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季闵屿却突然病了起来,原因是风寒。
清晨颜承霁来给季闵屿口述奏折。
季闵屿坐在椅子上,感觉有些头昏脑胀,但是没想到生病那回事上,只是以为是睡眠不好所导致的。
但是颜承霁抬起眼观察了片刻,看出了他有些不对劲,转头吩咐卓连道“去叫太医过来。”
季闵屿觉得这是在小题大做,除了有些头昏,他也没有其他症状,“朕说了无碍。”
谁知道在太医赶来的时候,季闵屿就险些晕了过去。
他是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体能变得这么弱,只是昨天晚上出去吹了会儿风,便能病倒了。
在他回宫后没有多久,这便是三见太医。
药之前都已经喝了不少了,现在又要加一个。
太医走后,卓连为季闵屿又添了一床被子。
“别盖了。”季闵屿伸出手想推开,这古代的被子又沉又闷,季闵屿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就该被压死了。
只是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一只有力的手却在这时伸了出来拦住了季闵屿的动作,从太医来的时候颜承霁便一直站在床头。
季闵屿抬起眼,“颜承霁,你可知你的手冷极了。”说着便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
头疼还要应付一个颜承霁,季闵屿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还请陛下恕罪。”
不知道这话说的真心与否,颜承霁坐在了床边,伸手拉了拉那床锦被到季闵屿的身上,“只是如果陛下知道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便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地步了。”
这句话季闵屿倒是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
“朕九五至尊,七尺之躯,一个小小风寒能奈朕如何。”说完季闵屿却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颜承霁没有在说话。
但是季闵屿总觉得他是在笑。
季闵屿不想再说话,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被子里很暖和,甚至温度有些过高了,只是他的身上忽冷忽热,实在难受。
半梦半睡间,他感觉有人拿着沾了热水的手帕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不知道是卓连还是颜承霁。
季闵屿梦到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大多都和他去过的世界见过的人有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他猛地睁开眼,听到的却是陛下这两个字,是颜承霁的声音。
“药已经煎好了,陛下喝完再休息吧。”
季闵屿撑着床坐了起来,颜承霁握着勺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季闵屿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张口含着汤匙边缘,喝下了勺中的药。
俗话说良药苦口,这些日子季闵屿也算喝得多了,却怎么也习惯不了这个味道。
他不知道,褐色的药汁还沾在自己的唇边。
一向细致入微的颜承霁却恍若未觉一般,默默垂下眼睑,将勺底在碗边划过。
然后再次递到季闵屿面前。
颜承霁一勺一勺给季闵屿喂完了一碗药、
最后季闵屿感觉唇边一痒,颜承霁指尖扫过了他的唇边,擦去一些剩余的药汁。
只是正好此时卓连走进来,季闵屿被他的声音引过去,所以没有再注意颜承霁手上的动作。
卓连走至季闵屿身旁,“皇上,今夜该让谁来侍疾奴才好早去吩咐准备着。”
“不用其他人,你就可以了。”
“可是”
颜承霁随手将药碗放在了一旁,拿了一方帕子擦了擦手,“陛下染了风寒,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一个人,多有不便,容易考虑不周。微臣愿请留在宫中,照顾陛下至痊愈之时。”
“是吗”季闵屿斜眼望向颜承霁的方向,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样的注意。
卓连附和道“皇上,奴才也不是不愿意一个人侍奉,只是怕万密也有一疏,到时候奴才受罚没事,就是怕不利皇上恢复啊。这如果交给底下那些人,笨手笨脚的,奴才更不放心。”
“罢了。”谁来侍疾都没什么不同,季闵屿抬起手答应了下来,“既然这样,颜丞相就留下吧。”
“多谢陛下。”
故此,今日的早朝再次取消。
有什么重要的事,颜承霁都让他们改递折子上来。
陶易觉得奇怪,向卓连多问了句,“可否告知本官取消的原因”
“皇上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休息。”
“风寒皇上现在的身子怎么这么虚弱。”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太医有看出什么吗”
“皇上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夜吹了冷风所至,上次坠崖落下来的病,平日也都在疗养,大司马不必太过忧心。”
“我怎么能不忧心”陶易忍不住叹了口气。
旁边的颜审却看了眼后殿的方向,“公公可知颜丞相现在何处”
卓连看向他,缓缓说道“皇上留他在宫中侍疾呢。”
旁边的陶易听见了,皱起了眉,“怎么是他”
但颜审与卓连两人视线对视了一瞬,他们都为颜承霁做过事,所以现如今都心领神会。
颜审知道侍疾肯定是颜承霁提出来的,他想了想,问道“微臣可否去探望皇上”
他话一说完,陶易便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还是算了,皇上刚染上病,见人耗费精力,实在不是好时机,再者,又怕加重病情。”卓连朝他笑了笑,“依奴才看,还是等皇上好一些吧。”
颜审只好朝他微微一行礼,没有再问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出了宫,大臣都离开的差不多了,陶易站在颜审身旁,“看来你知道不少内情。”
他一方面姓颜,一方面却是被皇上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在朝堂上,没有人敢惹祸上身与他接近。
颜审对陶易一笑,“大司马的话微臣听不明白。”
陶易冷笑意思横,“不用和我装傻,以前颜承霁让你做什么勾当,你自己应该清楚得很。”
说完陶易便走了。
他还有要事在身,不能浪费时间。
之前季闵屿因为刺客坠崖,在回宫之后便让陶易追查那群人的身份。
一开始他以为是颜承霁的手笔,一边让人追寻刺客的踪迹,一边调查他们和颜承霁的联系。
只是查到现在,陶易发现如果不是藏得太好,那颜承霁和这件事可能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那群刺客的身份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陶易手下的人很擅长追捕逃兵,可是这次他发现那帮歹人经验十足,十分狡猾,每次他派出的士兵都会被躲了过去。
他们逃跑的路线复杂又没有规律,陶易本来打算等他们到了老巢,再包围一举端掉。
可是这帮人行动并没有目的,所以陶易现在不打算再等了,
这天晚上,他最看重的属下传来了密报。
看着密报里写的内容,陶易动作一顿,表情也变得严肃无比,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向房间内正燃烧着的蜡烛,眼中跳跃着火光。
没有任何犹豫,他让下人备上最好最快的马,穿戴好盔甲拿起武器,便拿着令牌连夜出了京中。
快马加鞭,陶易中途没有休息,直到天大亮的时候,他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隐秘的山洞,属下看见他来了,恭敬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是一片布,只是上面的纹路不像是昇朝纺织水平会有的东西。
除此之外,属下又将一块木炭送了上来。
陶易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他转身看向北方,这是北方特有的香料,昇朝若有也是在边界地区的人家会与外邦人交换可得。
所以刺客极大可能是由北边蛮夷派来的。
陶易没有时间回去禀报,直接写了封奏折差人送回去,而自己和其他士兵继续北上查找那帮刺客的踪迹。
不论如何得活抓其中一个,才能知道那帮蛮夷接下来的打算。
次日清晨,待批阅的折子送到了颜承霁的手边。
季闵屿没有因病就懒政,只是身体不适,所以颜承霁将时间延后了一些,等到天亮时分季闵屿醒来,他才拿过那些折子。
颜承霁拿过第一本打开了来。
眼睛扫过里面的内容,突然抬起眼看了一下季闵屿。
季闵屿此时正卧在床边,半闭着眼等着他说话。
只用一瞬,颜承霁默默合上了折子,平静地说道“贺永州上供十匹上好锦织外外加鸡血石数块以供皇上把玩。”
旁边站着侍奉的卓连眼神扫过颜承霁手上的折子,然后垂下了眼睛。
他方才虽然没有看见折子上面写着什么,但是能放在最上面的折子,其实都做有标记,基本都是加急紧要的奏章。
里面的内容也可能不是那么极为严重,但也绝不会是上供这样稀疏平常的小事。
只是他能说什么呢。
即便他看着皇帝长大,自小在身边侍候,但是耐不住颜承霁权大势大。
今日其余的奏章都是一些小事,季闵屿听后也就让颜承霁批阅了。
颜承霁说了一声是,起身走至一旁的桌边,只将刚收起来的奏折放在桌上,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写完之后,他拿起奏折,便去上朝了。
卓连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床上的季闵屿却突然问道“卓连,依你看,丞相可否会因为朕眼盲便欺君罔上”
卓连顿了顿,笑道“丞相怎么会欺瞒皇上呢”
季闵屿却只是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