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泰一看这个情形,吓得立马大喊道
“住手”
可是已经迟了。
只见步兵司指挥使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刚刚直起身来准备逃跑,就被马蹄子踹到了头,整个人一僵,瞬时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于兄弟”刘广泰悲怆地嘶吼了一声,就朝着好友的位置奔去。
他的声音在旷野中压过了众人厮打的嘈杂,一下子引得所有人的注意,顿时安静了不少。
谢元定睛一看,瞳孔微缩,连忙下令停止演练,骑着马就往台下奔去。
等到了跟前,禁军和城防营已经天然分成了两半,安静地看着正中间骑着马的克三德,还有跪在地上,抱着挚友哭泣的刘广泰。
克三德木着一张脸,不见生气,但是眼见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
这不是战场,对方也不是敌人,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人该怎么办会死吗
谢元到跟前一看,刘广泰抱着的人已经翻着白眼死透了,一看就是被马蹄击中了头部,瞬间毙命。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可是依旧镇定地沉声下令
“将风骥大营副统领克三德押下去,听后处置。”
他的亲兵们动手,克三德看着谢元的背影还要说些什么,被周免一把按住了嘴,携着他就离开了演练场。
谢元拿着马鞭走到了刘广泰的身边,声音不高,皱着眉头对着他说道
“刘统领,先将人带回去。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军统帅,不光是谁的好友。”
刘广泰抬头看了谢元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将人打横抱起,交给了两个亲兵抬着,自己下令指挥着禁军集合,准备离开了演练场地,回驻地。
谢元转过身,看见这次负责指挥三个城防营统一行动李欢实,也在那儿站着不动,于是怒道
“看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李欢实一听,不敢吭声,立马也跟着下令规整军队。
这一下两方对峙着,暗流涌动,好像时刻都会哗变的凝滞氛围被打破了,好像一场危机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之中。
可是谢元心里头清楚,并不是,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她面色一沉,转身往押着克三德的地方走去。
演练场的旁边扎了好几个城防营的帐篷,以供放置武器物资。
周免为了说话,直接就将绑着的克三德拉到了帐篷里头,焦急地骂他
“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这是在演练你不知道吗”
克三德刚想要张口,就听闻外头有人报信儿,说
“大将军来了”
周免一听,连忙拾起了绳子,将克三德绑在了帐篷中间的顶梁柱上,紧紧地缠绕了三层,刚刚缠好一扭头。
就见孙田掀了帘子,谢元满脸寒霜地走了进来。
周免连忙迎了上去,刚想替克三德说情“将军他”
话音还没落,谢元抬起手来,一马鞭抽到了克三德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谢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还没张嘴教训他。
克三德便已经委屈地哭了,平时粗糙又大大咧咧的硬汉,突然间泪奔,对着谢元喊道
“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出气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骂我是跟在女人屁股后头的软蛋他瞧不起老子,瞧不起你,我就杀了他了怎么着”
谢元整个懵了一瞬,表情苍白又惊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克三德的脸,眸光晃动了一阵,轻声质问道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个,你就要与人拼命”
克三德明显觉得谢元这个问话问得不可理喻,梗着脖子又强调了一遍
“他瞧不起我们,瞧不起你”
谢元拿着马鞭指着他的鼻子怒吼
“他瞧不起我,你就瞧得起我吗”
如此声嘶力竭的质问,帐子里头顿时安静了。
只听谢元愤怒地说
“我就是个女郎你们就是在听我调遣,怎么因为我是个女的你们跟着我受了委屈了”
克三德红着眼眶流着泪,又是懊悔又是委屈,看着谢元不说话。
“将军老克他不是这个意思”周免支支吾吾地说。
谢元没理他,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克三德的领子,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低声问
“就为了这么一句话,你让我现在怎么办下令杀了你,给步军司指挥使以命抵命难道在你心里,你的命就这么轻贱说扔就扔了”
周免慌了,连忙说道
“将军这是演练场上的误伤,误伤再所难免,能不能通融通融,别处死老克”
谢元气得抿紧了唇,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营帐。
城外演练死了一个步军司指挥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各处的耳朵里头。
当谢元到了沈府中找师父商议对策的时候,刚一坐下还没开口,沈父便忧虑地说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谢元抿紧了唇,红着眼眶问道
“师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如若杀了克三德我舍不得,可是不杀他,法理说不过去。”
沈父看了谢元一眼,脸上带着疲惫,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是以律法为准,铁面无私,现在竟然也会说自己舍不得了。”
听了这个话的谢元整个人一怔,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样,脸色都白了。
是啊律法无情,管你是什么亲眷,多深厚的感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也动了徇私的心
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偏着头审视自己内心的谢元,突然悲怆地说
“突然之间我身边能倚靠的人就那么几个了。我很累师父。”
“元儿”沈庆之看着她,满是心疼,说,“你要做什么决定,师父帮不了你。一直以来”
沈庆之哽咽了,后头的话说不出来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谢元这么个徒弟骄傲,但是又无比的惋惜,这惋惜几乎压过了一切。
使得他心里头虽然一点也不赞同她的做法、她要走的路。还是跟在她的身后,不由自主地纵容她走到了今日。
“元儿不若你就回去吧,回家去,或者找留祯去,都可以。”沈父难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