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历时不到三个星期,最后以一种极为仓促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宇智波一族突然宣布撤退,千手一族只觉得自己打到一半就莫名其妙赢得了胜利。
事后,家族长老集体召开会议,对他半途下令全族撤退的做法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泉奈和卡卡西受了重伤,大可以让医疗班的人去救援,而你身为族长,不在前线坐镇战场、稳定军心,居然擅自跑去大后方救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的这种做法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长老铁青着脸,怒火十足,“主帅打到一半临阵脱逃,你让战场上的同族们如何看你”
“临阵脱逃”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族里的其他人认为我是临阵脱逃”
“不然你让他们怎么想”长老表情十分难看,“一旦上了战场,本就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是死是活也全凭他们自己造化。而你,放弃了前线那么重要的战斗,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后方去救你自己的弟弟,这不就是在向全族的人表示,在你宇智波斑的眼里,亲生弟弟的命远比家族的荣誉和胜利重要得多吗你当时怎么就想不到这种行为会给身为族长的你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斑下意识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在听到那样急切呼唤着他的哨笛声后,他怎么可能还能安心地待在前线
满脑子都被弟弟的安危占据,全心思都是对弟弟的担忧和紧张,一心只想着尽快赶到弟弟身边,哪里还会去思考那么多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做法的确有些唐突时,他已经下令全族撤退了。
长老有些叹息“斑,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身为兄长的你有多在乎自己的那两个弟弟,但同时你也得明白,现在的你不仅是兄长,更是一族之长,你所肩负的不只是要照顾好你自己的小家,更要学会把家族这个大家放在心里。”
斑咬唇不语。
他知道身为族长,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父亲曾希望他能守护族人,而在当上族长后,他也的确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前进。
他那么辛苦、夜以继日地工作,不就是为了能给族人创造更好的生活吗难道仅仅是因为一场战争的失利,就要否定掉他曾经做出的所有努力
长老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他不是没有听懂。
他也承认自己之前因为太过心急弟弟那边的情况,而忘记了身居高位的人理应每时每刻都保持深思熟虑;现在经长老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正在逐渐失去人心。
而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意外。
早些时候因为年纪尚轻,他被人质疑是否有能力当族长;而在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后,又被挑刺说实力不济。
于是,在后来的战场上,他当着全族人的面展示了自己的实力独属于他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以及气势惊人的须佐能乎这让族内对他的异议声一度消失。
可没过多久,又有人开始忌惮他的实力太过强悍,觉得将权力交到像他这样的实力远远超出其他同族的人手里,根本就是在养虎为患。
这一“威胁论”的说法一出,很快他就察觉到,族里有的人望着他的眼神,除了带着对族长的下意识尊敬外,还多了一丝藏在眼底的深深惧怕和忌惮。
不久之后,有人借此提出,说他来掌权根本不利于团结族人,指责他给族人带来“白色恐怖”,让他要么主动让出族长的位置,要么就同意让长老会另立一个“副族长”,以“分担”他的权力和工作。
那场会议还是泉奈跟着他一起参加的。
泉奈当时几乎是气得当场大骂。
而那时的他坐在上位,垂下眼帘看着底下一群神情各异的人,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父亲当年所说的“人心难测”是什么意思。
偏见的种子一旦在心底埋下,之后不论你怎么努力想要去证明自己,那些原本就带着偏见目光看你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努力就抛却自己的偏见;相反,他们会对你升出新的偏见,由此循环往复,无限无止。
尤其是他们宇智波一族,天生骨子里就带着一股偏执。
人是没办法做到让每一个人都对他感到满意的。
所以,在想清楚之后,斑放弃了。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做了吧。
族里还有不少是真心实意愿意跟随他的人,他只要做到让这些人对他感到满意就行。
他想让他们知道,你们没有信错人,我值得被你们追随和依靠。
然而,经过了这一次的战争后,斑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在同样见识到他的做法后,那群原本死心塌地跟随他的人,现在还愿意再支持他吗
“”
想到这里,斑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也罢,族长谁来当都可以,就算不是自己,也总会是其他的某个人。若是新族长能带领他们全族走向辉煌和鼎盛,他也不介意让出这个位置。
只是,“兄长”不行。
他的弟弟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兄长,他也只有这么一个自己的“小家”。
也许他真的不是什么胸怀大爱之人吧,现在的他只想让自己的弟弟好好活下去。
至于其他的,既然无法强求,那他主动舍弃好了。
泉奈和卡卡西都还昏迷不醒,都需要人照顾。
斑现在每天的工作,除了应付各种各样的刁难和批评,就是收拾好心情,回到家里照顾两个弟弟。
那天,匆忙撤退回族群地后,两个弟弟就相继陷入了昏迷。
医忍过来检查后,判定卡卡西的情况是因伤口严重外加失血过多,从而导致的发烧和暂时性昏迷,只需按时服汤药祛热、再定时给伤口换药即可。
“不过,卡卡西少爷的年纪还太小了,加之以前从没受过如此严重的伤,所以伤好之后,最好再让他静养一段时间。”
斑将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郑重点头。
可在判定泉奈的状况时,医忍却直接给出了“生命垂危、无能为力”的结论。
斑脸色蓦地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被他的脸色吓到了,医忍浑身都颤抖了一下,有点弱弱地开口“那个,族长大人,二当家的伤实在太重,我能开药给他勉强续命,但那顶多只是吊着一口气,暂时死不了而已。”
“”
斑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转头深深看向依旧是在昏迷中的泉奈。
医忍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但族长没发话,他也不敢退下,只好苦着一张脸继续守着。
气氛沉默半晌,斑忽然抬手碰了碰泉奈的脸,轻声道“那就吊着吧。”
诶
医忍诧异地抬起头。
斑声音平静得有些瘆人“就按你说的,开药,续命。”
医忍又抖了一下,连忙应道“是”
斑低头望着眼睛被缠上厚厚绷带的弟弟,良久,疲倦地闭上眼。
他真的、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卡卡西是在三天后的上午醒过来的。
肩膀上的伤口被仔细地包扎过,大概是因为没有伤到骨头,且回家之后又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所以愈合的速度还算快,至少表面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结痂了。
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掀开被子从榻榻米上爬起来,伸手拉开纸门,金线般的阳光霎时涌进房内,照得整个房间都亮堂堂一片。
卡卡西下意识眯起眼睛。
长久地待在昏暗的房间里,这会儿被阳光这么一照,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
等逐渐适应了明媚的亮光后,卡卡西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洒满阳光的静谧后院,还有几个月前分明还是光秃秃的银杏树,这会儿枝头上却已不知不觉抽出了新芽。
视线在那一抹新绿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卡卡西便抬脚跨出了房间。
他走得很慢,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
抬眼环顾四周,家里空无一人,想来斑应该是出门了。
整座宅邸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没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也轻轻回响在寂静的长廊上。
阳光给整座宅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一房一梁皆是扑鼻而来的清木香味,有鸟儿不时从院落里飞过,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卡卡西没有去理会。
他此刻正站在一间房的门外,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抬起手,轻轻拉开了面前的纸门。
和外面的阳光明媚截然不同,这间房里窗户紧闭,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透进来。
借着身后照耀过来的阳光,卡卡西怔怔地望着里面依旧昏迷不醒的人。
泉奈身上的那些血污早已被清理干净,眼睛上的绷带也换成了洁白崭新的,原本带着轻巧盔甲的战斗服也已被褪下,取而代之的是长衣宽袖的便服,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铺得整齐的榻榻米上。
胸膛在微微起伏,呼吸声绵长又微弱。
还活着。
“”
卡卡西忽然有些哽住。
这是没事了吧应该是没事了吧
战争已经结束,一切都已经过去,他们都活下来了,是不是
他将门重新拉上,迈开步子慢慢朝里面走去,交叠双腿席地而坐,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了床边,低垂着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房间内很安静,合上的纸门也将阳光再次拒之门外,屋内重新恢复了昏暗。
天生敏锐的嗅觉让他很轻易地就能闻到从泉奈身上飘出的浓烈药味,那是家族里治疗重伤难愈患者的专用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头在窗外渐渐倾斜,院子里的树影也被慢慢拉长,直到天边夕阳西下,房间也已经昏暗到再不点上灯就要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后,卡卡西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
而斑还没有回来。
他先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极为简单的晚餐还特意给斑也留了一份,又重新回到房间里给自己的伤口换了药;再次来到泉奈的房间时,他的怀里多了一床被子。
他下定决心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泉奈醒过来。
除了给自己铺床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其他的一切都进展顺利。
以至于当斑终于忙完工作、好不容易赶在晚饭前回到家里时,看到的就是原本也该在昏迷的卡卡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而且还把自己的床搬到了泉奈的房间里,就挨着泉奈的床铺整整齐齐地铺着。
“啊,哥哥,你回来了。”
见到他时,这个弟弟的眼睛立时亮了亮。
“厨房里有我给你准备的晚饭,记得去吃,虽然粗茶淡饭了点,但那是因为家里实在没什么菜了,只能将就一下。”
“”
斑一时语塞,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他的确忘记去买菜了。
不过没想到自己一回到家,面对着第一个话题竟然是家里没饭吃了。
“这些都是小问题,你过来,我先看看你的伤。”
“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卡卡西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斑半蹲下来,仔细检查着弟弟原本受伤最为严重的肩膀,有些意外地发现居然已经换过药了。
“你自己换的药”
“嗯,伤口已经结痂,估计再过几天我都不用缠绷带了。”
闻言,斑也松了口气,心头的石头可算是能放下一颗了。
卡卡西悄悄瞄了一眼兄长的脸色。
斑注意到了,好笑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
卡卡西有点犹豫“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感到很抱歉,不管是对哥哥你,还是对泉奈哥。”
斑微微一怔。
“之前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卡卡西有些难过地垂下脑袋,“看到泉奈哥受重伤,我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第一反应就是向哥哥你求助,不管不顾吹响了你给我的那个哨子,因为我知道我根本打不过那个敌人。可后来才想起,你当时是在前线的主战场啊,要是真的赶过来救我们,那族里其他人会怎么看你”
越说越觉得自己当时实在太欠缺考虑了。
为什么就没想到自己如此着急地呼唤,会给当时还在前线坐镇的斑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
“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太弱。”卡卡西有些酸涩,“要是我能变得再强一点,泉奈哥说不定也不会”
“卡卡西。”斑抬手按住弟弟的肩膀,眼神认真,“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料到扉间会出现在后方战场,更没有料到偏偏是你对上了他,而且,即便不是为了保护你,泉奈到时也会和扉间对上,他们两人注定会有一战。”
斑抿了抿嘴,转头看向旁边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熟了的泉奈,有些叹息“只是这一次,是泉奈轻敌了。”
卡卡西默然。
斑站起身,视线在旁边多出来的床铺上转了一圈,屈指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表情无奈“你自己就还是个病患,还打算搬过来照顾泉奈”
卡卡西挠挠脸颊“总觉得不亲眼看着就不放心。”
斑摇摇头“那你睡觉的时候可得注意一点,别半夜翻身滚到泉奈身上去了,泉奈现在可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卡卡西不满“我睡相很好的。”
斑自动略过这句话,但想了想,还是认命道“算了,我也搬过来一起睡吧,只让两个病患待在一起我也不放心。”
卡卡西
于是,当晚是三兄弟并排睡的。
不过,出于担心卡卡西半夜真的会不知不觉滚到泉奈身上去,所以斑特地把这个弟弟的床铺跟泉奈的隔开了。
“我睡中间,正好也能随时照顾你们两个。”
斑整理好床铺后,转过头就看到银发的弟弟正好从门外回来,手里还端着晚饭。
“我睡哪里都行,哥哥先过来把饭吃了吧。”
这饭菜还真如之前形容的那般,真是粗茶淡饭到了极点。
不过介于是弟弟亲手做的,斑也吃得乐呵就是了。
临睡前,斑将泉奈眼睛上的绷带取下了,说是医生的建议。
“止住血之后,就可以不用缠绷带了。”
将取下的绷带整理干净,斑一转过头就看着卡卡西正望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眉头不由一扬。
“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驳回。”斑把旧绷带递过去,“拿去丢了。”
“”卡卡西闷闷不乐地伸手接过,转身去了门外丢掉。
重新回到房间时,斑正好将全部床铺整理好。
“行了,过来睡觉吧。”
卡卡西瘪了瘪嘴,不死心地还想劝说“可泉奈哥这次被万花筒反噬得如此严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睛流这么多血。”
“万花筒的使用本就伴随着一定的风险。”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斑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朝弟弟招了招,“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若是没有记错,他记得当时是有看到弟弟似乎开眼了。
卡卡西只好先挪过去。
斑仔细打量了一番“开给我看看。”
卡卡西闻言闭上眼,再度睁眼时,墨色的眸子已被猩红色的写轮眼替代,勾玉在暗红色的瞳孔中旋转了一阵,最后缓缓停留在三勾玉的状态。
看到熟悉至极的写轮眼,斑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该为弟弟的开眼而感到高兴,还是该难过弟弟最终还是走上了跟他们相同的路
他从小保护到大的弟弟,没想到在未来还是没能守住。
“”
斑垂下眼帘,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弟弟的眉眼。
开眼即三勾玉。
那个时候,在呼唤着他、等待他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弟弟该有多绝望和无助啊。
不过幸好,他赶上了。
卡卡西眨了眨眼,眸子里的红色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斑也收回手,放轻声音道“去睡吧。”
熄灯之后,卧房便陷入一片黑暗。
卡卡西肩膀还有伤,躺下之后也不敢随便乱动,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平躺的姿势。
斑帮泉奈也掖好被角后,也在中间的床铺躺下。
直到困意渐渐来袭,他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没问弟弟。
“说起来,卡卡西,你之前带回来的那把长刀是谁的”斑有些疑惑,“我记得你的武器是一把短刀。”
“那把长刀是我的战利品。”卡卡西闭眼回答,“我打算以后就用它作为我的新武器了,气死它的原主人。”
斑“这样啊。”
另一边,千手族群地。
将战后事宜都处理完毕后,柱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一身便服的弟弟正举着一把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长刀在试手。
柱间
柱间惊奇“你之前的那把刀呢你不是还说那把刀是你用过的最喜欢、最顺手的一把吗怎么突然换了一把新的”
将手中新锻造的长刀收回刀鞘,扉间面无表情“被抢走了。”
估计也要不回来了,只好用新的了。
柱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