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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第228章
    像他这样一尘不染的神明,早该戒掉了爱恨。

    桃桃示意他们蹲下。

    五人躲在洞窟墙壁后,在地下城池内,侍神使来回巡视,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桃桃刚才试过,到处是主神的触手和魔气,隐身符在这里是失灵的,想要潜入城池很难。

    可不潜入城内又无法寻找主神的弱点。

    元天空仰头看着天上的红色光球“我想上去。符纸上出现了那样的字迹,元凌或许真的落在了主神手里,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要是他在上面,把人救出来也能多一份助力。”

    匡清名“姬梧桐的话不能全信。”

    “我知道。”元天空说,“除了救元凌外,我还隐约有种直觉。既然主神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了它所需要的恶念,直接埋了烧了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将他们的尸体悬浮在半空呢或许上面会有答案,也许能找到主神的弱点。”

    桃桃思考了片刻“有道理,你、小图和小匡去上面看看,我和阿与掩护你们。”

    关风与环顾四周,这里虽然被主神改造成了地下城池,但原本城市地下的排水管道并没有被破坏,镶嵌在地底的竖直管道足以容纳两人并行通过。

    “走那里。”关风与指着排水管。

    冒然起飞一定会引起侍神使的注意,只有沿着管道爬上去才能避开他们的目光。

    桃桃用罗侯给的可以隐藏气息的喷雾在众人身上都喷了一圈,让大家隐匿住身上的味道。

    元天空带着萧月图匡清名钻进了管道里,朝上攀爬。

    好在城市已经算是半荒废的状态了,主神的魔气盘踞在天幕上,很久没下过雨了。

    管道里没有水,从前的污垢也干涸了,除了臭一点外,并不难攀爬。

    元天空在前面,萧月图在中间,匡清名断后。

    三人爬到差不多的位置,元天空掏出一张火属性的符箓贴在头顶的管道四壁。

    符箓散发出灼热的能量,一点点熔化着管道的材料。

    匡清名挤过来,手中的风属性之力凝成一道利刃,帮他切割出一道口子。

    好不容易在管道的上方破出一道口子,元天空探出一个脑袋,又猛地缩了回来“太多侍神使了。”

    脚下的侍神使数以千计,分布在城池的各个角落。

    他们巡视、环顾,扫视着一切它们肉眼可以见到的地方。

    虽然已经到达高处了,但如果冒然出去,依然会被侍神使看到。

    正在元天空想办法的时候,脚下的桃桃和关风与动了。

    他们学着虫寄生人的走路姿势,摇摇晃晃走到了离管道最近的一处队伍背后。

    沿途的侍神使打量他们

    “怎么还有两个遗漏的”

    “不重要,只要被寄生了早晚会来到这里,主神马上就要消化了,他们会成为主神的下一餐。”

    桃桃低垂着头站在队伍的末尾,听着侍神使们的对话,突然一个歪歪扭扭,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她的动作吸引了周围所有侍神使的注意力。

    元天空趁这个机会,揪住匡清名飞进天上血红光球的海洋中,萧月图紧跟其后。

    桃桃这一摔,队伍里的虫寄生人们纷纷回头。

    虫子虽短暂控制他们的神志,但并不能完全取而代之,看到鲜活的事物,他们还是会有本能的反应。

    侍神使见状,手中魔气凝出一条长鞭,狠狠抽向地上的女孩“你是找死吗废物东西。”

    寄生人们被这一吓,又转回头去,两眼呆滞,深深垂下头。

    侍神使一鞭接着一鞭抽在桃桃身上。

    关风与站在桃桃背后,脸色阴沉,他手下蕴起了光芒,刚要发作,桃桃扯了扯他的裤腿。

    她继续扮演着被虫寄生后麻木的模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侍神使落在她身上的鞭子她没有躲避,也没有流露出疼痛的表情。

    也许是打一个木偶太无聊了,侍神使抽了十几鞭很快就觉得没劲,骂咧咧地转过身去了。

    关风与挽起桃桃的袖口,鞭子上的魔气进不了她体内,被神圣净化隔绝在外,但伤痕是实打实存在的。

    她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没事。”桃桃仰头看,元天空他们成功混进了红色的光球海里,“只是这些侍神使到底是什么东西都说它们与主神气息相连,是由主神创造的,但我觉得,它们的灵智反而要比主神高一点。”

    “都是如此。”关风与说,“越强大的个体越难进化出灵智,分散为不同的弱小个体,灵智反而来得容易。”

    桃桃“我也看过混沌冢一些典籍,力量过强会超越世间的规则限制,如果强大到还有灵智,那就更不容于世了。”

    关风与“就算没有灵智,只凭力量,也是我们所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桃桃“侍神使说主神正在消化,不能继续待在这,我有个想法。”

    她低声说“我们去找姬梧桐,他一定就藏在城池的某个角落,既然敢肆无忌惮地来这里,就说明有恃无恐,他手里还有寂静之主的符箓,或许主神和寂静之主脱不了干系,姬梧桐有可能知道主神的弱点。”

    关风与“我见过寂静之主了,她扮成你的样子,很难分辨。”

    桃桃严肃地看着他“扮成我”

    关风与点头。

    “完了”桃桃突然咬牙切齿道,“南宫也进了这里,那个该死的恶毒女人,她一定会去诱惑南宫”

    城池的深处。

    崔故伶追逐着那道气息而来,离得越近,气息越清晰。

    她踏入那片地界。

    半空困着千万凡人的光球无时无刻不投下暗红色的影子,染红了脚下的一切。

    遥远石阶上的高台,一袭红袍的男人坐在那里,深垂着眼眸。

    他没戴兜帽,银色发丝松散披在肩膀,月蕊雉站在他的肩膀。

    他容颜如三百年前她初见时一样,皎如天上的月亮。

    唯一不同的是,今夜的月,沾了一丝令人心惊的血色。

    崔故伶触摸自己的脸庞,确认油脂没有褪去,伤痕没有暴露。

    她放轻脚步,收起身上全部的阴暗与轻浮。

    学着她痛恨至极却永生铭记的少女的模样,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周遭是静寂的。

    崔故伶走上石阶。

    过去的三百年中,她从未听过自己心跳的这样快。

    扑通连着扑通,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心口里涌出来了。

    她故技重施,只是笑得没有刚才那样甜腻,带着一丝拘谨“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

    在她即将走上石台的那一刻,血浪化为粘稠的瀑布从高台上汩汩流下。

    途径她脚边时化为一道血蛇,龇着尖齿咬住了她的脚踝,刺痛了她的皮肤。

    她停住脚步。

    南宫尘缓缓抬眸,目光无形,但落在她身上那一刻,却叫她觉得犹如被一道酥麻的电流穿身而过,无法控制地连指尖的细枝末梢都在颤抖。

    那个人的目光没有丝毫倾斜,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第几次

    除却他走下白塔为她亲手种上一株灵脉,这是第二次。

    她嘴唇微动,还在伪装“我是桃桃啊”

    “她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南宫尘黑曜石般幽深的双眸凝视来时,叫她有种被人全然看透的不自在。

    这种眼神是什么样的眼神

    她明明已经收敛了平日眼神中的阴邪,为什么他还是能一眼看穿

    崔故伶站在原地凝滞了很久,忽然就明白了。

    就算她尽可能装作纯真,装作良善。

    但她模拟不出少女眼中的随性和慵懒,洒脱和自然,也褪不掉自己眼中那焦灼的渴望和卑微的仰望。

    她一直在仰望他。

    从他是高塔之上的神明到他走下高塔。

    无时无刻,每分每秒。

    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她改不掉了。

    如果是应桃桃呢

    崔故伶心底生着一汪冒着酸泡的泉眼,此时此刻,酸泉中掀起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汹涌浪花。

    如果是应桃桃,她会怎么做

    直接跑来抱住他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是可以被这样对待的吗

    用散漫的语气说原来你在这啊,我找到你了

    可如果她这样随意无礼地对他,他究竟着迷的是她的什么

    “尊上一定恨我吧”

    在沉默了很久后,崔故伶放弃了去想应桃桃会怎样的这件事。

    被拆穿了身份,她本不想再装,可在他的面前,她却无法任由自己摆露出原本的模样,就连声音都变得轻柔了。

    “若不是我,您不会死在迷津渡,更不会被镇在阿修罗海下三百年,这三百年的痛楚,是我带给您的。”

    即使不是欢愉,但一想到自己能在他身上留下些什么,崔故伶心底就有种莫名的畅快。

    南宫尘的眉眼却染上一丝嘲弄“你”

    崔故伶一愣,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样鲜活的颜色。

    哪怕在她的幻想中,她也很难想象他的脸上出现表情会是怎样的模样。

    像他这样一尘不染的神明,早该戒掉了爱恨与情绪,所以她也不敢去想。

    可她看到了。

    终于在某一刻,有了凡尘的气息。

    “难道不是吗”

    南宫尘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想过来”

    此刻,她与他的距离不过几米,她当然想。

    这几米的距离对她而言是漫长的需要用一生跨越的天堑,她发了疯的想。

    从前的他是天幕上永远触碰不到、只能仰望的孤星。

    但此刻,孤星与她说话了,甚至触手可及。

    崔故伶低到了尘埃里“我想。”

    南宫尘眼眸深沉,如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海面,潜藏着汹涌的暗潮“如你所愿。”

    崔故伶瞳孔放大,不可置信。

    困住她的血蛇松开了尖齿,她迈动沉重的双腿走到他的面前。

    他全身裹在血色的袍子里,低头垂眸时安静又孤独。

    崔故伶站在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她忐忑不安,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

    南宫尘抬眸,他伸出手,五指修长,透着令人着迷的冷白色,沿她吊着白裙肩带的肩胛骨一路向下,游移到她的心口。他望着这张脸,但看的仅仅是这张脸,而不是这张皮肉背后的她的灵魂。

    某一刻,崔故伶从他眼中看见冷到极致的颜色,被情爱惑住的大脑瞬间清醒,却已然晚了。

    南宫尘修长的五指插进了她的心口,透过层层血肉,精准地抓到了她的心脏。

    心脏一刹那被攥在他的手中,停止了跳动。

    崔故伶可以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温度与每一条纹路的走向。

    “尊尊上”

    下一秒,他合拢了五指,她那鲜活跳动的心脏爆裂开来,化为一摊血浆。

    尖锐凄厉的叫声由她口中发出,幽冥灵火幡内万千恶鬼飞出,从他手中抢回了她的身体。

    她试图召唤城市的主神借助它的力量,但她悲哀地发现,她与主神之间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

    那由她一手创造的魔,不受她的控制了。

    因为疼痛和恐惧,冷汗从她额头滴落,融化了她脸上的少女油脂,露出一道横亘着整张脸的恐怖伤疤。

    她用幡布缠住自己血肉模糊的心口,半跪于地,望着高台之上的男人。

    他随手拉过衣袍袖口,擦拭手掌的鲜血,没有追击的打算。

    并不是不想置她于死地,也不是心软,崔故伶清楚地知道,只是在他看来,她不值得。

    “尊上哪怕对着我这张和她一样的皮囊,都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吗”崔故伶发疯般嘶吼,“我才是您的藏灵身如果不是应桃桃凭空出现搅散了天定的因果,如果没有她,我本该是您最爱的人”

    “我的因果,不由天定,更轮不到你来定。”南宫尘双眸平静到近乎残忍。

    滚烫的血浪朝崔故伶扑涌而去。

    面对这样恐怖的气息,她不敢再停留,用幡布缠裹住自己的身体,在恶鬼的撑拖下,逃离了这座寂静的地下城池。

    内城外。

    通讯恢复,城市结界消失。

    虚龙的身影穿越云层,落在了内城的门口。

    它在送桃桃进入堕落城时被天空中的魔气伤到,一半鳞片上糊着血。

    十名被桃桃留在城外的灵师们从虚龙上走下来,加上元凌带来的人和罗侯王得宝,共计二十六人。

    内城的大门确实打开了,囚牢里的人们站在门内朝外张望。

    他们看见了那只巨大的龙,在堕落城见过这么多怪事后,对于龙的反应虽然惊讶却没到畏惧的程度。

    罗侯举着桃桃的相片在各个囚牢门口转了一圈“见过照片上的人吗”

    转到白菲儿面前,她盯着照片多看了几眼。

    罗侯“见过”

    白菲儿摇头,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傲气,很眼熟,但她确实没见过。

    罗侯又换了一张照片“这张呢”

    白菲儿“她我认识啊。”

    第二张正是戴了面具的桃桃。

    白菲儿给他看了看手心的取月印,指着侧边墙壁上那扇大门“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