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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第189章
    我倾慕一个人。

    血浪,火焰,熔岩。

    澎湃的力量席卷了一切。

    原以为那男人要杀人,可他没有,他只是出手击碎了关押邪祟的箱子。

    十个箱子尽数破碎,邪祟伴随箱子的碎片逃逸而出。

    它们想要冲向建筑被岩浆熔化的入口,却被一道温度极高的血浪屏障阻拦下来,于是只得在屏障之内的地方逃窜。

    在被血浪屏障围住的地方,十方璞的气息若隐若现,它们受本能的驱使朝着那里涌去。

    姬梧桐转头看见邪祟被十方璞的气息吸引,朝他视如生命般宝贵的人冲去,目眦欲裂“雪萱”

    女孩半骨半肉的身体被邪祟啃噬着,手脚都被锁链捆住,发出痛苦的尖叫。

    八年前他没有亲眼看到的一幕如幽灵般真实地出现在眼前,痛苦几乎将他覆盖得透不到一丝空气。

    他身上光芒闪烁,灵脉浮动,用尽全力挣脱了束缚,朝女孩身上扑过去。

    于混乱与滚烫之中,姬梧桐听到那如修罗般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怨与仇,生生不息,不如随风吧。”

    桃桃眼睛舍不得眨。

    他还是那幅模样,银发胜雪,举手投足间优雅无暇,美得像一幅画。

    只是衣袍被业火染成血红色,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了。

    这些日子,桃桃曾无数次想。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问清楚他一切,要是还有半点瞒她、骗她,那她就永远都不会理他。

    可当他真的站在面前朝她投来温柔的一瞥时,桃桃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对她而言,从始至终重要的都是他本身,即使他依然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桃桃不想问,也不在乎了。

    她跑到南宫尘面前,猛地抱住了他。

    身前熔岩滚烫,身后邪祟凄厉。

    天地间的一切都嘈杂喧嚣,南宫尘身上依然有她所喜欢的,冰雪的味道。

    她手臂环住他的脖子,鼻端埋进他的颈窝“你终于回来了。”

    南宫尘下巴被少女的发顶蹭得很痒,怀中的躯体很软,散发着青草的馨香。

    他迟疑一下,伸手环住她柔软的腰。

    门外,堡垒般的建筑被生熔出了入口。

    霍迪原本想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脚步停下了。

    辛保镖瞪大了眼“少奶奶她”

    他刚想冲进去捍卫少爷的女人,却被霍迪一把拉住。

    他是华灵院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闪着星星,满眼无需言说、是人都能察觉到的爱意。

    他曾在无数女孩眼里见过这样的情绪,但那个女孩是应桃桃。

    在见到这一幕前,他不信这世上有人能让她露出那样的神情。

    当真的见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总归,破坏一些事是不道德的。

    霍迪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他伸到正燃烧着业火的墙壁上点燃烟头,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

    等烟抽了半截,他望着远处平日里总是冷漠的女孩,吐出一口苦涩的烟雾,洒脱地笑了笑,拉着辛保镖出去了。

    清晨。

    市中心的早点摊上。

    桃桃正襟危坐。

    老板上了一桌的早餐,豆花、油条、卤面、水煎包。

    昨白天在酒店,桃桃就听到了南宫尘苏醒后提醒她的声音。

    但当时他只能发出声音,还无法离开花,所以她将计就计被迷晕,想看看那人究竟要干什么。

    玄魂花是她故意放在房间窗帘后没有带走的,她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情况,万一她昏迷后空间石被人检查,有人将玄魂花拿出来摘了它的花瓣,她不想南宫尘因为这而受伤。

    至于后路,当时富贵就在窗外盘旋。

    它看见她出事一定会去找人,所以她也不担心。

    唯一没有算准的是被姬梧桐挖掉眼睛的那几个年轻男女,她当时被阻神环扣着,无法出手。

    不过好在他们生命没有危险,已经交给霍迪处理了。

    一夜的闹剧总归是结束了。

    旭日于东方升起,落在南宫尘虚幻的身上,将他银色的头发打出一道金黄的暖光。

    “你吃得完”

    “吃不完。”

    桃桃看着一桌吃的,想着两个人吃,所以兴冲冲点了一桌。

    可南宫尘的灵魂没有完全恢复,无法进入到从前关风与雕刻的那只木人里,也就无法进食。

    桃桃发愁地看着这桌吃的,心想要怎么吃完,要不然还是退了吧。

    “桃桃,你很紧张。”

    桃桃听到南宫尘的话,抬起头来“胡说,我紧张什么”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身体紧绷的状态还是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只是时隔这么久经历了凌晨那一个拥抱之后再坐到南宫尘的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着头。

    南宫尘“这算约会吗”

    桃桃抬头看他,他笑了“你对姬梧桐说要去约会,我听到了。”

    桃桃脸红了,心想他耳朵怎么那么尖啊“在早点摊上约会也太简陋了”

    她闷头拿起一根油条慢慢咀嚼,吃了几口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他坐在面前,像梦一样,只是这样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她问“你还好吗”

    “好。”南宫尘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你不好。”

    他寄身花里即使没有恢复全部的神志,也可以零星看到她的生活碎片。

    她用桃夭劈出灵脉,经常因为疼痛而难以入眠,一次次面临危险。

    这些他都知道。

    喧哗的市中心突然传来警铃声。

    警察从隔壁大厦带走了天王星娱乐公司的高层,几个女孩被害惨死,被他们嫁祸到松普普身上。辛保镖昨天下午被桃桃派去截住了松普普的经纪人苗顺,找到了这起事件的证据,交给了警察。

    善恶终有报,该来的,哪怕迟到片刻也总不会缺席。

    “会好的。”桃桃嘴角粘着咸豆脑里的酱汁,看着南宫尘笑,“你,我,还有这个世界,都会好。”

    特调局。

    大门处缓缓开进一辆装甲车。

    霍迪从副驾下来,打开了后车门。

    十几个手脚都被锁链缠住,戴着黑色头套的人被押解着走下来。

    霍迪摘下其中一个人的头套,看着男人满是烧伤的脸“大明星,到地方了。等查清你这些年身上背了多少人命后,等待你的要么是死刑,要么是终身监禁,外界只会知道苏恩曜死于一场火灾,你的粉丝应该会哭晕过去,只是不知道如果她们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这些年来挖了无数人的眼睛去喂邪祟,还会不会这样难过。”

    姬梧桐转动漠然的眼珠看着他“她不是邪祟。”

    霍迪耸耸肩“随你,到地方了,请进吧。”

    特调局的室无比坚固,就算五株灵师被关在里面也难以逃脱。

    在踏进室漆黑大门的那一刻,姬梧桐停住了脚步。

    他闭眼,脑海中回放着那场烈火之中的惨状。

    八年前他没有亲眼所见一幕真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雪萱在他面前再次被邪祟一片片撕碎,骨头都不剩,连着他的心也一起被撕成了碎片。

    那人说,怨与仇,都随风。

    哪有那么容易

    再睁开时,姬梧桐眼眸中已然是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那个男人,我要他的命。”

    美人宅事件、松普普事件都解决了。

    桃桃来申城不过十天,连让罗侯棘手的失踪案都误打误撞解决了。

    姬梧桐和炼鬼公会的成员被霍迪押解回特调局。

    萧月图在看到南宫尘出手那样凶残之后不敢当电灯泡,兔子般地拉着苏婉婉跑了,说是要去东北找关风与他们玩一阵子,让桃桃不用管她。

    桃桃冥思苦想了很久,该去哪里约会呢

    早餐摊太不正式了,申城到处都是汽车尾气,乌烟瘴气。

    不管逛街还是走路,她和没有实体的南宫尘说话都会被当成神经病,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是南宫尘说,他想看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瞿山离申城不远,桃桃也已经一年没有回过清风观了。

    那里既清净,景色也很不错。

    瞿山。

    正值盛夏,绿意绵延。

    山间葱葱郁郁,鸟鸣清脆悦耳。

    “好热”桃桃爬到山半腰已经走不动了。

    夏天热得很,她头上渗出一层薄汗,沿着白瓷般的脸颊滚落,整张脸透亮,发丝也黏在脸侧。

    只有这种时候,看起来才和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差别。

    “山路也太长了吧”桃桃喘着气,“怪不得师父从前不喜欢下山。”

    南宫尘走在她身边,比起她脸上的汗,他看起来十分从容“你没走过这条路吗”

    桃桃“师父从前不准我下山,我长大这么大只下过三次山。”

    她扒着手指“一次是五岁那年,师父找人封印我的藏灵身带我下山,那次是他抱我上下的。一次是十五岁,我偷偷溜下山想赚钱给师父修屋顶,误打误撞认识了小佑,那是冬天,大雪封山,我走累了就沿着地上的积雪往下滚,走一走滚一滚也不觉得累,回来是直升机送的。还有一次是生日那晚,我昏迷后被暗灵师搞下了山,没用我自己走。”

    桃桃看了眼正午灼热的太阳“太热了,好想吃冰淇淋,以前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师父总是推三阻四不去买,不过阿与倒是会下山给我买,虽然回来后基本都融化了”

    说着说着察觉到南宫尘没动静了,桃桃于是偷偷转头看他。

    她发现他和平常一样,神情很淡。

    只是那淡又不太相同,是淡中透着一点冷。

    那冷又不是真实的冷,而是正午烈日都无法融化的叫她说不清的冷意。

    桃桃回想从前,她在渝城时说了一句林泉很帅就被他报复了。

    在和关风与斗嘴的时候更是所有的优雅和淡然都荡然无存。

    好像只要她提到别的男人好,他就会生一些叫人看不出来的气。

    想到这,桃桃更想惹他了。

    她慢吞吞,故意说“小时候在山上玩累了阿与还会背我回道观,要是现在他在这”

    南宫尘突然转过头来,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珠盯朝着她。

    桃桃胆子一下就缩回去了,连忙闭嘴。

    她四下张望,山路陡峭,往旁三四米外就是断崖。

    她担忧地想,南宫尘不会想把她推下去吧然后等她尖叫着快要落地的时候再接住她,就像在渝城时那样。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他虽然小气了点,但不会做出这种主动伤害她的事情。

    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未伤害过她。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南宫尘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也可以背你。”

    桃桃怔了。

    日光明晃晃映在山间翠绿的植物上,一片耀眼的新绿。

    富贵穿梭在林间,翅膀闪着暖色的光。

    桃桃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扭捏道“真的吗不好吧。”

    南宫尘转过身,桃桃嘴上说着不好,唇边却狡猾地窃喜着。

    她毫不客气跳上了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整个人犹如一块冰,在炎热的夏季散发着丝丝的凉意。

    南宫尘背着她朝山上走。

    桃桃将头埋在他的肩上,调侃道“邪祟原来也有好胜心吗”

    “不是好胜心。”南宫尘轻声说,“是心疼你累,桃桃”

    他站在山间小路上,柔软的发丝被微风拂起,贴在他清冷的侧脸“我很想你。”

    桃桃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得到这样正经的回答。

    她眨了眨眼,刚刚还憋了一肚子话要说,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南宫尘笑了,那笑美得不真实。

    桃桃环住他的手紧了紧,怕睁开眼后只是一场重复过很多次的梦。

    南宫尘背着她走在上山的路上,他身体很凉,解了她的暑热。

    桃桃眼前是葱郁的绿意,耳边是清脆的鸟啼。

    富贵在阳光里来回扇动着柔软的翅膀,世间一切温柔得不像样。

    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更是集结了世间全部的温柔,抵得过四季流转,抵得过清风明月。

    我也很想你。

    桃桃想要这样说,但嘴唇刚动,脸上就觉得滚烫了。

    她说不出口。

    她老老实实在南宫尘的背上趴了一会儿,开始聒噪起来。

    “你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

    “在你进入酒店房间时。”

    “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吗”

    “有一些。”

    “一些是多少”桃桃问,“我华灵院洗澡换衣服,说梦话打呼噜,你不会都见过吧”

    “没有。”

    “我不信。”

    “你换衣服都在浴室,我怎么看”

    “你知道我在浴室换衣服,还说没有看你又骗我”桃桃捏他的脸,“看了多少”

    南宫尘被戳穿了,只得承认“一点点。”

    桃桃不信“你是不是早就恢复意识了”

    南宫尘说“黄泉九落塔的邪祟能加快恢复我的力量,但消化需要时间,直到在酒店的房间,才恢复了全部意识,只是当时力量还不能完全掌控,所以无法脱离玄魂花。”

    桃桃“你现在离开玄魂花,不会对你有影响吧。”

    南宫尘“没有。”

    桃桃借着姿势的便利,双手齐下,捏住南宫尘的两边脸颊“你要是再敢骗我,我永远都我今天都不理你了。”

    南宫尘这才改口“我想陪你。”

    漫长的山路已经快到尽头。

    眼前是清风观下长长的石阶三千级,爬上去就能看到清风观的大门。

    南宫尘一步步走上台阶。

    头顶高耸的竹林在山间的微风里投下落叶。

    桃桃说“你回去,我自己能走了。”

    她在南宫尘的背上挣扎,南宫尘不准她下来“别乱动。”

    桃桃还在乱动,她已经摸清了南宫尘的脾气,不管他是神还是邪灵,总归有人类的喜怒哀乐。

    可他极少在桃桃面前展露情绪。

    所以无论桃桃怎样闹,怎样吵,他都不会生气,至少不会让她看到他在生气。

    于是桃桃肆无忌惮。

    捏他脸,揪他头发,扯他耳朵。

    “放我下来”桃桃不想他还未完全恢复就再一次受伤。

    南宫尘竟然也能强忍住她的吵闹,只是眉梢轻轻蹙起“你好吵。”

    他依然不放她下来。

    桃桃气急,一口咬住他的耳廓。

    身上南宫尘的身体瞬间轻颤,她连忙松开“咬疼了”

    不应该啊,虽然她牙齿尖利,但她没有用力,难道是他没有完全恢复的灵魂太脆弱了吗

    隔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不是。”

    桃桃问那他是怎么了,他闭口不言,背着她一步步走上台阶。

    桃桃对于他的灵魂状况一有风吹草动就怕得要命,她紧张道“那怎么了嘛你说话啊”

    南宫尘停在上山台阶的中央,垂眼盯着一年无人打扫布满落叶的台阶“我”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桃桃忽然身下没了着落,受地心引力的影响直接朝下坠去,重重摔在台阶上。

    她没有摔疼,身下垫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爬起来,看见灵境里那只没脸的小怪物躺在她身底。

    桃桃瞪大了眼“你”

    她原本想问你怎么变小了,话到嘴边又想起,她还没有揭穿他的身份。

    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过,她故作惊诧道“南宫尘,原来你就是那只小怪物啊”

    小南宫尘想从她身下钻出来,桃桃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白白瘦瘦的小腿“跑什么”

    她新奇地看着他“怎么变小了力量不够了让我看看。”

    她在他脸上胳膊上捏来捏去,手感和在灵境里一样好。

    正在桃桃捏得高兴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她怀里响起“不要再捏我了。”

    桃桃愣了一下,连忙将小南宫尘从怀里拉出来。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出现了五官,是南宫尘的五官缩小版。

    但眼睛比南宫尘的更圆更大,嘴唇也比他更红,像他,却没了他那份清冷,圆圆润润的。

    “你有脸有脸为什么装作没脸啊”桃桃戳了戳他的脸颊。

    不知是被桃桃发现了身份,还是正背着她突然缩小害她摔了一跤很没面子,小南宫尘气得脸都鼓了。

    他坐在台阶上试图变大,可是力不从心。

    最后只能泄气地说“你别问了。”

    桃桃手臂横在他的肚子上,一把将他捞起来“我不问了,抱着你上山总可以吧”

    听到要被桃桃像抱小孩一样抱到清风观里,南宫尘挣扎起来“不要,放开我”

    他虽然身体变小了,但用力挣扎起来也叫人头疼。

    桃桃一边爬台阶一边要应付怀里不断扭动的小孩。

    她有些累,不耐烦地朝小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老实点。”

    拍完,南宫尘愣了,她也愣了。

    上天有眼,她绝不是故意摸他屁股。

    只是他现在这幅身体完全让她将他当成了小孩,动起手来没想那么多。

    南宫尘转头瞪着他,圆乎乎的满是震惊,有抹红从耳根逐渐蔓延。

    桃桃“我”

    她试图转移话题“我早就想问了,在灵境里,你不准我碰玄魂花的花茎,为什么呀”

    上天有眼,她真的只是为了转移话题,对于背后的原因她一无所知。

    南宫尘盯着她看,看了很久,他开口“把玄魂花拿出来。”

    桃桃不明所以“拿出玄魂花你就告诉我吗”

    她听话地从空间石里取出玄魂花。

    左手抱着南宫尘,右手抱着玄魂花。

    她刚要问他要玄魂花做什么,南宫尘的身体却化为一道红光唰得钻到了花里。

    桃桃“”

    “喂”

    一年没人住的清风观里堆满落叶,正殿的三清道祖像上也积满了灰尘。

    桃桃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院子打扫干净,正殿也供上了香火。

    她还去山腰的荷花池里折了几朵花苞,插在后院的大水缸里。

    她将元宝放了进去,很久没有在这样大的缸里游过,元宝一进去就表现出了极其开心的情绪。

    它不断地从水中摆着尾巴跃起,晶莹的水珠溅在了荷花粉白色的花瓣上。

    富贵站在缸沿上,小脑袋歪在荷花里。

    桃桃做了这么多事,南宫尘依然没从玄魂花里出来。

    她将它放在后院自己从前住的屋子的窗台上,迎着下午的日头,白色的花瓣上也打落了一层融融的光亮。

    桃桃回到屋子。

    床靠窗边,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柿子树,盛夏里还没有结果,枝头满是葱郁的叶。

    她坐到床上趴在窗台,头顶的窗框是她系上的风铃。

    她脑袋贴着玄魂花,像是喃喃自语道“小时候我也喜欢趴在这里看外面的风景,可风景总是一个样子,眼前是树,远处是山,无非是晴天雨天雾天,生活总是一个样子,清净又无趣。”

    “师父很懒,晚上睡觉,白天就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阿与也很少说话,总是沉默地在屋檐下做木雕。”

    “清风观的春天繁花似锦,夏天阴雨连绵,秋天树上会结很多的柿子,师父拿着竿子打,我和阿与就扯着一块布在树下接,好的果子阿与会拿下山卖掉,摔破的就当晚饭吃掉。”

    “到了冬天,师父会带阿与去山下买炭。”

    “我喜欢吃红薯,师父在山腰种了一片田,全是红薯,他因为锄地扭伤过好多次腰。”

    “冬天的晚上,他会在房里升一个炉子,我们围着炉边取暖,他烤红薯,流着蜜的给我吃,烤糊的给阿与,半糊半甜的他自己吃掉,等吃完红薯,屋子里全是烧糊的味道,师父夜里就只能抱着被褥去正殿的三清像下睡觉”

    “我过了十八年这样的日子,从前觉得无趣极了,总向往山下的热闹,直到那晚在混沌界”

    “你对我说,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找个混沌界一样的地方,白天看云,夜里看月,温暖时看花,天冷时看雪我脑海中一下就浮现起清风观的模样,繁华喧嚣总会看腻,如果往后余生能像你说的那样在这里度过,似乎也不错。”

    桃桃偏头看了眼玄魂花,又转了回来。

    她望着后院的柿子树,假装在看,脸上微红。

    “我解释不出喜欢是什么,从前也没有想过会喜欢谁的问题。”

    “但现在我想,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无论好与坏都是他的一部分,温柔也好,冷淡也好,撒娇也好,没有脸也好,都好。就算神明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完美,我想看他在我面前无所顾忌,我想他在我面前可以做自己。”

    “从前的一切,他不想说的,我不会再问,只要是他,怎么都好。”

    山林间的风吹得柿子树叶飒飒作响,也吹得玄魂花微微摆动。

    风铃发出叮叮的清响。

    桃桃说完,将脑袋埋在手臂间,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她感受到玄魂花上闪过一抹红光,抬起头看,南宫尘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背对她坐在窗外,拿起她放在地上的断成两截的桃夭。

    天光已泄,暮色爬上瞿山的山顶,笼在他的衣袍,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温柔无比。

    他安静坐着,指尖红光倾泻,覆在桃夭的断口处。

    岩浆没有熔化那柄木剑,而是化为一道粘合的液体,在落日降落山涧之前,将两截木头连在了一起。

    南宫尘抬头看了眼天际,他放下修补好的桃夭,站了起来。

    桃桃连忙趴回窗台,假装睡着了。

    她感觉到南宫尘站在窗前看她。

    彼时,落日温暖的余晖裹住了整座清风观。

    在无人的山巅,只能听到暮鸟归林的啼鸣,除此之外,还有桃桃砰砰的心跳声。

    “我倾慕一个人,因为倾慕,所以幻化出一张脸。”

    “我想要她知道我最原本的模样,又怕她厌恶,所以只敢在灵境里现身。”

    “可我忘了,神明遗弃我,世人畏惧我,从始至终,只有她,从没有怕过我,更没有厌恶我。”

    南宫尘伸手触摸向女孩的眼睫。

    暮光洒落在上,她长长的睫毛被映得毛绒绒的。

    他的手还没有落,那睫毛就轻轻颤抖,如微风中的蝶翅。

    她在装睡。

    南宫尘收回手,他站在无可比拟温柔的暮光里,笑了笑。

    他低下身,隔着一道古朴的窗棱,一个轻柔的吻,点在了少女因为装睡而颤动的眼睫上。

    卷五归来魂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