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养好伤回朝的陶易看着颜承霁将官印握在手中,内心情绪复杂。
私批奏折放在任何人的头上,都是要掉脑袋的重罪,但是颜承霁甚至都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只是在他府里反省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翻过篇了。
他交上去的官印又还了回来,出入宫里宫外又成了常事。
这实在不是陶易希望看到的。
但是丹和的刺客,如果不是颜承霁的那封信,那么陶易就会上了他们的当,让那个头领逃出去给丹和王报信,届时会发生什么,那他可不敢想。
在整件事中,还有一件让人觉得困惑的事,之前皇帝一直想要控制颜承霁手中的权利,从坠崖回来后,更是手段厉害了起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乘胜追击,反而态度并不明朗。
不仅围猎出巡都带上了丞相,甚至听说那日还与他促膝长谈至深夜,颜承霁都没有走出永延殿。
难不成颜承霁还能洗心革面了不成
可能皇帝都已经相信了他,但是陶易心中还是有心存疑虑。
比起颜承霁,他会更相信颜审一些,毕竟他深得皇上信任,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皇上丞相的事既然了结,如今三公缺一,御史大夫这一位置一直空悬也不是办法,颜审上任以来谨小慎微,是不一人选。”
颜承霁瞥了他一眼,“陶大人似乎一开始并不看好他,怎么今日突然想着要提拔他。”
“人的看法是会变的,况且颜审忠心不一,能力不在丞相之下,何乐不为”陶易揣着手抬起下巴来,“那丞相的意思是”
“本官没有意见。”他抬起头眼睑,看向季闵屿,“颜审乃是不可多得之才,皇上器重自然正常,本官一届罪人能得皇上谅解,已是万幸,怎敢阻拦。”
这话一出来,就连陶易都奇怪地看了他几眼,疑惑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季闵屿撑着下巴,嘴角抽了抽。
他还不能不知道颜承霁明显是故意这么说的。
“行了。”他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陶大人不用担心,颜审他恪尽职守朕是知道的,只是如今还有更合适的位置等着他去,各位爱卿不日便能知晓。今日如果并无其他的事,那便就此退朝。”
“微臣告退。”
一众人退出宣明殿,陶易找到了颜审。
“你可知道颜承霁与皇上长谈一夜之事”
颜审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陶易,却没有回答,而是等着他说出来意。
“听说当日清晨你去了永延殿汇报要事,你可知他们谈了什么”
“如果大人是想知道这个的话,微臣不知。”颜审摇了摇头,“既然是皇上与丞相密谈,微臣想大人还是不要再打听了为好。”
卓连当日的神情告诉颜审此事并不简单,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多问。
“我又如何不知。”陶易叹了口气,“只怕颜承霁又使出什么手段迷惑皇上啊。”
颜审低眼想了想,思索再三,才张口说道“其实大人可放心,依微臣想,丞相的立场与我,或者与您,并无不同。”
之前他也曾以为颜承霁有谋反之心,但是如今他却觉得其实应该另有内情。
陶易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出了宫门。
时间就快到入冬之时,颜承这日入宫,见宫门外站着一人牵着马,身上穿着明显不是昇朝的装束更像是外邦的传统服饰。
时间距离陶易抓到丹和刺客其实也不算太久,丹和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使臣过来。
季闵屿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丹和王这是忍耐不住,让人探查敌情试探自己是否知晓刺客底细,好做之后的打算呢。
季闵屿随手翻着使臣送来的国书,他没有看也没有让人帮自己口述,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表面功夫,他摸着纸上的纹路,问向旁边坐着的颜承霁,“丞相觉得该如何是好”
“陛下绝顶聪明,心里应该已经有决断了。”
季闵屿将国书合上,推到了颜承霁的手边,“朕却觉得你要比朕聪慧的得多。”
“陛下折煞微臣。”颜承霁喝着茶,悠悠说道“臣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季闵屿挑起眉来,“比如”
“比如微臣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合适的官职交给颜审。”
季闵屿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叹一声,往前倾了倾身,靠近了年轻的丞相,“若是你想知道,朕自然会一五一十都讲与你听。”
颜承霁轻轻扶上他的手,“陛下有这份心,臣便知足了。”
季闵屿顺势握紧他的手,“只怕是丞相早就已经查清楚,不用朕多费口舌。”
如果颜承霁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才叫他吃惊。
颜承霁微微弯了弯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日不早,那臣便下去准备设宴接待使臣了。”
季闵屿答应了一声,“去吧。”
卓连恭送了丞相后,回到永延殿收拾茶杯。
季闵屿听见他进来,就问他,“听说前几日你病了”
“没有,奴才身体还硬朗着呢。”
季闵屿点了点头,“若是病了就可以去歇着,这里还有其他人伺候。”
“多谢皇上挂怀。”卓连端着茶托,抬头看了看季闵屿。
这些时日他看下来,便对季闵屿和颜承霁的关系多少了解了一些。
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个人的事。
但是这不是他能劝的,所以卓连只能安分守己地沉默伺候,警告当晚的那些宫人守紧嘴巴保好自己的小命。
宴会设在了宫中,季闵屿被人伺候着添了几件衣裳,然后他拿出一条白缎,系在了自己眼前,由颜承霁亲自扶着赴宴。
早已等候在底下的使臣和以陶易为首的几位大臣见他到场,也纷纷起身行礼。
使臣第一眼看见的是颜承霁与季闵屿双双站立,看起来一个雍容华贵,一个温润如玉,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不怎么像是君臣,然后视线就被季闵屿眼上系着的白缎吸引了过去,眼睛转了转,暂且没有说什么,“丹和使臣奇彦参见昇朝皇帝。”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恕奇彦无礼,只是丹和王记挂陛下身体,若是我不如实回答,怕是少不了怪罪。陛下您这双目之上是”
“前些日子我们皇上围猎不慎伤了眼睛,如今正在休养。”卓连按照季闵屿的吩咐解释道。
“原来陛下遭遇如此不测,奇彦真心祝愿陛下能够早日康复。”
“劳你们王上关心了。”季闵屿挑了挑嘴角,“只是朕有些好奇,这个时间,两国相处尚且融洽,为何丹和王会派使臣过来。”
“正是因为两国和睦。”使臣抬起头,双手合在一起行礼,“奇彦代表丹和国来与昇朝缔结盟约,愿结秦晋之好。”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视线朝他望来。
其中属陶易的眼神最为凶恶,几乎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了这人的嘴。
想他丹和王派人来刺杀季闵屿,还有脸来说联姻。
站在季闵屿身旁的颜承霁低低一笑,神色自若地缓缓说道“我们陛下膝下并无子嗣,也无姊妹,如何联姻。”
“自然便是与陛下本人了。”奇彦说的理所应当,“陛下风姿今日一见,非同常人能比。我们丹和国的公主也是风华绝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奇彦带有画像,陛下”他猛然听下,看了一眼季闵屿眼睛上的白缎,转向了颜承霁,“这位大人一看便知。”
说完便呈了上去。
颜承霁缓缓打开画卷,一副美人图便出现在眼前。
他淡淡地说道“看来使臣所言不假,公主果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底下坐着的陶易却十分不屑,“可是我们昇朝美貌且多才的女子多的是,又有什么需要与你们丹和联姻。”
“大人,我乃是代表丹和,求的就是是两国万年和睦相处,昇朝女子再多,人再貌美,我们公主就是重要在她是丹和的王女啊。”
这个时候季闵屿笑了起来。
奇彦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并不觉得事情发展很顺利,“陛下为何而笑”
颜承霁拿着画像走至一旁,伸出手来将石柱上为了照明点的蜡烛掀倒在地,然后将手中的画卷放在了上面。
不止奇彦,所有在坐的大臣都因为他这一举动而震惊不已。
奇彦立即站起身来,面带怒色,“你这是”
颜承霁脸上敛了笑意,冷漠地侧头看向他。
“你说要求陛下与你们公主联亲。”火舌吞噬了大半张画卷,颜承霁松开了手,“奇怪的事,我听闻丹和的公主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因一场怪病,不治身亡。你们究竟是有几个待嫁的公主”
奇彦脸色一变。
他怎么会知道
公主病逝的突然,又因为是生的病奇怪,丹和王便将消息压住了,除了亲近的一些奴仆,都不知晓实情。
不过事已至此,便不能再等了。
使臣从袖中突然掏出了一把骨刀,冲向了季闵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