是一只傲慢的大妖。
林湘冷冷道“我是新型魔法师,比你强,比你厉害,不信你戴着这镣铐,上火刑架烤半小时。”
姬大审判长“”
林湘抬起头,平静道“我是魔法师,我拥有为自己辩驳的资格,我现在要行使这权利。谁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心虚,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下,妄图掐我喉咙灭口。”
几位审判官神色各异。
终于,一直沉默的不死者微微一笑“不掐你的喉咙,小姑娘,你说吧。”
简单的几个字,却令其余三人不寒而栗。
这是不死者的判决书。
被告不是林湘,是在座的审判官。
“先从第一项指控说起。”林湘走回被告席,娓娓道来“姜大审判长认为我变成了女巫,因为自今年起,我的相貌、品性、行为,与以往不同。”
她偏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梭巡。
她看见了丁如茵和林荣旺前者神情复杂,后者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更讨厌后者,伪善比纯粹的敌意更恶劣。
“这就要从很多年前讲起,那时,我叫林青青。”
“在我九岁那年,我的亲生父母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他不想养我,因为他的新太太,我的继母不同意。”
看台上,观众席中,那对夫妻的脸色变了。
林湘神情不动,语气漠然,仿佛谈起与自己无关的事件。
“他的新太太比他小了十几岁,家世显赫,花容月貌,人又年轻,不肯当一个快十岁的大孩子的后妈。”
“我父亲并非铁石心肠的人,但是他拗不过小娇妻,为什么因为他吃软饭,没有话语权。”
“于是,我不到十岁就开始独自生活,孤零零的一个人,被父母抛在脑后,被世界遗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生病了。”
“韩总执事长”
林湘抬起眼皮,望着高台上眉眼冷淡的男人。
她的视线与那人交错,妩媚的双眸浮起一丝笑意。
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审判官,但实际上,他再也审判不了任何人,主导权紧握在她手里。
他心里清楚,因此他沉默。
“你调查过我,你有我的详细资料。当初在你的办公室,你盛气凌人地指责我的脸变了,行为、性格变了,反常即妖。”
“真奇怪。”
“你的资料怎么没有告诉你,我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三年了,情况不断恶化,到去年十月,我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去西陆修养。”
韩谨岩皱眉。
林湘看见他眼里的怀疑,于是讽笑。
“不信是吗病历和确诊报告书还在我家,随时可以鉴定,我登报展示也行。”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变化太大,和以前不同可你们真的认识我吗你们认识以前的林青青吗”
“我独居的这些年,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到了最后这两年,家门不出,邻居也不联系,见到最多的人是外卖送餐员。”
“有谁真的认识我有谁知道在对抗精神疾病的日子里,在断绝了和全世界往来的日子里,我是什么样的性格,又有怎样的行为”
“你们不知道,也不关心。”
“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只能自救,所以我去西陆调养。”
“我整容了,努力振作,积极生活。”
“我的人生好不容易重回正轨,当年拒绝抚养我的父亲和继母再一次出现,要求我舍身救父,独自前往永夜森林。”
“他们明明有自己的女儿,平时不见人影,这时候却想起了还有一个林青青。”
“而你,韩总执事长你将我为了自救而做出的改变当作罪证,威胁我强迫我救你的亲戚。”
“我的好继母是你的亲戚吧你倒是护短。”
丁如茵脸色发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肉。
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孔不入。
“她说的是真的吗”
“好惨呐,原来林湘从小就被爸爸抛弃了,什么样的父亲会拒绝抚养亲生骨肉”
“她的继母也是,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那么狠心”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故事里的继母都是恶毒反派。”
“就这样还要林湘去魔域送死,这得脸皮多厚才干的出来。”
“吸亲生女儿的血,拿她的命换自己的命,这种亲爹就该死”
“韩总执事长真的是林湘继母的亲戚吗”
“他们都是一伙的吧,难怪审判院把林湘送上火刑架,非说她是女巫,这根本就是合谋杀人”
“韩总执事长,林湘的继母,还有她爸他们都该抓进大牢关起来。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下限,卑鄙无耻。”
“对,反社会人格,杀人狂。”
人言可畏,字字诛心。
丁如茵手心一阵刺痛,指甲掐出血丝。
她抬头。
广场大屏上,少女的目光冷如霜雪。
当初自己怎么利用媒体逼这个女孩离开,现在她要用同样的方式操纵舆论,给予致命一击。
林湘在报复。
“审判院强加于我的第二条罪名千方百计接近多名青年魔法师,其心可诛”林湘挑了挑眉,笑的轻狂,“我看是你们为定罪而定罪,其心可诛。”
姜大审判长冷冷道“林湘,不得血口喷人。”
林湘惊讶,语气瞬间柔缓“我何曾血口喷人你宣读的罪状就是可笑,什么叫我千方百计接近多名魔法师分明应该反过来。你可知道为什么”
姜大审判长冷着脸,重重哼了声。
“大人,你别生气呀。”林湘说,“你摘下三百度的老花镜,仔细看我一眼,你就明白我说的多有道理。”
姜大审判长神情肃穆,道“我看的一清二楚。”
林湘低笑“不,你眼瞎了。”
姜大审判长怒道“你当庭侮辱审判官,你”
“我当庭指出一个事实。”林湘又笑,“你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我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你知道光是南异,有多少人明恋暗恋我你知道我的闲置鱼塘有多少条鱼吗像我这样的女人,接近哪个男人需要千方百计只要我想,十分钟就能拿下你”
姜大审判长一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松弛的肉抖了三抖“你,你”
林湘无动于衷“你们所谓的多名魔法师余公子是我逛商场意外遇见,他突然冲过来问我要联系方式,说对我的脸一见钟情,非我不娶。原公子是我的对门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日久生情。展文豪是我为了朋友的事去找他,他突然发了疯一样的求我接受他,还说如果我拒绝,他就一头撞死在墙上。还有一个”
她低垂眼睑,默了默。半晌,唇角向上扬起,很快又克制。
“那个处处都好,又帅又迷人,从长相到性格无可挑剔。我见到他才发现青年魔法师尚有可取之处,确实喜欢,所以主动搭讪,主动留电话。”少女云淡风轻,“这不是重点。”
她的目光扫向对面的陪审席。
“余公子。”林湘点名,“我可曾问过你魔法界的绝密情报”
余斯一愣,下意识地张口,说了一会儿,才发现扩音海螺的开关没打开。
他手忙脚乱地按了一下“没、没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放大了无数倍,吓了一跳,咳嗽一声,稳定情绪,坚定道“没有我以性命作证,林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听我说起百分之九十九和零点一就叫我闭嘴,她都不怎么跟我讲话”
语毕,一阵尴尬的静默,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笑声。
看台的观众们大笑。
余斯回过神,后悔多嘴说那一句话,俊俏的脸唰的一下涨红。
“原公子。”林湘接着问,“我接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我有向你刺探情报吗”
原绯淡淡道“没有。”
言简意赅。
林湘察觉他的灵魂散发一丝古怪的酸味。像醋缸的封口戳开一个小洞,漏出来的气息。
漏洞很快又堵住了。
少年微微一笑“林湘与我在一起的短暂却幸福的时光,从未问过我任何魔法界的相关事宜。”
“各位审判长大人还有韩总执事长,特别是你。”林湘目视前方,叹息,“你们都太老了,忘记了少年人的快乐。我这年纪,脑袋里想的除了学习,当然只有恋爱。你们怎能因为我谈过几位魔法师男朋友,就这么污蔑我,职业道德何在”
她用的并非质问的语气,反而像小女孩的埋怨。
“我刺探什么情报,盗取什么机密了你们拿的出一条证据吗空口无凭,一句其心可诛就要送我上火刑架,到底是谁不怀好意,是谁其心可诛”
湛橙橙盯着身边的男人,说起风凉话“哥,你瞧你,如果你不玩人间蒸发,不辞职,今天也能坐在陪审席,被我姐问上一句。现在风头全被余斯和原公子占去了,你活该”
湛南沉默。
湛橙橙发现他在笑,蹙眉“笑,你还笑”
她低哼,不理他了,拿起手机打电话,一只手挡住嘴,说“小楚姐,是我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姐说的那个又帅又迷人,长相无可挑剔的男人是谁呀”
“是我。”
声音低沉,近在耳边,不是从电话里出来的。
湛橙橙一个哆嗦,眼角余光瞥向哥哥他很骄傲。
虽然他不笑了,又开始装酷,可他摆明了就是高兴的要命,眼神骗不了人。
她打开手机相册,盯着存了一年多的原绯图集。
姐姐还骂别人眼瞎,她自己才瞎。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刚才,我的德牧吃了一条壁虎。
大狗子养在院子里,我开门给它送吃的,一条胖壁虎突然溜了出去,然后被狗子吃了。吃完还甩甩头冲我笑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天发谁来送我一瓶圣水洗眼睛的小红包。
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