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81章 第281章
    “结樱,下辈子,别再遇见我。”

    辛保镖朝桃桃深深鞠了一躬,转头去追金佑臣。

    金氏财团的两架飞机,一架载着金佑臣离开,剩下一架留在了丛林间的空地上。

    那是辛保镖特意嘱咐留下来的。

    桃桃坐上直升机。

    酆山沉浸在一望无际的暮色里。

    元天空和萧月图坐在后座,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的想法。

    天色已经黑了,桃桃仍说,她不知道要做什么。

    如果做什么都是徒劳,那么最后的日子里,让少爷记住那段回忆,也合情合理。

    桃桃似乎知道他们的心思“会没事的。”

    元天空“你有办法”

    她望着脚下山色“我只是相信他。”

    为她一句山河清明,他离开蛮荒狱走上高塔。

    他知道她想要的人间是什么模样,知道她想变成偷看人间黄昏的晚霞。

    他不会毁掉她喜欢的人间。

    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恶鬼降临人间。

    只是办法是什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无从得知。

    迷津渡。

    远离了外界的喧嚣,只有虫鸣、鸟叫和晚风拂过树梢的簌簌声。

    夜幕将将笼罩下来,穹顶覆盖着一层浓黑的云翳。

    直升机仪表盘失灵了,不得不在远处停下。

    桃桃徒步走进漆深的荒野。

    天空,破魔之光与幽冥灵火幡各占据了一半。

    和桃桃想的一样,崔故伶的目的地果然是这里,她要她死,必然不可能错过那对她而言美妙的时刻。

    察觉到脚下的气息,天空中的云翳碎开一道裂缝。

    被万鬼缠绕的女人在云翳背后露出了姣好的面孔,破魔之光坠落,关风与落在了地上。

    他背后八株灿金色的灵脉闪耀,浑身都是恶鬼撕咬的伤口。

    似有感应一般,他回头,与站在迷津渡界碑外的少女遥遥相望。

    少女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走过来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

    关风与没有说话,在这寂静的夜里,桃桃能清晰地听见他心跳的声音,缓慢、微弱。

    “对不起。”他轻声说。

    他的头发杂如枯草,桃桃明明记得,从前他的头发是最黑最亮的。

    记忆中那个沉默的少年苍老了。

    一瞬间的苍老不会没有缘由。

    桃桃想起李三九,想起在多年前在蛮荒狱鬼王殿从天而降要带走她的那抹金光。

    关风与身上很冷,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桃桃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在飞速地流逝着。

    “没什么。”

    他将她锁在混沌界是因为堕落城的心魔,她从未因为那件事而记恨他。

    “对不起。”他仍然低喃。

    桃桃明白他在为谁而道歉,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那不是你的错。”

    李三九的死不是他的错,是自己的选择。

    只是李三九未完成的遗愿,她要替他做。

    桃桃望着四周,迷津渡到处都是血色的土壤。

    那年的尸山血海仍历历在目,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他被困在屠神阵中的模样。

    心脏无法控制地揪痛。

    崔故伶脚踩着凄厉的恶鬼浮在半空,幽森的眼眸盯着脚下的大地。

    被关风与一路从冲虚寺追来这里,交手数百次,她也不算好受。

    只是她将匕首中弥烟罗留存的力量吸收后,还有这些幽冥灵火幡里的恶鬼护佑,没那么容易受伤。

    她赶来这里不见崔玄一和应桃桃的人影,正愤怒着,应桃桃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迷津渡里埋杀她的棺椁还在,阵法也在,只要将她杀死钉入棺里,不说藏灵身满溢着灵力的体质会让她永生沉浮在十方炼狱,光是击碎炼狱之门的因果就会让她永不得超生。

    这是恨,是怨,是深入骨髓的偏执,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抹不掉。

    曾经的她就像一只阴沟里散发着恶臭的虫,望着那不属于她的东西,望着少女站在光下灿烂的笑容。

    在她心里,那本该是属于她的东西。

    桃桃与她对视“为着所谓的执念,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崔故伶,你夜里不会做噩梦吗”

    崔故伶妩媚地笑“炼狱之门明明是他击碎的,我做了什么”

    “你杀死我,用阵法把我的灵魂镇入阿修罗海,是为了逼他出手。”

    “那又如何”崔故伶阴沉的眼盯着桃桃,“我放出炼狱的恶鬼用以维系这世间的平衡,那些愚蠢的灵师才能因我获得新生,到头来却把我打成十恶不赦的罪恶,可笑。”

    现世灵师力量远超于邪祟,有混沌冢和特调局在,她没有剿杀灵师的能力。

    而任由灵师实力增强,在天道的衡量机制中,世间的正邪就会失衡。

    当失衡到一定程度,一方处于绝对的压制地位,另一方就会收敛自身,譬如邪祟远走山林,不再作乱。

    而这样,就很难产生厮杀与纷争,混沌的消耗就会变慢。

    因此,接下来,天道一定会创造邪祟布满人间。

    它说不定还会创造一只强横的邪祟来扫除世间的灵师。

    暗灵师虽然不被承认,但归根到底还是灵师,难免不会在这纷乱中受到波及。

    所以,崔故伶以桃桃为饵击碎炼狱之门,是想要掌握生存的主动权。

    炼狱中的恶鬼一旦降临人间就是毁灭般的灾难,世间的局势会瞬间扭转。

    当邪大于正时,触动了天道的平衡机制。

    它才会用混沌之力创造灵师,接下来的世间会迎来一个灵师的盛世。

    但这样做,凡人会因此而遭殃,大多灵师也会死于炼狱众鬼的爪牙之下。

    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在恶鬼肆虐的乱世中存活下来,见证、经历下一个灵师的盛世。

    比如崔故伶。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桃桃拔下背上的桃夭,断裂过一次的木剑中间有一道清晰的暗红色的痕迹。

    “我会亲手杀了你。”少女仰头望着苍穹,平静说道。

    恶鬼森罗密布。

    元天空沐浴在九转流萤伞的光芒里,手下躺了无数恶鬼的尸体,身上也溅满脏污的鲜血。

    天空上的战斗他和萧月图无法参与。

    两个八株灵师和一个七株灵师,光是强大压迫力就令他们无法呼吸。

    他仰头,远处天际先是划过明亮的红色火焰。

    紧接着,暴雨倾盆,是虚龙在燃烧桃桃用血画下的遗魂咒。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末日记忆,即将从人类的脑海中消除,可人类的未来在哪里,他看不清。

    暮色暗沉,一缕暗红的月光穿透天穹的云翳降落人间。

    借着那月色的光亮,他看到,在远处的山崖上站了一个人。

    “南宫哥”

    南宫尘背后,升起了一座巨大的幽蓝色大门。

    散落人间的十方璞大多镶嵌回了门上,只是上面依然存在着一个清晰的破洞。

    不大,却足以令炼狱的恶鬼倾巢而出了。

    元天空耳边听到了恶鬼的嘶吼与咆哮。

    就在那炼狱之门的结界背后,面孔狰狞,仿佛随时都要降落人间。

    血色的圆月升起,南宫尘背抵着血月与炼狱之门的光亮俯视人间,无悲无喜。

    还能行动的灵师们赶到迷津渡,他们合力在迷津渡的四周支起一道结界。

    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扇大门的破口上,惊惧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桃桃和关风与从云中坠落,身上布满恶鬼撕咬的伤口。

    幽冥灵火幡中恶鬼齐出,去修补崔故伶被他们伤到的身体。

    “只要幽冥灵火幡中的恶鬼不死,她就能无限重组。”关风与习惯性挡在桃桃身前,“我去拔掉那只幡。”

    崔故伶在黑云之中露出头来,她阴深的目光望向脚下“小玄,你去了哪里”

    桃桃回头,只见崔玄一站在迷津渡的界碑旁,不知看了多久。

    “还不快到我的身边来”崔故伶在空中,遥遥朝他伸手。

    崔玄一望着女人被恶鬼缠缚的阴森面容,迈动脚步,走向崔故伶“老师你看,天上有星星。”

    “心月狐、尾火虎。”

    崔故伶不耐烦拧起眉头“星星有什么可看的等她死了,你看个够。”

    崔玄一脚步顿住。

    他停在了桃桃身旁。

    关风与掌心弥漫起破魔之光,桃桃按住他的手。

    “你知道那里为什么叫寂静寮吗”少年就像没有看到关风与手中的光芒,轻声问道。

    关风与没有回答,少年笑了笑“师哥,我好想回到小时候。”

    他走向曾经困死桃桃的阵法。

    阵法中央的棺椁被土盖住,他用手,一点点挖出棺材里的土。

    萧月图咬牙“这死小孩,这就要帮寂静之主挖坑了,我就说不该放过他。”

    关风与忽地抬起眼“声音。”

    “之所以叫寂静寮,是因为暗灵师在那里不被允许发出吵闹的声音。”

    经他一提醒,桃桃想起她在混沌里看到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尸山血海中,南宫尘手提帝钟与那天穹之上的眼眸对峙,哪怕崔故伶在弥烟罗的提醒之下逃离了无间之垣的结界,依然在那震天撼地的帝钟之音下吐血晕厥。

    寂静寮。

    不能发出吵闹的声音。

    她怕响声。

    或许是当年被帝钟伤到的后遗症。

    难怪刚才在天空上,无数恶鬼攻击她的手,缠得她无法抽出帝钟。

    桃桃仰头望天,恶鬼犹如一座坚固的城池守护在崔故伶的四周,被它们的环绕在内,很难被帝钟击溃。

    要想让帝钟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要先击碎这些恶鬼。

    想着,桃桃朝前跑去,桃夭剑尖落在地上,滑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她抓住一只恶鬼的脖子,踩着它提剑朝崔故伶而去。

    四方恶鬼围来,从远处看,少女顷刻间就被鬼群吞噬了。

    结界之外,灵师们不是重伤就是在撑起结界的身体虚弱,无法动弹,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

    元天空和萧月图跟在桃桃背后厮杀进鬼群,关风与则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在天空最黑的地方,一柄白幡矗立在空中。

    每一次随风张扬,都会吐出数百只狰狞的鬼怪。

    要想令鬼怪彻底消失,最快的办法,就是毁掉那阴邪的法器。

    血腥气与邪气弥漫了整片山野,暗红的血月光芒越来越盛。

    手下的坑很深了。

    崔玄一凝望那黑漆漆的棺材,他手上满是鲜血,站起身,朝崔故伶走去。

    幽冥之暗,这是他的属性之力。

    极致的黑暗笼罩时,暗灵师身在其中会觉得惬意。

    尤其当身受重伤,这样一个少年在身旁,简直就是最好的补品。

    崔故伶朝少年伸出手。

    他漂亮却黯然的眼眸固执地望着她“心月狐,尾火虎。”

    “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崔故伶先是不耐地蹙眉。

    随即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快来老师的身边,小玄,你不是最喜欢老师了吗”

    少年握住她伸出的手。

    他的手上全是尘土,崔故伶眉梢一皱。

    崔玄一垂下眼眸,小时候,他用脏兮兮的手去拽着老师的衣角,老师只会抱起他,轻轻拍掉他手掌的灰尘。

    他走到崔故伶的背后,手掌贴在她的背上。

    极致纯粹的黑暗气息涌入体内,崔故伶眯起眼眸。

    正当她享受着少年的气息时,一只冰冷的、纤细的手插进了她的胸膛。

    那只手上粘带着新鲜的泥土,一把握住了正在她左胸跳动的心脏。

    “老师,这不是你的东西。”少年轻声说道。

    崔故伶瞳孔猛地一缩。

    在心脏被扼住短暂失神的间隙,恶鬼失去了控制。

    关风与冲破重重恶鬼的阻拦,来到了鬼幡的面前。

    破魔之光注入了幽冥灵火幡。

    一瞬间,从幡中挣脱的恶鬼身染破魔之光在半空中嚎叫挣扎。

    恶鬼朝他扑来,咬住了他的身体,试图将他从幽冥灵火幡前拖离。

    关风与脸上没有表情,握着幽冥灵火幡的手分寸不移。

    恶鬼尖锐的利齿嵌入了他的四肢。

    躯干,脖颈,和脸颊,硬生生撕下了一块血糊的脸皮。

    桃桃察觉到恶鬼的力量变弱,操纵着神圣净化之力在整片天空弥染开,大片大片的恶鬼陨落于两道光芒的夹击之中。

    她提剑朝关风与的方向跑去,想要帮他解决身上的恶鬼。

    在那些鬼怪的尖齿下,他被血染透。

    脸颊皮肉消失,清晰见骨。

    感知到桃桃朝他奔来的瞬间,关风与抬起碎发遮住的眼眸。

    那一刻,眼中的冰冷蓦然变得柔和了。

    “师姐。”他叫住她,“往前走,别管我。”

    桃桃脚步刹在半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边,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崔故伶就回过神来,她回手一掌拍向背后的少年。

    崔玄一紧紧攥住她胸腔的心脏,身体如破败的风筝,坠落向地面。

    幽冥灵火幡被控制住,恶鬼无法来填补她破损的部位。

    崔故伶双眸泛起危险的阴沉颜色“栩一,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小孩,是该被老师惩罚的。”

    崔故伶一步一步朝幽冥灵火幡而去,手底蕴起杀意。

    血月投下了光芒,正前行着,她忽然在脚下的大地上看到一抹暗色的影子。

    如同山岳般庞大,乌压压罩下。

    帝钟膨胀数万倍,在少女的操控之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她盖了下来。

    危险临近,崔故伶想要逃离,可是大道无为的钟声在一刹那响彻耳畔。

    操纵着帝钟的少女这一击用尽了全力,她原本因染色而乌黑的头发瞬间褪成了雪白。

    在这以生命献祭的恐怖的钟声之中,崔故伶像是陷入了泥沼,耳边嗡鸣剧痛,寸步无法挪动。

    当再能掌握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时,她已经被帝钟倒扣在了地面上。

    迷津渡的血色土壤在她脚下,湿硬、黏滑,让她一瞬间想起许多年前这里的一场屠杀。

    那是她一手布下的阵法。

    既然是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东西,就谁也不要得到。

    那时,她站在人群最后,望着成片的残尸与遍野的哀鸿,心中没有悲伤,只有畅快。

    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对那高塔之上的神明,究竟是爱,还是一种喜欢看到美丽事物破碎的偏执和病态。

    回忆从眼前匆匆擦过,崔故伶抬起头,望着帝钟坚实的囚笼,和钟壁缝隙外少女冰冷的眼眸。

    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从前,弥烟罗会救她。

    此刻,只有自己。

    少女凝视着她,平静,淡然,令人感受不到恨意。

    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死吧。”

    帝钟的钟声响彻天际。

    那不是敲钟,而是砸。

    一拳,一脚,每一下都让那巨钟发出了几乎破碎的震颤之音。

    帝钟鸣,天下清。

    深黑的云翳消散,幽冥灵火幡被关风与撕成了两半。

    恶鬼匍匐在天空,没有了依托,不一会儿就消散在了深夜的云霭中。

    一轮红色的圆月当空。

    桃桃的拳头在钟壁上砸出了道道血痕。

    一开始,钟壁内还能听到凄厉的叫声。

    到后来,几十上百下钟鸣过后,世界安静了。

    桃桃静站了一会儿,收起帝钟。

    崔故伶以手撑地,半跪在钟内,眼、耳、鼻、嘴,都流出暗红的血来,头发蓬乱,仿佛地狱爬出来的鬼魂般凄厉。

    她仰头,望着面前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桃桃的手垂在身侧,血滴答滴答流进地上的土壤,身上也处处是伤口。

    那一头乌发在大道无为的钟声里变为了雪白的颜色,一眼看上去,倒和那个人很配。

    崔故伶吐掉嘴里的鲜血,声音破碎而柔软“桃桃,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示弱,伪装,她向来擅长。

    可少女眼里只有冰冷的颜色“没有我,那也照样不会是你的因果,相反,没有我,他根本不会走下高塔为你种一株灵脉,你早已死在了北域的风沙里,你该谢我。”

    从她的语气里,崔故伶明白她不会放过自己。

    她眼眸暗下来“别忘了,就连他都不会杀我,杀了我,以那些灵师的天真和愚蠢,以后世间的平衡该由谁来维系你也不会想要看到血流漂橹,生灵涂炭吧”

    “天道不仁,亲手将痛苦、恐惧带给人间,用平衡世间作为借口,剥夺别人存在的权利,你所做的一切,和它又有什么区别”桃桃缓缓拔下背上的木剑,“由你平衡的人间,只叫我觉得恶心。”

    说罢,她一剑斩在了崔故伶的腿上,将她残破的身体击飞。

    “这一剑,是为了师祖。”

    第二剑紧接着落在了崔故伶的左臂,鲜血四溅,骨断筋折。

    “这一剑,是为了师父。”

    第三剑落在了她的右臂。

    “这一剑,是为了千千万万死在你手下的灵师。”

    “这一剑,是为了被你屠戮的凡人。”

    “这一剑。”桃桃斩去了她的四肢,一剑插在她的胸膛,“是为了我。”

    桃桃回手,将崔故伶的头颅从脖颈上一剑斩下,冷冷道“这一剑,是为了南宫。”

    “你早该死了。”

    崔故伶肢体四散,在桃桃的术法控制下,她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口。

    桃夭上沾满了鲜血,如同三百年前在血海中浸染的一样。

    剑剑断骨。

    第一次将一个人活生生斩成碎尸,桃桃的手有些颤抖,但依然稳稳地握住了剑柄。

    不远处,崔玄一握着一颗心脏缓缓走近。

    桃桃掀起眼眸看着他,他抱起崔故伶的头颅。

    女人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面对少年平静的眼神,她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惊惧。

    记忆中,少年总是用一种仰望、亲近的眼神看向她,像这样,如同看待死物的目光她从未见过,更不明白。

    “小玄”满是鲜血的头颅上嘴唇蠕动,看起来十分惊悚。

    “我是小玄。”少年缓缓道,“可你不是老师。”

    他抱着崔故伶的头颅,走向那道阵法中央。

    棺椁犹在,四壁贴着阴邪的符箓。

    崔故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倏然瞪大了眼眸。

    这阵法是针对桃桃设下的。

    藏灵身被囚禁在棺材内,死后会永坠阿修罗海之底,不得超生。

    但这世上不止有一个藏灵身。

    “我亲手杀死了老师”

    “而你,杀死了我的小妹。”

    少年将那颗头颅放进棺材里,他轻声说,“我们都不可原谅。”

    “不,小玄,你不能这样对我”

    “小玄”

    在崔故伶惊惧的目光之中,少年用力推上棺盖,将她的惨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在棺材上钉了钉,扬了土,而后跪坐在了那道阵法里。

    手里的心脏变冷了。

    他低头,翻出一枚破碎的发卡。

    樱花的花瓣碎了一半还可以复原,但消逝于世界上的人却永远都无法回来。

    正如那弄堂里的少女,永远永远,都无法再看见她骑在单车上明媚而温暖的笑容。

    崔玄一出神地想。

    要是没有那样善心泛滥,没有带他回家,没有尝试帮他寻找家人,她还有悠长而灿烂的人生。

    岁月悠悠,还可以不紧不慢地走。

    幼时的星光,老师空灵的声音,弄堂傍晚的斜阳

    无数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崔玄一收起发卡,将它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捧着少女的心。

    一时,身体缭绕着汹涌的灵力。

    那灵力并非黑色,而是摒弃了属性之力的纯粹力量,轻轻拂过那已陷入死寂的心脏。

    桃桃收起桃夭,静静看着他

    崔玄一的生命力急剧衰弱。

    在他身周,浮现起了数道咒术的密语,连接着他与那颗心脏。

    他将自己的灵力、生命、灵魂,化作了最精纯的祈愿之力,送给了那颗心的主人。

    不能让她死而复生。

    但足以让她的灵魂远离困苦,无忧无虑地去往下一个轮回。

    “我去陪老师了。”

    少年苍白漂亮的脸上略过一抹悲伤的神色。

    他轻声呢喃“结樱,下辈子,别再遇见我。”